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被剧痛下挣扎的手臂挥下踏毯,在沙土上滚了几圈,撞到谢鹭砸地的膝盖。杯壁上的血点与沙混为一体,凝成垂死的标记。
“呼……咳……”谢鹭指节青筋尽爆,揪拽着肚腹上的衣衫,蜷成一个抽搐的圈,间或翻滚,扬起薄薄尘土。
疼喘声入耳,痛苦而尖啸,让何易晞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她转身看去,强压谢鹭惨状撞进眼中的震惊,慢慢走近,冷酷开口:“痛吗,这个药叫箭雨,你现在肚子里是不是像百箭千箭扎着痛?”
“你不是说……这是……”谢鹭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声音痛到嘶哑:“这是……喝了就死的毒药吗?!”
“是喝了就死的毒药啊,只不过死之前会痛。我们东莱的毒药就这么厉害!”
谢鹭一声痛哼,弓起腿额头砸地跪起,又支撑不住摔在何易晞身前,喘息出气:“你竟……如此恨我……”
“我没有恨你!”何易晞话脱口又马上反悔,拳头捏的梆硬嘴更硬:“我恨你又怎么样,我们不是敌人吗!”
“毒药……要立即能死才叫厉害……要不枉叫喝了就死……”
何易晞语塞,心里更盖棺定论始山人脑子有病:为何这个时候还这么严格!
“你身为郡主,没……读过书吗……”
书,何易晞不仅读过,而且读得多且杂。要跟她比说书中道理,她可不输,所以心里又气又惑:书中还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她还辱骂我呢!
谢鹭想这事要么是何易晞泄愤折磨自己要么是她没有文化。如今痛到箭扎肌骨她也没有力气细辨了,只期盼能早一刻死去。
剧痛慢慢蚀心钻脑,她眼前白茫一片,仿佛被扔在悬崖边缘,滚一下就能解脱却动弹不得。缥缈中,姜珩羽隔着天堑,站在对面的山崖上,向她伸手?
“羽儿……”谢鹭泪透发髻,打湿脸下的沙土。
虽是生无可恋,但有泪水夺眶。原来在最痛苦处,还是有怕见的人。
何易晞却听错了,眉毛都立了起来:“女儿?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就有女儿啊?!”她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只听得谢鹭喘息支离破碎再说不出话。她忍住好奇,从腰带里拔出自己的匕首,丢到谢鹭手边。
“要是受不了,你就自己解脱吧。”
像无尽苦海里突然飘来一块木板,谢鹭眸中燃起最后的光亮,双手在沙地上哆嗦挪擦,抓住了刀鞘。像回光返照般,形如半死的她居然抽开了匕首,急不可耐地往脖子上挥。可惜刚才拔刀终究耗尽了仅剩的力气。刀刃刚挨到脖子,就脱手落地,与她一起磕在沙土上。
何易晞赶忙蹲下,探手摸她脖子上脉息,对着帐外喊道:“小郭郭!”
郭萱雅端着漆盘进帐,毫不惊讶地跪坐在谢鹭身旁。她端起漆盘上一碗药汁,捧起谢鹭脑袋就灌。
“咳!”谢鹭竟还没死!药也没被她咳出口,结结实实地灌下一碗。
郭萱雅见她咽尽药汁,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对何易晞道:“这碗药会调和‘箭雨’,喝了就不会伤到胃腑了。”
何易晞点头,抽出匕首,贴到谢鹭脖子上,小心地划了一道!
伤口不深,没伤到血脉。伤口不浅,血珠顺脖而下。
郭萱雅拿起盘中纱布和药瓶,擦血倒药粉,粗略包扎新鲜的伤口,又忍不住对何易晞道:“您下手重一点,就一了百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那怎么行。”何易晞盯住纱布上渗湿的血痕,见并没扩大稍稍放下心来:“我要摆个好玩的棋局,怎么能让棋子先死了?”
郭萱雅深知何易晞性子,动了玩心便再劝无用,只有轻叹一声不再说了:“哎……服了‘箭雨’,她要昏迷七天。我们最好连夜送她回瓮城。天亮了就扎眼多了。”
何易晞点头:“观察一会,她身体这么虚,怕出什么意外。若是她没事,等夜深了就派心腹送她回瓮城。一路上记得喂她喝药和蜜水。对外就说已被处死。”
天早就大黑。郭萱雅暂时料理好谢鹭的事,便给折腾一天经历成长的烦恼身心俱疲的郡主摆饭。饭食很简单,和谢鹭最后一餐一样,也是细米饭和白菜炖肉。何易晞饥肠辘辘,端起菜碗把菜汤倒湿米饭,又夹了几筷子菜叶,对郭萱雅道:“最近营里肉食紧张,怎么还给我炖这多肉,给今晚出发的小队端过去。”
“您吃点吧,他们都吃了。今天谢鹭没吃的第一盘肉被他们抢了。”
“端去吧。我有肉汤够了。”何易晞捧碗扒饭,稀里哗啦咽了一大口,忍不住叮嘱郭萱雅几句:“一定要最可靠的人,都给他们交代好了吗?”
“是,您放心。只是,这样能行吗……”
“能行啊。”何易晞又扒一口,用白菜卷米饭嚼了咽下:“那条街,瓮城百姓谁不说它鬼气森森。我还是听你们说起的呢。”
“那边是奇特,看似不像人间。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就说这事……您吃完了?喝茶吧。”
何易晞把最后的菜叶扒进嘴里,顷刻嘴里已无余粒。她接过郭萱雅捧来的茶,呼呼一口,长舒一气:“呼……始山人不像我们。他们最信鬼怪神佛。你从你的眼里看觉得匪夷所思。在谢鹭看来,可就不一样了。有了刚刚那一场毒酒和自刎,她必以为自己死了。死了以后再睁开眼,不就该到阴司了吗?这两天我仔细想想怎么布置。到时候就看那条街上的人,演的像不像了。”何易晞举杯喝茶掩盖有了新奇玩意的兴奋。苦于要等待定远侯对她失误的处置,她还不能离开军营,只能在幕布后远程布局。
“好吧,希望侯爷永远不会知道……”
希望您永远不要对她产生棋子之外的感情。
这后半句郭萱雅没有说出来,只是端走何易晞没有吃的炖肉。她刚要端肉出帐,又被何易晞叫住。
“小郭郭,你觉得谢鹭多大年纪?”
“年纪……感觉跟我差不多。都是妙龄少女。”
“是啊,我也觉得她看着比你年轻。你都没有成亲……”
“我是说和我一样大……怎么了?”
何易晞略有苦恼地鼓起了脸颊,郑重说道:“她可能有一个女儿。”
小郡主年纪不大,耳朵倒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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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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