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看来不止是尘翊大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喜欢在进入正题前寒暄两句。
“还不错。不然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云若溪不讨厌这种寒暄，因为她自己现在也有些蒙圈。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官方话语，能让她稳定情绪、重新调整自己的思路。
“是的，你很厉害。”
男人的目光透露着几分温和：“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这话让云若溪稍稍有些不能忍受。
她下意识地反驳：“虽然确实是你带着我进行战斗启蒙，但是后面的各种技巧技能都是我自学或者其他老师教我的。”
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径直注视着对方的面容：“我可不是你的作品。”
云若溪不是任何人的作品，她是自己雕琢的、最好的云若溪。
“是我的用词有误。”云啸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你现在能站在我的面前，所以只要你通过相应的考核，你可以选择尘翊大陆的任何职位。哪怕是大陆的首脑。”
云若溪开始在心里疯狂皱眉头，面上却仍然保持着“面瘫脸”。
没有显露出自己的任何情绪。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神赐大陆。以你的实力和天分，完全可以去念这里最好的大学。”
“毕业之后，你可以进入神赐大陆的研究院或是联邦就业。——这是大部分神赐大陆居民也梦寐以求的工作场所。”
真是没说出一点儿自己想听的东西。
云若溪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出击：“这些都不重要。”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平淡如水，而是透露着满满的攻击性：
“所以，我们是实验品吗？”
这是她结合目前所有的信息做出的，最有可能的推测。
尘翊大陆的历史很短，从出现至今，不过短短几十年。
这里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会自带机甲，操作者使用精神力与其共享视野、操纵其完成战斗。
那天黑龙抬起她时，看到的、被迷雾笼罩着的土地，就是脚下的这片神赐大陆。
即使还没有亲身体验，云若溪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科技水平远超尘翊大陆。
而在这片科技水平如此发达的地区，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卡池”，大家能不断磨练的，除了自身的体力、精神力，就是机甲的设计、结构，武器的攻击性。
哦，还有那些被圈养的、变异的妖兽，所处的地点就在神赐大陆和尘翊大陆的交界处。
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虽然不足以云若溪拼出完整的事实，但足以让她明白一件事：
尘翊大陆，完全处在神赐大陆的掌控之下。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一批人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圈出一块土地、掌控另一群人呢？
云若溪原本是没什么思路的。
某天，她在野外殊死搏斗的时候，又想到校级联赛的时候，那些诡异的妖兽。
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冒出了“实验品”三个字。
联想到这儿之后，云若溪的思路一下子全部打通了。
妖兽是实验品，人又何尝不是呢？
这样的话，卡池、尘翊大陆的人类偏短的寿命、每年的体检，甚至包括几家单兵大赛时，工作人员不屑的语气。
各种各样的、想不通的事情好像都有了解释。
云啸似乎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意外：“如果你一定要用‘实验品’这个词的话，那么，是的。”
他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落到自己的膝盖上：“不过我一般倾向于称呼他们为‘基因缺陷者’，‘7824’计划比起做实验，更多是对他们缺陷的弥补。”
缺陷弥补？这话说得倒是漂亮。
云若溪没忍住露出了一个表明自己情绪的表情，她冷笑了一声：“那你们有给这些‘基因缺陷者’选择权和知情权吗？”
云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基因缺陷’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不为人的主观意志转移。不管本人是怎么想的，机器检测出的结果就是这样。”
“是啊是啊。”云若溪表面赞同，心中却觉得十分荒谬和讽刺：
“机器永远是最客观、最准确的。还需要你们来做什么决策呢？直接全部交给机器判断好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云若溪意识到自己稍稍有些沉不住气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对面坐着她的师傅，她机甲方向的启蒙者，所以下意识地，她没有将对方当作对手或是敌人。
也因此，她表现得没有平时沉着。
“基因检测机器的误差率不到0.000000001%，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云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若只是和一位不懂事的孩子聊天：“作为神赐大陆的公民，你当然也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为此采取行动。只是能不能做成，我就不确定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云若溪了解过。
神赐大陆《公民法》的第一条就是，每一位神赐大陆的公民，从出生以来就享有生命健康权。倘若生命被人无故侵害，施暴者将被所有人工智能通缉。
这个规则，不管它在实施的过程中有没有漏洞，有没有被人“暗箱操作”，仅从书面文字来看，可以说是非常尊重人权了。
但这句话中，有两个重要的条件。
一个是“神赐大陆”，一个是“公民”。
换句话说，尘翊大陆的所有居民，或者是神赐大陆没有登记在案的人，都不享受法律的保护。
如果他们的人身安全受到伤害，只能实施当地的法律，或者自己复仇；如果他们的复仇对象是个神赐大陆公民的话，他们还会在这过程中收到来自各种公共机甲的阻挠。
想要改变尘翊大陆的现状，云若溪不得不作为神赐大陆的公民，在享有相应的生命健康权、投票权等的前提下，提出自己的看法、做出相应的行动。
毕竟，无论是在科技水平上、人数上还是整体实力上，尘翊大陆的居民都不可能推翻神赐大陆。
既然是“实验品”，云若溪猜测，相关的技术人员，恐怕操纵尘翊大陆居民生死的办法。
在战斗之前，连最初的一步：抵达神赐大陆都会非常困难。
云啸看着云若溪的沉默，突然开始回忆往昔。
“我女儿小时候跟你长得很像，圆圆的小脸，黑溜溜的大眼睛，性格也犟得很，三天两头就要跟我吵一架。”
云若溪没有打断她，她想要从此人的话语中，捡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一般来说，父母的基因都不错的话，生出‘残次品’的概率会很小。但是囡囡很不幸地成为了那个意外。”
“也就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关注他们反复与我提及的‘7824’计划。甚至没能等到最初步的实验结果，囡囡就死了。”
云啸的目光向左上方看去，应该是在真心地回忆那段时光。
说完这段话后，云啸看向了云若溪：“然后，我就捡到了你。”
“你应该也是检测出了基因缺陷。被父母丢在路边的时候，上面还放着你的检测报告单。”
“我想，与其把你送去福利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勉强活下去也只能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不如让你去尘翊大陆，参加‘7824’计划。”
“我决定亲自带你一段时间，因为你初期的排异反应特别严重。看到你虚弱地躺在那儿，我就会想到囡囡。”
“过了两年，身体长结实了一些，我就发现了你出色的战斗天赋。你完全不像一个残次品。”
“现在十年过去，你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实力在神赐大陆都算得上佼佼者。”
“我想，‘7824’计划，也许是真的有效。”
这是想打感情牌，还是说服她赞同这个计划？云若溪挑了挑眉。
“所以，‘卡池’出现的原因，是在我们的体内植入了什么吗？”
那天，云若溪在那间门牌号为7824的屋子里待了很久。
她装作逐渐被云啸的观点说服的模样，诱使对方说出了一些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
当然，她心里非常清楚。
云啸能说给她听，就说明这些绝对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只是单纯的内部信息。
但是没有关系。
她对趁此大陆以及“7824”计划了解的实在是太少太少的，所有相关的说明都是有效和宝贵的。
离开办公室之前，云若溪假意露出好奇的表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7824’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哦，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第一批参加实验的人数而已。”
“我最开始说的那些奖励随时有效。”云啸指了指云若溪胸前的徽章：“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兑换。我建议你来读书，神赐大陆的知识水平是你们那里完全不能比拟的。”
云若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里。
11点钟的时候，云啸就有邀请她共进午餐，云若溪拒绝了。
这个上午，她知道了太多的信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和想法和云啸进行更多的沟通。
她现在只想独处，找一个独立的密闭空间，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让思维肆无忌惮地分散一下。
知道真相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云若溪不确定。
但是有件事，她是非常明确的。
比起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当一个实验品，在死亡之后，也只成为光脑中的短短的一行实验数据，她好像更愿意在清楚所有的真相之后，自己做出决定。
无论这个选择多么痛苦，或是最后的决策是否正确。
“我宁可痛苦，不要麻木。”
最后一句话来自曾经的一段参访，出自刘小样。
距离完结不远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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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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