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陈克疾手中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而喜鹊边缘的嵌痕正好与后者相合。柳晏如心神一凛,调转方向走向侍女。
侍女察觉到她的靠近,头更低了。
“钗子很好看,请问,”柳晏如垂眸看着枣花晶光,“这是在哪里买的?”
侍女有些诧异地抬眸,下意识地摸了摸钗,细声道:“是……前阵子二小姐赏给奴婢的。这应是二小姐找专人打造,只不过,二小姐对我们这些下人素来亲厚大方。”
“这样啊……”柳晏如话里带了点遗憾,她退开一步,侍女匆匆离去了。
许允风也跟着她一同望向侍女背影,试探道:“喜欢?我也认识好几位匠人,技艺精湛。”
柳晏如嘴角轻牵,说:“只是前阵子瞧见了一只相似的,好奇问问罢了……她所说的二小姐,是何人?”
许允风应答:“那人叫薛明溯,四阶,是驻守朝锦州的宿霄君手下副使。她与青荣君是同胞兄妹……关系不亲不疏,也是少数与他相安无事的薛家人了。”
难搞。
不同于边境驻守的仙司,薛明溯既有根系强大的本家,又有位尊权重的主君。
线索指向此人,柳晏如还真一下子找不到头绪……借薛让尘的身份靠近,可行么?
“怎么了?”许允风捕捉到她微变的神色。
柳晏如摇摇头,正要搪塞过去,许允风腰间令牌闪了闪,她面色一滞,“嗯?……有什么消息,我去信房看看。”
许允风对柳晏如交代了几句,诸如“站在此地不要乱走”“有人刁难便打”后便飞步赶去信房了。柳晏如心里还想着薛明溯的事,往游廊里一坐,沉吟着。
薛明溯今日应该也赴宴了。若等她回朝锦州去,那可不好见到了,不仅要去打探她的行踪,而且还面临着有五阶仙司在场的风险。
柳晏如站起身,盘算找个人问问薛明溯的位置,余光瞥见站在游廊尽头的一道身影,扭头看去。
女人一袭紫色大袖衫,袖手靠在柱上,侧目观赏廊外尚未结出花芽的紫薇树。晃眼一看,她的眉眼与薛让尘有几分相似,观察间,那双眼睛转向柳晏如。
“绮霞告诉我,你喜欢那只枣花钗。”薛明溯抬步欺近,她眯了眯眼,和其他薛家人打量的动作如出一辙,却未带审视之意。
薛明溯来得恰巧。柳晏如未想到,那位侍女……好心也好,精明也罢,这么快就将话传了过去。
柳晏如不卑不亢道:“薛二小姐竟为了此事,就找上晚辈么?”
“有何不可,你喜欢,我便想送你,但可惜手下暂没多的,我只能就先找到你,告诉你……”薛明溯慢慢勾起唇,“等半个月,我派人送到青荣山。”
薛明溯自始至终观察着柳晏如的神色,然而她期待的任何一种表情都没有出现。
柳晏如没有拒绝,向她行了一个弟子礼,说:“谢过二小姐。”
薛明溯咂舌,没意思。
柳晏如念头急转,想着如何要将话头引向另一处,薛明溯说:“我听人说过你的事,你灵力尽失、母亲又摔死了,可是真的?”
她问起这些话时,神色很奇怪,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却隐含着一种激动。
柳晏如蹙眉,说:“我不想提这些事。”
“那就是真的啦?好可怜,真可惜不是我捡到你……”薛明溯笑容变大了些,抬手作势要捏柳晏如的脸。
柳晏如不躲,啪地一下直接打掉薛明溯的手,沉声道:“自重。”
这人有点毛病。
薛让尘的话果然没错,薛家人都是……
薛明溯应当是对相对弱势的人有着施舍欲,说着“可怜”,言行举止却丝毫不带怜悯,她想看见被施舍的人露出什么表情,感激?欣喜若狂?
然后呢,毁灭?
瞬间僵硬的气氛被一声疾呼打破了,许允风朝着这边喊道:“小友!”
许允风的声音不太对,带着颤抖,柳晏如蓦地翻出游廊跑向她,问:“怎么了?”
许允风面色焦急,匆匆看了一眼游廊里的身影,立马道:“聂鸿那边出事了,我们得走了!”
出事了。
……又出事了?
不到一个月,柳晏如就见证了三场意外,这定然是不寻常的。百年来,仙司都打着庇护百姓的名号,结果连自己人都无力自保,那百姓怎么可能脱离忧患?
不待多言,柳晏如、许允风找薛让尘汇合,薛让尘从家主书房出来,面无表情,反倒是因为许允风的话而出现波动。
他们立即前往南沂州西部,芳苔山。
路上薛让尘脸色不太好看,“你不是说接的是些杂活吗?”
许允即是心虚又是懊恼,抿了抿嘴唇,最终告知实情:“那位仙司说这灵域非凡,如若羡司来助力,说不定……能早日扶正,此等诱惑难以抵抗,但毕竟是别的仙司找上来的任务,大家怕对您有不利,便假称是家中修行的羡司,也不敢告知您实情。”
薛让尘听完,气极反笑,“你们就是这么想的?”
许允:“的确是……这么想的。”
薛让尘语速飞快,“我既然将青荣山交给你们住,自然是将你们视作门人,况且你们素来替我做事,并不欠我什么,何必掩瞒。再者羡司要找份委托本就不易,恃强凌弱者不在少数,以青荣山的身份,好歹有些保障。”
言罢,他长呼一口气,幽幽一叹,说:“回去了再说这些。”
柳晏如心中不定,尤其是晴茵也随众去了那儿,“南沂州到底出了什么事?”
薛让尘:“南沂州三日前出现了灵力暴动,听说形成了一处灵域。”他只是个地方仙司,别的也不知道太多,瞥了一眼许允风。
这玩意听着就不太靠谱。胆子也是够大。
许允风咳了一声,将先前来对接的仙司说的话也供了出来:“说是……那灵域内可窥得神影仙姿,只不过域内如梦境颠倒,违逆现实,需保持清醒。我们的人本是结伴而入,却并未在灵域内重逢,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悉数困在域内,语叶也没有消息,只有一个人察觉异常,跑了出来——周晴茵没进去,她在外面等着,躲过一截。”
“……”
从传送阵出来,柳晏如顿时被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灵域入口给晃了眼。只见域面如圆镜竖置,上则吞云吐雾,下则插地数丈,镜面则如洗墨池般浑浊不堪。
柳晏如眉一蹙,余光里薛让尘迈开腿,大步流星地走向灵域入口。那入口周边布设了驻地,却没什么人,灵域入口也只有一圈负责驻守的仙司。
靠近驻地,守卫仙司正要拦,薛让尘亮起了令牌,守卫顿了顿,依旧道:“青荣君,我们家大人说过,无关仙司均不得入。”
“并非无关,”薛让尘臭着脸,“栽在灵域里的羡司都是我的人,把你家芳苔君请出来。”
守卫立时去请人,而周晴茵与之擦肩而过,飞快地跑了过来,惶惶道:“你们总算来了!”
“晴茵。”柳晏如握住她的手。晴茵的手也抖得厉害,她跨过门口的结界,和三人站在一起。
不多时,主帐里迎出来一人。灵域不偏不倚冒在芳苔山下,山上的芳苔君如今容光焕发,相信不日就要升迁了。
三人看着举手投足都是意气风发的芳苔君,此人脚步不疾不徐,许允风默默看着,轻声感叹了一句:“同样是寒门出身,这位却天降大运了。真好。”
晴茵对那人却没什么好脸色,皱着眉头,“许姐姐你不知道,大伙儿刚来的时候睡不好吃不好,也没见他对同样出身的羡司有多优待,还不提前探好路就让他们去打头阵了!”
薛让尘闻言,脸色更差。
谈话间,芳苔君已近前来,道:“青荣仙君,有失远迎了!”
“先替我那些门下谢芳苔君招待,”薛让尘说,“至于这意外,阁下有想到什么施救之策?”
“这个……我确实不晓得他们是青荣君的人,但也并非怠慢,这本该是算无遗策的,但在下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何晕在了灵域?若不厘清缘由,在下真不敢送人进去了!”
芳苔君的顾虑并非无理取闹,柳晏如也能理解。但灵域内瞬息万变,那二十三个羡司躺在那儿,更是面临着危险。
薛让尘说:“阁下说这灵域内可见神影仙姿?”
“这并非是在下胡诌的,是玄都下的昭谕知会在下,青目使观测到仙人坟异象,这次灵域内天地相合,会有神降啊!”
周晴茵一边听得瞠目结舌,一边往柳晏如身边凑,什么“昭谕”“青目使”“仙人坟”,她全都不晓得。柳晏如一一解释。
柳晏如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青目使这个称号了,青目使只有八人,皆是双眼可观察天下灵息流动的奇人,大到天地异象,小到一枚土粒,皆能入其眼。他们眼观八方,却一生都待在玄都。
即是青目使观测,那灵域内自然有奇观。
玄都又声称遵循“所在、所有”之律,也就是灵域出现后,应当由所在地的仙司自行或者命令他人完成首次迎接神迹,假惺惺地放权,再慢慢悠悠地赶过来。
然而芳苔君实在太着急了些。
薛让尘眸光一暗,他望了一眼灵域,说:“芳苔君既不想牵扯更多的无辜者,在下理解。”
芳苔君又连忙点头。
“那便与在下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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