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降……”
“碰！”最后一个土匪被一枪撂倒。
盘踞在落凤山好几年的土匪势力被连根拔起，除去准备耽误的功夫，真正战斗时间仅为十来分钟。
在占了绝对人数优势和绝对武力优势压制之下，为祸一方的土匪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再凶狠也只有认栽的份儿。
已经连续挑了好几个山贼老窝的学员们身上的衣裳都没怎么脏，除了手里的枪还带着丝丝热度，再看不出来丝毫刚刚还在跟土匪奋战的痕迹。
密集的战斗让这群学员迅速成长，不论是从心里上还是生理上都已经变成一名合格出色的战士。
“战损报告。”吴立棠站在隐隐还带有硝烟味儿的空地上，面容肃穆。
“一队全员齐备，无损伤。”
“二队全员齐备，无损伤。”
“三队全员齐备，一名学员轻伤。”三小队队长瞪了受伤的队员一眼，战斗都打完了竟然让石头绊倒崴了脚，还能不行？
“一队警戒，二队三队打扫战场就地掩埋尸体。”
众学员迅速散开，就连崴脚的那个都蹦蹦跶跶的跑开，生怕被逮住再骂一顿。
吴立棠在办正事，另一边被裹挟着当了一路鱼饵的岳子甫也正在艰难的跟祸头子沟通。
“这都第六个土匪窝了，简重楼，你到底什么时候往回走？”岳子甫满脸的麻木，明明刚打了胜仗，可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怨念重得都要生出蘑菇来了。
“快了，快了。”
“这话你都说六回了！”岳子甫大喊，麻木瞬间变崩溃，“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小心点。”简重楼抬手就把人从树旁扯开，“别蹭脏了衣裳。”
“你！你！”岳子甫指着他的手指头都在哆嗦，“你还心疼这破衣裳！”
说着就要往下撕身上的丝绸长衫，却被简重楼一把抓住，满脸赔笑，“别别别，我这不是怕明天没道具吗？明天，明天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少来！”都用这话哄他好几回了，他要还上当他就是猪！
“这回我保证是真的，不信你问他。”简重楼手一指，把祸水引向走过来的黑脸吴立棠。
吴立棠却没理他们的官司，径直来到他面前，“校长，这次共歼灭土匪三十七人，解救被困百姓五人，其中三个孩子两个女人。那个，女人情况很不好……”
“卫生员去了吗？”简重楼顾不得跟他再扯皮，正色问。
吴立棠面带为难，“去了，很抗拒。”
“看看去。”他回头，一改刚才的轻松戏谑，认真的看向岳子甫：“去看看你今天救下的人吧。”
子甫一怔，就感觉那双眼似乎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光，不由自主的就跟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呢，人已经站在了不断发出尖叫声的破屋门口。
他下意识朝屋里看了一眼，心头猛颤，瞬间就白了脸。
昏暗发霉的破烂屋子里，两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尖叫着卷缩成一团，一条不长的铁链拴住她们的脖子，扯动你就拽着我。整个屋子里除了卫生员努力往她们身上盖的衣裳连片破布都没有，人活得比畜生都不如。
就这一眼让他整个人都愤怒得不可自抑，这是人，是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拿忍当人的畜生！
“枪呢？枪呢？老子要鞭尸！”他两眼冒火的拽住身旁人，一副你不给我我就咬死你的架势。
简重楼默默把手里赶车的鞭子递过去，“这个鞭尸带劲儿。”
岳子甫抓了就走，背影都起了三分凌冽。
“别折腾了，打晕带走。”简重楼寒着脸交代。这时候他跟岳子甫脑回路第一次重合，那帮畜生一枪崩了太便宜！
“那几个孩子呢？”他按下情绪接着问。
“受了惊吓，有一个在发烧，已经打了针。”
简重楼没吭声，明明是打了胜仗救了人，可他怎么就感觉这么憋屈呢？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反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打是打了，可一点都不痛快。
他突然狠狠的骂了一句国粹，咬着压根儿交代，“那些畜生不用埋了，连这狗窝一起烧了。”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去死吧！
“孩子送警局，让他们爹妈来领就行，可那两个女人可怎么办？找家人想都不用想，被土匪糟蹋了的女人送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可带着肯定不行，我们还要继续剿匪。最好是能找个人家先照看几天，等我们转回来再带走，可这合适的人家也不好找啊。”路上，岳子甫边走边开始为怎么安置那两个可怜人发愁，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个好地方。
马车已经让给了那两个可怜人，他们所有人腿儿着。
“要不你带她们回天津。”熊熊大火起又灭，简重楼的怒火也跟着压进了最深处，再上路又是常态。
“我还要跟你们剿匪呢。”岳子甫张嘴就反驳，“没有我这个大少爷你们就少了最重要的鱼饵，还怎么钓鱼！”
简重楼斜眼看他，没搭腔。
岳子甫脸上讪讪的，“我以前不是想得少吗？”接着又挺起胸脯，“为民除害人人有责！再说我可没拖过你们后腿，还当得一手好鱼饵，你不能扔下我。”
“你会吃不下饭。”头一回见人死在眼前他可是吐得昏天黑地。
“我现在胃口好得能吃下一头牛。”岳子甫强撑。
“荒山野岭连个洗澡的地儿都没有。”
“有味道才是真男人。”
“可我这儿不伺候大少爷。”
“烧水做饭捡柴刷碗我都行。”
“欠我的钱……”
“等我新书发了马上还一万！”岳子甫越说越豁出去，最后直接抓住他手臂不松开，“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反正你就是不能撵我走，我赖上你了！”
“校长，到了。”
清月庵？来这儿干嘛？
正纳闷就见有人把那两个女人背了进去。
岳子甫双眼顿时变得亮晶晶，他怎么没想到，送这里正合适啊！
“你又耍我。”这回他的语气变得无奈又纵容，眼神里写的都是拿你没办法。
简重楼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飞快的离他八丈远。
“鬼上身了吧。”他躲在吴立棠身旁，满脸活见鬼。
吴立棠瞅他一眼，心里暗骂活该，让你没事再瞎撩。
“你说他该不会从此爱上我了吧。”他继续扯淡。
“一个礼拜衣服不重样，一个礼拜吃饭不重样，跳舞要去圣安娜，喝咖啡必须在费德门，出门必叫车，回家有佣人，一个月平均消费三百大洋。”吴立棠瞬间口吐一串经济账，“心疼不？”
简重楼都要心疼死了，三百块大洋够他买多少米面粮油！奢侈！浪费！极度腐朽不堪！
吴立棠又瞅他一眼，冷笑道，“先把你抠门儿的毛病改改再自恋。”
“我这叫勤俭持家！”他瞪过去，满脸封建大家长式的丑恶嘴脸，“没有我你们都得喝西北风！”
“嗯嗯嗯。”
大家长简重楼瞬间不想搭理他了。
一个比一个烦人。
**
夜，金和县，一行人直接包了县里唯一的客栈，四人一间住了个满满当当，连简重楼都没混上单间，得跟岳子甫挤一间。岳子甫强烈要求，死活不跟乔大麦他们合住，嫌他们放屁磨牙不洗脚。
天地良心，他们已经是很爱干净的男人了好吧，分明是他吹毛求疵瞎讲究，男人三天不洗脚可怎么了？
才洗了把脸，简重楼就听噹噹两声敲门，接着吴立棠一侧身跟着闪进房间。
“有事？”话音还没落，门口又挤进来一个，乔大麦。
接着又一个，秦列。
“都不睡觉来我这儿干嘛？”简重楼诧异的看着这群人。
“校长，最新消息，目标有变。”吴立棠一脸严肃的说，接着又看了一眼屋里的岳子甫，“岳公子请回避一下。”
岳子甫？？我没资格听吗？
“我以为我已经是团队的一份子。”他感到一万点被伤害。
吴立棠没吭声，就那么看着他，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不是。
岳子甫下意识就去看简重楼，可怜巴巴的，跟找不到家的小狗似的。
“你……”简重楼张了张嘴，“算了，列席旁听，不准说话。”
岳子甫赶紧坐到桌边，做乖巧状：“我闭嘴。”
吴立棠展开手里的简易地图，眼却没看地图，直直的看向简重楼，扔下重磅炸弹，“黑狼山的土匪三天前劫了金和县弹药库。”
“什么！”简重楼一惊。
“县城的弹药库都让土匪劫了？宪兵大队都是吃屎的？”乔大麦开喷。
“怎么回事？”
“据说是出了内鬼，反正结果就是现在土匪直接鸟枪换炮，手里光机枪都有七八挺，我们的火力完全没有了优势。”吴立棠说。
“这下可麻烦了。”简重楼皱眉。
“麻烦事还有。”吴立棠说完最主要的接着说，“半个月前隔壁三碑县又清扫了一遍县里的土匪，那帮没地方呆的土匪全被黑狼寨收拢，现在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号土匪。”
“靠！三碑县也太缺德了，这得多恨金和县呐。”乔大麦狠拍大腿，张嘴就骂。
“我们突然多了两倍穷凶极恶还火力强横的敌人，这仗怎么打？”秦列眉头紧锁，话一下子多起来，“我们的战士太年轻，虽然训练很好，可毕竟经验不足，这些天打的也都是以多胜少以强胜弱的仗。现在这场恶仗就是胜了怕是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秦列说的含蓄，吴立棠就直接多了，直接问，“我们携带武器弹药有限，再加上地形限制想要火力压制跟本做不到，这场仗肯定会有人员伤亡。校长，您能接受百分之十到二十的战斗减员吗？”
“绝对不行！”简重楼狠狠一拍桌子，“一个都不行！”这几十个全都是他拿大洋填起来的，啥都没干呢怎么能折在这儿！这帮土匪也配？！
打以多胜少的仗那叫见见血气练练兵，可让他以少胜多去拼命，想都不要想！
“那怎么办？要不不打了？”岳子甫忍不住出声。虽然他也热血上头想惩恶扬善，可能力有多大就干多大的事，送命的英雄他一点也不想当。
吴立棠冷冷的盯了一眼。
岳子甫顿时讪讪的闭上嘴。这家伙对他有意见，绝对。
“不打就不打呗，我们为的是练兵又不是送命，我看现在咱们的学员就挺好，一个个跟狼崽子似的嗷嗷的。”乔大麦大大咧咧的笑了。
“我们的学员都已经在做战前准备，现在因为敌人变强就撤退，士气泄了不说，就怕会影响以后战斗，再不敢打硬仗。”秦列轻声说。
进，风险巨大，退，风险几乎为零，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可简重楼却偏偏犹豫了。
他带人来就是练兵的，就像秦列说的，要是因为这件事以后这帮兔崽子只敢以多欺火力压制，那他练兵的意义何在？拿着大洋打水漂吗？
可要是这些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错误命令去送死，他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把他看成主心骨的学员？
当人命关天不再是一个词语，变成具象的人，具体的事，那个拿着令箭的人变成了自己，简重楼突然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从未有过的巨大。原来承担着几十号人生死的担子竟然这么重，重的他都忍不住想缩回去。
搞造反，他果然不够专业。
早知道就把简老大修好的大炮拉过来，一通乱轰保管土匪哭爹喊娘，哪儿还有这么多破事！
正烦躁，突然听到外头几声异响，没一会儿门被敲开，两个学员压着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进来，“校长，黑狼山的探子找来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猥琐男大叫，“我，我是来送信的！”
“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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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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