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晚,逆旅的能力便可见一斑。柳晏如并不担忧,在行动中,出手杀人反而是最容易的。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杀她自然没问题。但我想知道,薛家与清正有什么关系?”
去过薛家一遭,很难不怀疑他们也是清正的人。若真是如此……
“薛家?薛家啊,虽然没什么正常人,但向来傲慢自大,对现状最为满意。清正、逆旅,他们都瞧不上。至于薛明溯加入清正,这是她个人的决定。”
柳晏如舒出一口气,又说:“她虽独身入清正,但据我所知,目前她已深入清正核心。”
“如你所说,薛明溯如今已主导了清正多次行动。彩骨节时,其主君与松淮仙司会面,她假托随行,实则另有谋划。彩骨节前夜,我会派人将详细计划知会你。”
柳晏如并非第一次杀清正的人,但这是第一次主动刺杀,她回想起过往两次经历,说:“他们那些人的灵核?”
甘绍汝淡声答:“一些低劣的操控生死的手段,只能自毁,不必在意。”
对视后,会面宣告结束。
“对了,”甘绍汝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两条香筒递给她,笑道,“上回你要泠山意,正巧没有了,这回我提前备好了,来。”
上回要泠山意的时候,她所见的“甘掌柜”是另一人。她本以为甘绍汝是假掌柜,为了行动而临时假借身份行事,但如今看来,甘绍汝自始至终都是这里的掌柜。
柳晏如接过香筒,“多谢。”
离开故酉后,柳晏如径直前往松淮州。邻近彩骨节,松淮的每家每户檐下皆悬一串彩骨花,而主办彩骨节的雍安城内更是弥望着彩骨花。
彩骨花又称昼月,夜光照射下,彩骨花莹莹半透,流霞焕彩,待到白天,色泽却凝成实质,如结霜月。
北沃河穿城而过,此刻亦停着挂上彩骨花的小舟画舫,花披作帘,幽幽飘香。
柳晏如沿着河岸找到一家客舍入住,后日便是彩骨节,但明晚她才能知道刺杀计划,不如趁此好好调整。昨晚入睡后的状态让她警惕,分魂带来不适很正常,但她需要保持内察,注意后续的状况。
—
青荣山。黄昏时刻。
柳晏如转醒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喊她,不过只喊了一声便被制止了。她走出小阁,看到洞室内众人齐盘腿坐一块儿,神色专注,各个穿针引线,身前堆着彩骨花。
周晴茵看见她了,招了招手,说:“快来快来,我们在串彩骨花帘!”
柳晏如下至洞室,说:“怎么想起做这个?”
那位来自松淮常音的朱诺道:“先前咱们不是说比试后去过彩骨节吗?我前几天就跟青荣君说了,但我怕影响你们发挥便没说,昨晚今早又忙忘了,反倒是青荣君提醒我的!”
柳晏如到周晴茵旁边坐下,她捻起一朵彩骨,花瓣触感凝滑细腻,“他回来了?”
朱诺:“青荣君回来了一趟,把一麻袋彩骨花交给我,也没说啥就外出办事了。我就寻思把青荣山装饰一番,也是提前沾点节日喜气了!”
说起薛让尘,柳晏如就想起她的刺杀对象。她一想到薛明溯是薛让尘的胞妹,便觉得一丝别扭,思绪纷纷,也不再说话,串起彩骨花。
串好的花帘先拿去布置了山腰院落,柳晏如和周晴茵跟下去帮忙,晚上顺道与大伙儿一块儿吃饭,饭桌上的话题也大多还停在昨夜异动。
聂鸿道:“般都那边也还未给出解释,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看仙司一个个神色紧张,恐怕是有歹徒搞乱。”
“唉,我又想起灵域里头那一遭……实不相瞒,虽然咱们没出什么事,但我回来后好几日都没睡好,一做梦就惊醒了,心里惴惴的,总觉得现在世道不太安全了。”
“哎呀放宽心,世间变化万千,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嘛,要是人界多一分警惕,加强戒备,咱们转正也有着落!”
“哦!这么说还真是!我半夜的时候出去巡逻,几支队伍远远撞见彼此,粗看分不清正闲,有的仙司都客气了许多。”
半是世事半是前程地聊着,不一会儿又开始插诨打科,周晴茵被逗得哈哈大笑,柳晏如没吃几口,安静地听着。
饭后大家继续串花帘,把洞室内的石亭布置好,在洞壁上的悬阁各挂一串,也就完成了。穹顶的冰棱溢出银光,正如明月悬照,彩骨花也随之焕彩。
直至深夜,薛让尘也没有回来。及至正午,他的身影出现在青荣山,迈步到洞室一瞧,柳晏如正在教周晴茵基本剑法。
“收拾收拾,准备去雍安。”他说。一夜过去,他的神态又恢复如初了。
柳晏如收剑,闻言一顿,“青荣君也要去?”
薛让尘踱步到石亭前,伸手拨了拨花帘,“正逢休沐,我也想回松淮待待。”
这一次出行,众人也未住客舍。
薛让尘提前致信旧友,得后者盛情邀请,只听说这个旧友是个松淮商人,在雍安西郊有座空置的宅子,愿意提供给他们一住。
传送至雍安郊外,却没想到还有仆人专门等候,并安排了七架马车接送,柳、周、许、薛同乘,路上薛让尘和许允风“闲里偷忙”,商讨了之后的安排。
柳晏如听了几耳朵。
般都赤宫受袭,的确受到玄都关注,元君下了什么令,坐镇各地的仙司要持续镇守一月,其间不可以随意离开,彩骨节后薛让尘便要正式执行,许允风会为他处理部分外务。
至于其他人,薛让尘昨日趁颁布法令后去找了几个青州仙司,引荐众人协助外务,基本都谈定了。
柳晏如不作声,撩起帘子朝外一望。
初夏时分,天色晴响,四野新绿如泼,远近野芳幽发,马车穿过匝地林荫,驶过搭在北沃河上的石桥,一座宅院静卧在山脚处。这宅子一看便知无人常住,但也光洁整齐,还有几个仆役洒扫着庭院。
即将抵达宅院,薛让尘和许允风住了嘴。
马车尚未停稳,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便出门相迎,身后跟着两名小厮,他大呼:“阿贞!”
柳晏如一见这旧友的模样,隐约有了印象,这是薛让尘在村中总角之交,依稀记得姓林。
柳晏如去安中村时,他就排在薛让尘后头,后来她将薛让尘带回常音山,两人也没断了联系,偶尔柳晏如放薛让尘下山,他便会去找这个发小玩。
“堂熙。”薛让尘钻下马车,神采飞扬,他是真的高兴。
林堂熙也不在意礼节,径直伸臂勾肩搭背,就好像两人还是曾经在安中村里一通外出冒险的伙伴,他哈哈大笑,朝着下车的众人招手,说:“你们师父是我顶顶好的兄弟,诸位都不必客气!”
他说完,又朝薛让尘说:“你这些徒弟都快赶得上一个小学堂了!”
薛让尘比林堂熙要高上许多,因为勾肩搭背而刻意弯着腰,他闻言笑了一声,说:“我手下只有两个徒弟,其余都是仙司。”
“哦哦,不好意思啊诸位,”林堂熙说,巡视一圈,找出一看就是最小的两人,忽生感慨,一边转身一边道,“转眼你也是到了收徒的年纪,要知道,当年我可就差一步也能拜进常音仙君门下了!”
薛让尘:“嗯?”
嗯?柳晏如正巧在身后,闻言放慢了步子。
林堂熙带着他往里走,说:“当时你跑最快提前排在首位,我在你后边,要是常音仙君愿意再收一个,不就轮到我了嘛!”
薛让尘笑,“选徒弟又不是看谁跑前头。”
……其实,柳晏如的确是因为薛让尘排在第一个才选的。
故友叙旧,其他人不便打扰,林堂熙也安排周到,仆从依次来带人前往分配的院落。柳晏如、周晴茵等六人随一位侍女穿庭过户,到了疏落院。
院内轩敞清幽,院心还种着一株槐树,正北房留给薛让尘,柳晏如与周晴茵住在东处两间卧房,房内素净清雅,无可指摘。
侍女安排停当后便退下了。其余人修整好后,约着午后到处走走。
柳晏如还有要事,便不同行。薛明溯估计也到了松淮州,柳晏如想起苏禀透露的话,又提醒了一遭周晴茵和聂鸿。
柳晏如回到原身后,沿着北沃河在城心走了一遭,熟悉熟悉环境,心里也更有底些。
午后的光景过得极快。柳晏如看着暮色渐深,不由得起了等候的念头。掌柜没有说今晚交代计划的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人,她驻足一阵子,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动。
对岸更热闹些,灯火辉煌,照到这头来,只剩下些碎光。身侧的河水汩汩流淌,混杂着船桨搅动水面又时不时碰到船身的碎音,夜风轻拂发丝,也裹来一阵幽香……柳晏如如有所察,朝着河岸一望。
那岸边停着一艘小船,也不燃灯,只依稀看到船尾倚着一人,抱着臂膀,察觉到目光,船娘朗声道:“姑娘,夜深了,可要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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