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安静的离开了晴山幸子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已经熟悉的病房内坐下。
靠窗的书桌上被他常看的书籍和格雷画具占去大部分空间,做了一半的习题册被整齐的收在最上方,碳素笔的黑色墨迹彻底干透,在三月天暖煦的日光下泛出朦胧的微光。
三个多月的住院时光依然足够他的家人一点一点的将这个不大却空旷的房间布置成自己熟悉的样子,小到一本诗集大到床边的沙发,都清清楚楚的彰显出了他这九十多天以来生活的痕迹。
自从生病以来无时无刻不再盼望的愿望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成了真,饶是心性强大如幸村精市也难以自抑的陷入深深地恍惚之中。
纤长素净的手指慢慢划过每一处不属于医院的物体,幸村脑海中一一浮现起它们出现时的场景。
诗集这类的课外读物是妈妈担心他住院无聊特意从家里书柜中挑选出来的。
课本和习题册是爸爸在专门询问了每一科的科任老师之后准备齐全后按照难易程度整理好带来的。
画笔和纸张之类的画具则是妹妹按照以前他们在家练习时候自己曾经用过的工具大致找出来装在她最喜欢的兔兔包里背进医院的。
而桌上被他精心摆放的各类可可爱爱的小摆件,床上软绵绵的抱枕,喝水的马克杯,床头柜上的小夜灯等等一切代表着美好寓意的东西,则都是小朋友像是仓鼠搬家一样在每个周末不经意的挪进他的领地,悄悄地将苍白冰冷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变成了一个温馨柔软的适居地,让他焦躁不安的灵魂得以暂时的休憩。
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伸着懒腰的猫咪笔架上弯曲的长尾巴,幸村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少年红透的眼尾,心脏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曲了曲手指,“嘶——”
习惯性的深呼一口凉气缓过那阵不适,蓝紫发少年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层苦笑,眼底深处悔意肆意蔓延,“阿树……”
再等等,我就可以去到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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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将东京的人和事全部屏蔽的和歌山树根本不知道幸村精市痊愈的消息,而余怒未消的迹部大少爷也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之前放出去的诺言,将所有和这人有关的事情全部截止在东京,没有打扰到自家弟弟丝毫。
而已经全身心投入到社团活动中去的和歌山树也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其他的人和事,卡在高/潮部分迟迟不能完工的最后一部剧本将整个戏剧社从上到下折磨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甚至做梦的时候都在构思,就跟魔怔了一样。
甚至现在部里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
你有想法了吗?
你觉得XXX怎么样?
我要疯了真的,睡不着!
诸如此类,彻底陷入了死循环。
而对于和歌山树来说更让他头大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他的迁怒和逃避刺激到了网球部那边几人的某根神经,也或者是这个学期没有大型比赛所以训练的压力也不大,总之不管他现在走到哪里,都能恰好的跟某一个人偶遇到。
对此和歌山树只想说一句:“你们真的没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在又双叒叕次在踏出教室门看见兴致盎然的招手跟自己say hi的仁王雅治时,和歌山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问,他们这是把他当什么撒手就没的猫猫狗狗吗?上学吃饭放学一起走就算了,怎么课间都要过来刷个存在感啊?!
白毛狐狸特别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不是休息的时候忽然想起你了么,就顺便过来打个招呼呀!”
和歌山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知道吗学长,上节课后丸井学长也是用这个理由敷衍我的。”
仁王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潇洒的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是吗?那他肯定没有我这么真诚,毕竟我可是真心地。”
和歌山树默默翻了个白眼,“下次记得提前商量一下台词,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拜托了。”
仁王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绝对满足你。”说完他看时间还够,便随意问道:“ 要不要一起去上个厕所?”
和歌山树一秒拒绝,“不用,谢谢。”
仁王不甚在意的点了点脑袋,“那行,放学记得老地方见啊,不要自己偷偷跑掉,不然扣掉明天的布丁。”
绝杀!
命门被拿捏住的贪嘴小朋友用比刚刚快了不止一倍的语速回应,“好嘞,回见!”
没办法,谁让仁王妈妈做的焦糖布丁简直是人间极品,好吃到让他愿意无条件放弃所有原则,所以知道他为什么能一直愿意被人看着还不反抗了吧?
这就是贪吃的下场。
远在东京的迹部景吾冷笑:所以知道这家伙的小名为什么是猪崽了吗?
又能吃又能睡,他不猪谁猪啊!
于是又一次被引诱到的小猪猪垂头丧气的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子上被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本开始第N次检讨。
坐在他前面的北原亮介回头,毫不意外的道:“说吧,这次又被什么美食诱惑了?”
和歌山树双眼条件反射的一亮,“焦糖布丁!”
“我就知道。”北原撑着下巴叹气,“你能不能争点气啊,五分钟之前气势汹汹发誓要恢复人身自由绝对不再被人管着了吗?”
和歌山树捂脸哀嚎,“我也不想的——”
“我看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北原撇撇嘴,实话实说。
“才没有!”和歌山树扑腾着坐起身,认真的竖起食指强调,“我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反抗的。”
只是布丁威力太大他实在无法抵抗,所以才灰溜溜的跑回来。
“呵呵。”北原只凉凉的送给自己浑身上下嘴最硬的小伙伴一声冷笑,话是半点不信。
一直趴在两人最近的座位上补眠的切原赤也此时幽幽飘过来一句,“你还是不要试图反抗比较好哦。”
和歌山树和北原亮介齐齐转头,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卷毛乱炸的少年睡眼惺忪的抬了抬头,有气无力解释:“因为前辈们说了,先礼后兵,美食诱惑这招要是不顶用的话,他们可能就要直接采用强制措施了。”
“什么!”深感冒犯的小少年震惊,“他们还敢对我动手!”
脑子发蒙的切原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赶紧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北原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小海带绞尽脑汁的组织好语言,“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怎么可能舍得对你出手呢,你看前辈他们每天好吃好喝的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哪里能舍得欺负你。”
和歌山树一想也是,虽然那些学长是闲了点粘人了点,但是好像确实没有对他不好的意思。
切原看他面色好看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擦了把额上的冷汗,他家前辈们像养猫一样那么细心的养着护着,不仅天天变着法子给准备好吃的,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猫过的开不开心,有事没事还给揉揉脑袋顺顺毛,生怕在学校受一点点委屈,看得他是又眼热又哀怨,却根本不敢抱怨——
谁让是他们幸村部长有错在先,为了给还不能回家的部长挽留住一点点好感度,他们也算是豁出去了。
北原亮介双眼一眯,深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学长们也不能有事没事就来找他啊,感觉和歌山除了上课部活回家之外就一直跟你们在一块儿,这不太好吧。”
此时切原已经一点都不困了,抓抓头发不解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和歌山树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北原却不干了,“怎么没有不好的了,他可是我们戏剧社的人诶,你们网球部的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一天天不要总是觊觎别人家的大宝贝好不好!”
切原瞪眼,“什么叫觊觎,和歌山、不对,小树他也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亲密一点怎么了?”
“小树?!”北原瞬间提高音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颗头毛乱炸的海洋植物,“你怎么能叫他的名字?谁允许的?!”
切原嘚瑟抱胸,“哈,我就叫了。而且不只是我,我们整个网球部都改口了,小树小树小树!羡慕吧嫉妒吧没想到吧!”
北原捂着受伤的小心脏悲愤的看着自家乱认窝的猫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咱们以前的海誓山盟亲密无间都算什么!”
“……算成语吧……大概……”被看的心虚的漂亮男生干巴巴的回答,好看的丹凤眼左飘右瞟就是不敢跟对面对上。
切原不高兴的嚷嚷,“你冲他叫什么啊,又不是他的错,你自己不主动能怪谁。”
深感背叛的北原少年倔强的摇头,似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噩耗,“和歌山……我真的没想到……你简直没有心!”
和歌山树被他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吓到结巴,“你你你——冷静一点啊!不就是个名字嘛!你随便叫,叫什么我都愿意,真的!”
北原恨恨的咬唇,“我才不要吃嗟来之食!”
日语读写堪堪过关的海龟少年茫然歪头,“咩呀?”
“施舍得来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即使还在难过,但是看着猫猫眼里的迷茫,北原还是下意识的用现代语解释了一下,语气十分之冲。
“哦哦哦,”和歌山树赶紧摆手,“不是施舍,都是真心话。”
北原可怜兮兮抬头,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真的?”
和歌山树点头啊点头,生怕他一言不合又哭唧唧,“百分百保真。”
北原这才收起脸上的不高兴,心满意足的张嘴,“树崽。”
喜提新昵称的和歌山树:“……你开心就好。”
目瞪口呆看完一场大戏的切原赤也:“你们戏剧社真会玩……”
过足戏瘾的北原亮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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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落日西垂,天际被色彩斑斓的火烧云全部占领,戏剧社才总算是结束了越拖越长的社团活动,难产的剧本依旧在卡壳,开了不知道多少次会掉了无数根头发之后,花泽由里子仰天长啸,“神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
折木真神色疲惫,按着抽痛的眼角冷淡道:“小声一点,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嗓子不痛吗?”
话音刚落,被自己口水呛住的冷艳少女便捂住嘴巴开始不停地咳嗽,脸颊通红的同时还不忘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乌鸦嘴——”
纯粹只是好心提醒的副部长大人:“……”
活该吧你。
冬川光趴在臂弯里有气无力的举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撑不住了……”
好容易止住咳嗽的花泽由里子环顾一周,看着大家眼下青紫的黑眼圈摇了摇头,“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吧,一直熬着也不是个事,只有养好精神咱们才能想出好点子,这两天就先把这个剧本放一放,先不着急。”
所有参会的组长都有些失落,但是没有灵感就是没有灵感,与其浪费时间死磕,还不如先顾着眼前能做到的事情。
身为扛把子的主角和歌山树赞同的点了点脑袋,他左右活动了一下颈椎,跟着众人起身欲走,却被花泽由里子出声留住。
“部长?”
花泽看着部里大宝贝依旧白里透红的漂亮脸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叮嘱,“我看你最近很拼,虽然专心投入训练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不知道,咱们部里这么多人,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
被关怀到的和歌山树哭笑不得的弯了弯眼睛,“我知道的,部长你放心吧,我现在能吃能睡身体健康,绝对没问题。”
花泽满意点头,摆摆手放人离开。
最后一个离开小红楼的和歌山树拎着书包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没想到今天能这么晚,估计仁王学长他们已经等急了。
不出所料,在他急匆匆的跑到小花园的时候,就看见背着大大网球袋的仁王学长和柳生学长正靠着一棵肆意绽放的樱花树聊天。
飘落的粉色花瓣轻轻淡淡的落在两个俊秀挺拔少年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是一道樱色的结界,将两人密密围绕。
脚步逐渐慢下,有那么一瞬间和歌山树竟然生出了不要去打扰两人的心思,总觉得就这么上去破坏掉那样美丽温馨的气氛,会早天谴也不一定。
在他彻底停下的同一时间,仁王那双狡黠的狐狸眼却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他的身影,他懒懒散散探了探头,伸手招了招,“干嘛傻傻的站在那里,过来啊。”
和歌山树愣愣回神,看着那边两人脸上的笑容抿了抿唇角,“就来。”
柳生仔细的看了看小学弟的表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今天部活还顺利吗?”
提到这个和歌山树顿觉头痛,苦着脸到道:“不顺利。”
仁王搭着人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还在为剧本烦恼呢?”
小少年蔫蔫点头,“嗯。”
柳生走在两人身边,身为学生会会长的他也听说过戏剧社最近的难处,出声劝道:“创作肯定会有瓶颈期,这个是没办法避免的,保持平常心慢慢来,着急的话反而更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和歌山树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为了这个剧本大家都快把脑汁榨干了,还是没什么结果,所以花泽部长说让我们这两天清清脑子,什么都不想了。”
仁王被他说的后背发凉,忍不住眼皮一跳,“什么脑汁不脑汁的,你就不能换种形容?”
和歌山树斜斜睨他一眼,坏笑,“嗨呀,有人又开始害怕了。”
仁王冷笑,捏着他的脸蛋转到另一边,“你先看看柳生再说吧。”
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血色的柳生比吕士:“……”
深感抱歉的和歌山树:“对不起!!学长我错了!”
事实上一开始完全不害怕,却在仁王的抱怨下不由自主发散思维深入想象的绅士大人有口难言,最后只好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没事,不是你的错。”
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坑了搭档一把的白毛狐狸还在放肆嘲笑,“什么叫做一鸣惊人,我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哈哈哈。”
和歌山树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学长你善良一点吧,真搞不懂柳生学长平常是怎么忍受你的。”
仁王呵呵一笑,“喂喂,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明明是互相忍受好吧。”
“是互相折磨才对吧。”柳生吐槽,引来身边两人惊奇侧目。
“很少见柳生学长这样诶。”漂亮的小少年眼睛圆圆的看过来,含着满满的敬佩,“还得是你啊,白毛学长。”
被搭档和学弟双嘲的仁王雅治,“我就当你们是在夸我了……噗哩。”
三人聊着天走到了学校门口,并不顺路的双打二人组将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小朋友安安全全的送到已经在那里等待的真田弦一郎手上,“人我们就交给你了,要好好把他送回家知道吗?”
真田黑着脸瞪过去,“要你说?”
一脸黑线被转移的和歌山树受不了的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可以一个人回家的?”
在场的三个二年级闻言低头看他一眼,表情复杂的摇头,“不,你不可以。”
和歌山树:“……”
哼!
没等他在抗议什么,真田二话不说挥手赶走了一白一紫两个队友,带着脸颊鼓鼓的小少年转身踏上回家之路。
和歌山树这个时候有种深深的错觉,就好像在这群网球少年的眼里,他今年不是13岁而是三岁,是一个走路重心不稳甚至随时都会走丢的幼崽。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学长们会忽然开启全员男妈妈模式啊?这样他压力真的很大好不好!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一肚子话想说的漂亮男生嘴巴动了又动,在把自己憋得脸颊通红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真田学长,我有话想——”
“幸村?”
和歌山树一句话还没有结束,就听见走在自己身前半步远的真田弦一郎震声惊呼,叫出了那个按理来说绝对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人的名字。
每参加一次婚礼,恐婚的程度就会更深一层,而当完伴娘的我甚至想法是这辈子不结婚了,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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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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