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办公室里，伊唯是唯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也许是这座全金属打造的办公室太过冰冷，也许是刚结识的朋友先是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变成“怪物”，然后又被一枪打死太过于震撼，以至于她端着水杯已经很久了，却一口都喝不下……
“你最好喝一点。”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安抚地按住她的肩，“这是加了镇定剂的营养液，能帮你缓解紧张焦虑，而且对身体无害。”女人笑容温和，即使两鬓微白，眼角有皱纹，依旧难掩优雅的气质。她左胸上别着一个铭牌：高级理疗师，孙无忆。
“谢谢。”伊唯扯了扯嘴角，强行露出一丝笑，然后喝了一口营养液。意料之外的，竟然是柠檬苏打水的味道……伊唯又喝了几口。
“龙队，你也听到这丫头说了。”“处死”凌子轩的男人正坐在窗台上擦拭他那把宝贝似的枪，嘴里仍叼着“烟”，“今天晚上这个半人半鸟的怪物，比半月前出现在基地的那只‘野猴子’要凶残多了，甚至还会伪装隐蔽，说不定下一个，还会隐身和瞬移呢。”
“它就算会孙子兵法，也不是基地防范力度不够的理由！”孙无忆说，似乎忍无可忍地扫了男人一眼，“我说陈木，你一天24小时就不能有哪怕一小时不抽烟吗？这还是在办公室！”
“我就是为了能在室内抽烟才忍痛买的这种冰烟……”陈木无奈摊手，“一万块呢姐！你应该闻不到任何烟味吧？这玩意出来的可都是无色无味的水蒸气！”他把头转向伊唯，“我影响到你了吗？”
“……没有。”伊唯实话实说，她确实没闻到烟味或者其他任何难闻的气味。
“你看吧？”陈木瞅着孙无忆的眼神带上了点委屈。
“我不是说你影响到了其他人。”孙无忆说，“我是担心你的健康。”
陈木愣了一下，接着嘴角翘起：“谢谢。不过像我这样的，大概率等不到吸烟带来的健康危害就先一命呜呼了。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又狠狠抽了口冰烟。
孙无忆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噼里啪啦声停止——一直忙于敲击键盘的龙飞终于从电脑上把头抬起来，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冷静开口：“基地的防御系统确实有点老旧，我已经向上面打了申请报告，希望能尽快批复。”
“如果我没记错……”陈木说，目光有点冷，“这已经是你发的第三份申请了。”
“是第四份。”龙飞纠正，依旧面无表情，“我申请增派人手加强安保，上面也是墨迹了好久才批了十二个名额。”他看向沙发上的伊唯，“就是你们这批。”
伊唯被他凌厉的眼神注视着，不由自主地紧张，微微把头垂下，把最后一口“柠檬水”喝了个干净。
“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孙无忆体贴地说，“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才刚来这里，连动员大会都还没参加……”
“在我这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能干事的和不能干事的。”龙飞无情地打断孙无忆的话，“她大可以选择在海滩边吃西瓜喝凉饮，但她既然选择来这里，就要有所觉悟。”
“对不起龙队。”伊唯放下水杯霍然站了起来，“是我还不够警觉，如果在第一时间就将异常情况上报，或许凌子轩就不会……”
“我不是指这个。”龙飞摇了摇头，“在晶能沙漠，谁生谁死都没有定数，我不会因为你同伴的死而指责你，相反，第一次面对一个化学污染的中阶异形，你还能全身而退，我应该给予你嘉奖。”
伊唯诧异而迷茫地看着他。
“动员大会你没有按时参加。”陈木说，适时解答了伊唯的困惑，“这会让龙队觉得你缺乏契约精神和负责任的态度。如果哪一天组织要求你在午夜12点准时拆掉炸弹，你12点10分还在赶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对不起。”伊唯说。
“我需要的道歉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龙飞说，“武器库刚缴获了一批AK67式突击步/枪，在检查时全部拆卸了，明天天亮之前你把所有枪都重新组装好，陈木会来检查，如果有任何一个地方不到位……你就直接递交离职申请吧。”
“是。”伊唯回答，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
“喂喂！为什么是我啊？我很困，想睡觉啊。”陈木抗议。
“你也可以提交离职申请。”龙飞说，“这样你睡到下个世纪我也不会管你。”
“哇哦~~”陈木夸张地叫了一声，“睡那么久，那我岂不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孙博，你可以把我做成医学标本供后世景仰，我流芳百世，你也能扬名立万。不需要特别感谢我，只要把你在联盟金库的密码告诉我就行。”
“好啊。”孙无忆淡淡地说，“在告诉你密码之前我会先把你做成标本。”
“好了。”龙飞咳了一声，阻止了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继续发酵，“伊唯，你是叫伊唯对吧？”
“对。”伊唯立刻说，“工号0596。”
“我不打算为你一个人再单独开一次新员工动员会。以后你跟着陈木，有什么不懂的都让他教你。”
“喂！怎么又给我塞人啊？”陈木一脸不满，“都说了我不会带徒弟了……”
龙飞无视了他。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龙飞按下接听键，一个急切的声音立刻传出来：“龙队，有人试图闯进基地实验室，被我们逮捕了，需要立刻带去您办公室吗？”
“来。”
很快，就有两个保安压着一个人走进办公室。
“你们就不能斯文一点吗？”那人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和陈木撞个正着，后者无情地闪避到一边，导致那人直接撞到了桌子。
他疼得直龇牙，手里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和伊唯目光相遇，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斯？
伊唯暗暗吃惊，没想到在这里撞见这家伙！
他终于换下了女装，穿上了一件极为考究的卡其色风衣，胸口别着一枚镶嵌着钻石的胸针，左耳上的耳钉闪闪发亮。这一整套行头一看就价格不菲，这人的新生活过得还挺滋润……
“龙队，这小偷在实验室外面鬼鬼祟祟，正好被摄像头拍了下来，我们立刻就采取行动把人抓起来，所幸实验室安然无恙。”
“注意你的措辞！”沈斯瞪了说话的保安一眼，“跟你解释过了，我只是想找我的猫。”
“你的猫为什么会跑进我们工程队的基地？”龙飞眼神如刀，犀利地问，“像你这样打扮的人，现在应该在莫达城里享受温柔富贵乡……”
陈木哈哈大笑，孙无忆则眉头紧锁，伊唯对基地和莫达城的情况还了解不多，闻言只是和孙无忆一样皱起了眉。
“这是偏见！先生。”沈斯说，“莫达城里又不只有穿金戴银吃喝玩乐的土豪，还有……”
“还有你这样偷鸡摸狗的小偷？”陈木挑眉。
“都说了我不是想偷东西，我只是想找我的猫！”沈斯气急败坏地说，“我承认我半夜不睡觉在工地附近瞎晃悠是有点闲得慌，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我的猫被另外一只猫吸引，她可能认为自己遇到了一生所爱，所以就追着那只猫跑到了你们基地，我也只能跟过来……”
“我们基地有人养猫？”龙飞问其他人。
“姚工确实养了一只豹猫……”回答的是孙无忆，“而且那只猫喜欢到处乱跑。”
“甚至跑到我床上拉屎！”陈木补充。
“你是怎么进到基地里面的？”龙飞继续质问沈斯，“你是怎么穿过门禁系统，躲过红外射线的入侵警报的？”
“哦，可能是我没从正门进吧。”沈斯耸了耸肩，“我在基地门口碰见了一只黑色长脚鹬，它告诉我你们基地13点钟方向有个小门正在搞维修，安保有漏洞，我的猫就是从那里溜进去的……”
他还没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陈木都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你说一只鸟告诉你基地某个地方正在维修？”龙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斯，锋利的眼神能在他身上刺个窟窿。
“对啊。”
“你是说你能听懂鸟说话？”
沈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伊唯觉得他真是疯了！但奇怪的是，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只是觉得震惊，似乎并没有人觉得沈斯疯了。她突然想起来《狂暴之沙》的部分设定，似乎有“异能”的存在，也就是说，游戏中的某些角色会身怀普通人所没有的超能力，那么，沈斯的所谓能和鸟对话，就是他的“超能力”吗？而且这种超能力的存在，龙飞他们也都知道……
“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陈木说，“坏消息是我们一坨大便的安保系统终于在今晚被入侵了，好消息是入侵者是一个罕见的‘异能者’，我们可以把他抓起来像个小白鼠一样进行解剖研究……”
“喂！”沈斯瑟瑟发抖。
“我们工程队是正规的联盟直属部门，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黑组织。”孙无忆说，“吓唬新人是陈木的一大爱好，你不用放在心上。”
“孙博，带他去测试一下，我要立刻看到报告。”龙飞说。
“诶？你们要把我带去哪？”沈斯被一左一右两个保安重新提了起来，孙无忆跟在后面。
十几分钟之后，几个人再次回到了办公室，沈斯看上去恹恹的，似乎“测试”的过程并不好受。
“报告已经发给你了。”孙无忆对龙飞说。
“我已经看到了。”龙飞坐在电脑桌前，陈木也凑了过去。
“精神力S ，精神阈值最高达到了10000……”龙飞口中念着，难得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或许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应该先礼貌问一下你的名字。”
沈斯乖乖报了自己的名字。
龙飞继续对着电脑，一边打字一边说：“资料显示，你母亲的姓名是慕鸿玥……你是慕家的人？”
伊唯愣住了，慕鸿玥？她想起了在选择身份时被自己放弃的第三个选项——慕雨微。这两个人是一家人吗？听龙飞肃然起敬的语气，似乎慕家的人身份不一般……
“嗯，算是吧，我妈妈的确姓慕。”沈斯说，似乎“慕”字有点烫嘴，“但我从小生长在莫达城，和慕氏集团没什么交集，只记得六岁时有个叫慕明亦的男人来看我，给我买了一箱棒棒糖……”
龙飞立马变了脸色：“慕部长？”
“能源部部长慕明亦？”这回，连孙无忆都无法保持镇静了，“他是你什么人？”
“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我舅舅。”
失策了……伊唯心想，早知道，她就选“慕雨微”了。
“你刚刚从VQLD毕业……”龙飞看一眼资料，“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没有。”
“孙博，我觉得你可以来看看他的简历。”
孙无忆走了过去，不由惊讶：“你学的生物和医药？”
“看来专业对口了。”龙飞破天荒地微微一笑。
“但是你有两门课不及格，还因旷课过多差点被劝退……”孙无忆脸上阵阵青白。
“……”沈斯无法辩解。
伊唯想：得，来跟我一起当保安吧。
“但是他顺利毕业了不是吗？”龙飞说，“而且你正好也需要一个助手。”
“……是。”
伊唯难以置信地瞪着电脑桌前的两个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愿意来当我的助理吗？”孙无忆最后问沈斯。
“当然！”沈斯简直喜从天降，不由抱紧了怀里的猫，惹得小家伙不满地发出一声尖叫，“如果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孙无忆这才笑了下。
从办公室出来，伊唯跟在陈木后面，直奔武器库而去。沈斯先是跟着孙无忆去了另一个方向，然后又跑过来追上了伊唯。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沈斯问，他看上去异常兴奋。
伊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现在心情复杂，不仅是因为受到了龙飞的处罚。
“告诉我嘛。”沈斯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或许我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你可以让我姓慕吗？”伊唯半开玩笑地问。
沈斯一怔。
伊唯笑了笑，不由加快了脚步，以免跟丢陈木。
“你现在要去哪？”
“武器库，我要在天亮之前把所有AK67式突击步/枪全部组装完成。”
“我陪你。”
“你不用去孙博那儿办入职吗？”
“唔，我想他们会宽限我的。”沈斯说，“毕竟能源部部长是我舅舅嘛。”
“……”伊唯看着沈斯那张坏笑的脸，真想一拳打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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