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月明，柏树的影子纵横交错，一层一层铺上残碑，漏下月光如雪。
萋萋荒草覆霜雪，皑皑清光掩残碑。
归舟拨开荒草，仔细辨认，石碑自上方三寸处断开，石碑大半埋入地下，多数文字已看不清，只寥寥一句“浮生一梦，万事成空”，依稀可辨认。
楷书清秀，细节处银勾铁画，足见悲痛，归舟无意深究刻字之人，他只是过客。
归舟安静矗立外坟墓外，他遥想当年长安有个女孩儿被父母如珠似宝宠爱着，因为身体不好，父母为了避开其早夭的命运拜了一为大能为干亲，却因家族作孽太多终究夭折，父母流亡于战乱。
四下无声，归舟只觉生死无常，生与死的距离那么远，比天地之距更远。
“真累，”归舟不合时宜地想，“真苦。”
归舟把草掩回去，免得盗墓贼盯上———卢家就算再不仁不义也是世家大族，总有些随葬品，起身理理衣裳。
几个孩子追逐嬉笑、从身后跑过，带起一阵风，一会儿，一个小男孩折回来好奇地观察这个奇怪的道人的背影，他大概是这群孩子中的“首领”，其他小孩子跟着小男孩自以为隐蔽地藏在树上、沟里。
其实，归舟知道的，只是懒得理会，等归舟微微转头，一群小孩子一哄而散，好似后边有鬼在追———在他们认知中只有鬼才会在半夜出来，还长那么好看，归舟失笑。
“孩童哪知酆都苦，笑看道人破酆都。
酆都城中渡亡魂，就怕亡魂是故人……”
归舟一边低声哼唱，渐渐远去了。
孩子门又聚回来，遍寻不见归舟身影，深觉自己碰上了绝世高手，未来长久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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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修者兵分两路，以金铭为首去金陵勘察锁龙井，另一群则趁着黑龙旧伤未愈去围堵。
祂是天庭敕封的正神，既护佑过一方水土又犯过滔天大错，功过不相抵，审判也轮不到他们，众人已商量出个章程。
只要祂的生死不过自己的手便罢了。
只是黑龙狡猾，私逃后封闭气息，化做普通人，跑去人间照常生活，似针落海底、水落溪流，难寻、难寻。
不知藏身何处，连土地城隍查了三遍人口都没找到，一群人疲于奔命，用尽手段寻不见踪迹。
最后，金铭发了狠，使了酷烈手段强行引来将黑龙一缕魂魄，才得了黑龙踪迹。
当然，在追踪祂的过程中锁龙井早被勘察了数遍。
说起来，这锁龙井正是金铭一手铸造的法器。
她好炼器，一生炼器作品无数，目前成功的却只有两件，锁龙井正是其中之一。
当年一场恶战，金铭对上金玉和黑龙，付出了自己的右臂换来一死一伤。
自此，金铭换左手使刀，不过她于躯体残缺从无忌讳。
金铭搜魂时心念一动，直觉锁龙井那边可能出了事，坚持来锁龙井———修者的直觉往往同预言对等。
锁龙井的选址、禁制分别由陈四流与灵泽真人完成，两人都是心思慎密之辈，兹事体大，不可能出疏漏。
她甚至疑心金玉秽土转生，若真如此，少不得费一番功夫。
金铭回忆下金玉的弱点，暗自做好将其挫骨扬灰的准备。
“先去开棺验尸吧，若那畜生还活着作乱，就地打死，最好神魂俱灭。”金铭低声嘱咐。
灵泽眼神复杂地暼了金铭一眼，低低道了声：“好。”
灵泽掏出一个纸人，吹出一口清气，纸人化作一位力士，灵择暂借力士的眼睛，城西乱葬岗去开棺验尸。
锁龙井安置在金陵郊外一处道观内，金陵龙气中断，“贵而不尊”，陈四流化气为己用，人为制造一个风水局桎梏住黑龙。
陈四流拧眉绕道观一圈儿，摇摇头，示意风水局完好无损，翻身跳下井。
井底原本锁住黑龙的十八根粗铁链尽数挣断。
金铭拾起断口那一截铁链仔细辨认一番，回头道：“硬生生被挣断的，我记着铁链上刻符文，定然有帮手。”
“太干净了，被刻意打扫过，除了干净什么都不剩下。”灵泽真人凝眉思索半晌，环视一圈，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金铭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扔下铁链，道：“妖魔鬼怪都有可能，走旁门左道的也有冒天下之大不避讳的魄力。”
“金陵龙脉被破，气还在，借气修行还可以，金陵城中藏匿的妖魔鬼怪不少冲这来的。”陈四流接口。
三人环绕整个锁龙井细细搜寻，连块石头都要翻过来搜一搜，硬是没查出什么踪迹。
陈四流掐诀搜灵，游魂都没搜出来一个，脸色难看至极，简直是**裸的挑衅。
灵泽的轻敲竹杖，轻声道：“打扫得倒挺干净了，走吧。”
等三人出井，力士已回来复命，灵泽通过力士的眼睛看完全程，对金铭道：“棺木朽烂、皮消见骨，测过了，确定不是金玉。”
言罢，力士重新化作一张纸人，无火**。
忽然，有人传信，说不必此事已毕。
“那边事解决了，咱们去金陵找找妖魔鬼怪，我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陈四流无意识摸上腰间判官笔。
灵泽看看天色，默认了。
金铭倒还好，无意识捏了捏空荡荡的右边衣袖，甚至偷偷出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金玉，金玉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天赋奇高、努力刻苦，他是在太了解诸子百家的手段和行事作风了。
事实上，当年金玉真的靠这些与诸子百家博弈了许久。
即使金铭是金玉的授业恩师，也付出一些代价才将其斩于刀下。
三人才进了金陵城，天气陡然阴沉，风狂卷，山雨欲来。
众人穷追不舍，黑龙扭头呼出一口气，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墨蓝色海面波涛汹涌，掀起巨浪，拍打漆黑礁石留下白沫。
相里诵棠堪堪站立在海滩上，衣袂翻飞、头发凌乱，被风吹得眯起眼，大吼道：“定风珠呢，谁拿了我的定风珠！”
“不知道啊，我的忘带了！”元明努力往前挪，就差贴相里诵棠耳边嘶吼，可是风太大，还是听不大清，又问了一句：“听不清！！”
“没带！！！！！”
楚昭化作原型三足金乌，冲入黑云，与黑龙缠斗起来。
金乌至阳，那太阳真火沾上鳞片，顿时焦糊一片，楚昭也惨，尾羽被咬下了好几根，一根根玄色的羽毛边缘绘制金色的细微的火焰纹，落下变成了流火。
黑龙顾不得颤抖，操控海水聚集，海水倒流而上，冲天倒灌，阴寒的、源源不断的海水包裹住炽烈的金乌，水化白气。
楚昭舒展翅膀，海水似乎温暖了几分
一龙一鸟僵持起来，底下人眯着眼观望，元明适时召出长剑，一千八百口剑破开滔天巨浪，冲黑龙而去。
长剑破开黑龙的鳞甲，血液混杂雨水落下，在海水中氤开，铺上一层红。
相里诵棠抖开一把捆仙索故意恐吓，黑龙顿觉不好。
一甩尾巴，遁入层层乌云，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黑云翻滚，所过之处暴雨如注，大风带来海腥味。
临走前，黑龙扭头呼出一口气，风又大了七分。
楚昭展开翅膀护住几人扛过狂风。
相里诵棠收回绳子，晃了晃，狡黠道：“成了，祂造孽，一生不能碰‘龙’字，一碰即死。喏，那边就是祂的埋骨地。”
元明收回剑，楚昭幻回人身，目送龙影隐没云层，如释重负道：“追祂追了大半年，终于能歇歇了。”
黑龙往西南方向去，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天空照亮照亮一瞬，勾动地火，劈开绝龙村一棵粗壮的百年枣树。
第二道雷、第三道雷接连劈下，黑龙被天雷打下，一道一道天雷劈中祂，足足十八道，祂从天空坠下，重重摔到绝龙村。
身体约莫有村口枣树大小，大大小小伤口遍布。
底下收完粮食的男男女女直觉大地一震，有见多识广的老人大喊：“龙，那是龙！”
小孩儿听了，有样学样，围着灶台边跑边喊：“龙、龙！”
被爹妈拉回去训斥一顿。
虽然村民想去看看，又怕是野兽，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约束自家孩子，生怕出意外。
村长抄起家伙带了七八个壮汉，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查看地动来源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身披蓑衣的村长派人通知，大叫：“走！吃肉、有肉吃！快快快！快！”
村民们聚集在重伤的黑龙身边，村长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嘶哑的声音响起：“吃了龙肉，百病全消、延年益寿，只是日后再提不得‘龙’字，谁要吃就割一块，谁吃？”
村民们鸦雀无声，片刻，一个老妪先上前，颤巍巍道：“我吃。”
后边陆陆续续跟上，即使不想吃，被村民裹挟着不答应也得答应，村长很满意，环顾没吃的那几个人，微不可察地皱皱眉。
叫人拿菜刀分食这条黑龙。
黑龙还没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村民分完。
绝龙村五六十户人家，共232人，都享用了祂的血肉，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点了口龙血。
哦，对了，当年水淹金陵，死者共232人。
五杀了，为何人人都能签约，就本宫签不了！！！！这两天我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拜一拜。
金铭杀金玉是因为其他人不好插手，她俩是师徒，需要自家人清理门户。
感觉自己这篇文太单薄了，我再修一修。感觉自己的文笔没有写出想要的东西，有些痛苦。
归舟的前尘往事在番外已经补全了，秦羽的个人剧情也补完了。
相里诵棠和相里棣华是水仙———“相里诵棠，你揽镜自照之时，想看的究竟是谁？”嗯……大家应该能接受吧。
最后要不要建设一个杀青梗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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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当年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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