新学期的第一天,人浮气躁,有点热闹。
还在正月呢,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从过年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努力地挣扎过了,仰卧几次、克服起床气,快速扒拉几口早饭,拎起昨晚上就收拾好,塞饱了寒假作品的书包,就奔来了学校。
在心里立了志,这个学期要如何如何。
但,一进了各自熟悉的班级,和已有了半年之谊,亲切的同龄人们,互道“新年好”之后,就扎堆在一起,聊个没完。
话题不限于新年衣服的款式、价格,听了谁的话买下来,新年红包哪个长辈给的最大方,哪个亲戚不亲,哪个亲戚奇葩,哪个亲戚讲话不中听、不该问的偏问,春节档那几部大片,哪一部好看、哪一部稀烂,以及旅游见闻、明星八卦……
除了乔沐沐这类,很少人在年后开学第一天不兴奋的。
这个寒假,苏椰与唐小山年前都待在“飞奔的五花肉”,年后也有见面,因而,没啥新鲜事可聊,也就讨论了一下,晚上再去“飞奔的五花肉”,后天才开学的欧阳阳,会在那里整出一桌子“落梅炙”,招待他的哥哥姐姐们。
到点了,申韵出现。
简单开了个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小会后,就叫体委组织班里同学,教学楼下集合,再到操场上升国旗。
经过最东边的高三部、中间的高二部,才到他们的站位。
一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地呼啸而过。
挑起了没有表情的学长、学姐们的表情,和一阵语重心长的议论,总结起来一句——
“唉,你们也就‘幸福’这一年了。”
像乔沐沐这类人,连一年的“幸福”都不肯给自己。
从上高中那天起,就像一列轰隆隆前进中的老式火车,喷出来的白烟,飘在空气中,都能凝聚成四个大字:分分必争。
升旗手是本届学生会主席。
两个高二的护旗手,一个是理科班的年级第一,一个是文科班的年级第一。
不过,到了他们这一届,复州一中成为改革试点高校,高一升高二,不再选分文、理科,高考采用“3 1 2”模式。
苏椰很喜欢这一新型模式。
传统的文、理科里,都有她不怎么喜欢的一门课。
比如,文科里的政治,她觉得一些世界观、方法论,理解透了,是很好用的,生活中随处可用,烦的是那一大堆需要硬背的。新的一年,如果在同一问题上,有了新的报告,那么,选择题里,原来的报告就会成为迷惑选项。而新的报告,和原来的报告,可能意思是一样的,但用了不一样的表达词。而那两个先后的表达词,其实是同意词。但偏偏在考卷上,就是一个对、一个错,很烦。
再比如,理科里的化学,学了到底有什么用呢?
她又没有立志当科学家,或是绝命毒师。
其它几门课,她倒都能在学习中找到乐趣。
“你看、你看,我觉的她早晚会疯——”
这时,叶卉慧侧了一下头,给苏椰指了指,她身前正低着头,翻看手中口袋大小的晨光笔记本,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的乔沐沐,小声吐槽了一句。
叶卉慧跟苏椰体检在一组,晓得她视力5.0。
侧身一让,怂恿着她,“你能不能瞅得清,她又在瞎忙活些啥?”
苏椰也有点好奇呢,那么小小的一个便签本,能记些什么呢?
她努力瞅了一会儿,瞅清楚了什么,就复述什么,给叶卉慧听,“有化学方程式,消化系统图,《阿房宫赋》和《蜀道难》,还有一堆英语词组……”
都密密麻麻的。
可真是个狠人呐!对自己好狠。
把这一份不折不挠的用功,从喧哗的教室里,一直带到了升国旗的操场上。
苏椰感觉到自己,仿佛是望穿了乔沐沐的后脑勺,望到了她紧绷着的脑神经。
跟着,自己的脑神经也绷了一下。
这时,书记讲话结束。
她的心思,转向了那位即将出场的,本校优秀毕业生。
掌声响完,书记下台……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主持人串场,啰嗦一通,总算说到了苏椰想听的——
“下面,有请本校优秀毕业生,温加余先生上台演讲!”
呃,先生?
他才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呢,已经被称先生了……
她心里一顿吐槽。
叶卉慧见身后,好半天没动静,又侧了个头,问,“你哑了?还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惊到失声了?”
“别吵!台上正讲话呢。”
苏椰一掌捂住了叶卉慧的嘴巴,给她扣大帽子,“那个,国旗都飘起来了,我们得尊重国旗。”
这辈子,上课都没这么全神贯注过。
苏椰的眼睛眨也不眨,耳朵竖的老直,个子已经不矮了,还要双手按在叶卉慧肩膀上,当个支点一样,跷一下脚后跟。
她觉得,他变了,又好像一点没变。
他讲的很诚恳,先从宏观上,概述了复州市乃至全国的高考现状,又从微观上,谈起了高一、高二、高三级部的学生,面临的阶段性的考验,及应有的心态,既体现高度,又不失亲切。
不止苏椰呢,台下高一、高二、高三的众学妹们,都对他很有好感,不需要主持人领掌,他一段一顿,底下的掌声,始终配合着他的节奏,如同海风吹拂的万顷波浪般,一波又一波。
她都要怀疑,他也跟山海今签过合同,绑定了什么万人迷系统。
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苏椰想起来,自己竟从没有一张他的相片?愣是倚靠超群的记忆力,将他的样子、声音,印在心里这么多年,便悄悄摸出了羽绒服内置口袋里的手机,想要留一张,这位往届学神在台上的风采。
快门一按下,竟是肖垚的一张大脸,遮了过来。
她气到了嘟嘴,唇线抿成了直线,半天才把怨气吐出来——
“你过年吃什么了,脸这么大?”
平心而论,肖垚的脸并不大。
他的骨量,对于一个高中男生来说,是刚刚好的。
但是她现在嫌他脸大!
等到他说着“阳阳送的喵喵呀!几大包呢,都是膨化食品,吃得脸都膨了”,嬉皮笑脸地离开了镜头,温加余也下了台。
等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在她还没有拥有一部手机的年纪,就遇到的男神,连一张相片都没有留下。靠着过人的记忆力,一直将这个神,刻在脑中、也记在心里。再过几年,她老了,记忆力衰退了,不再记得他的样子了,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就这么……没了?
她闷闷地收起了手机。
回瞪了肖垚一眼,闷闷地跟着人群,拍掌欢送……
***
高一(9)班。
唐小山看出了,他的同桌精神不大振。
明明早上,同他讲,放学后,一起去“飞奔的五花肉”,吃欧阳阳准备的落梅炙宴,不是挺兴奋,也挺神往的么?
怎么开了个升旗的大会回来,人就蔫儿了呢。
于是,问了,“谁得罪你了?”
问完了,好报告给肖垚,给他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苏椰正要说“你的把兄弟”,想了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再烦躁没意义,重点是,她需要知道温加余现在在哪里,下了课以后,可以去找他。只要脸皮厚一点,联系方式、相片都可以到手的。
当然,合影更好喽。
她含蓄了一下,问,“你知道,这一回来的本校优秀毕业生,温加余学长,他除了在全校大会上做演讲,还会在复州一中的哪些地方,进行哪些活动么?”
“不清楚诶。”
对于这位优秀的学长,唐小山几乎一无所知。
也没兴趣多了解。
他建议,“要不,你去校贴吧里翻翻?他因为这一次演讲,看现场反应,多了好多迷妹呢!说不定,还有私生。”
苏椰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便低下头去,刷开了手机,登进了校贴吧。
正点着一个又一个的夸夸贴,寻找温加余可能的行踪轨迹呢,坐最后一排,靠门口位置的艾琪,冲苏椰方向,喊了一嗓子——
“苏椰,有人找!大帅哥!”
最后三个字,引来一群女生回头。
苏椰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帅哥,她合上了手机,烦烦地走去了后门。
然后,她人就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居然是……温加余?!
就在刚刚,她还在查询他的消息,在一堆花痴贴里,捕捉他的踪影,然后,他的人,就来找她了……
“好久不见啊,小椰子。”
温加余笑着打破了沉默。
那是一种不远不近,37℃温水一样的,长者的淡笑。
“你……还记得我?”
苏椰近乡情怯,没了往日的爽朗。
就像席琼女主附身,整个人都……腼腆了起来。
“我记得啊,你真的很特别。”
温加余则比她坦然得多,心里如何想,便如何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她“很特别”。
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后,他就成了她心里,一个特别的存在。
又来……
她也笑了出来,同他讲,“我改名字了。”
“我知道啊。”
温加余的时间不多,还有别的场子要赶。
他低下头去,一边看了眼时间,一边加以解释,“我刚刚跟那位同学讲的,就是‘找苏椰有点事’。”
“你怎么……”
苏椰想问他怎么知道,怎么什么都知道?
好神啊……
话还没问完,就见他自顾自叹了句——
“你终于……还是叫苏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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