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御医!”
感受手臂被人搀起,夏清宁只是温声道:“我同陛下有话要讲。”
燕阳抓着夏清宁的手冰凉无力,抬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披在了夏清宁身上,看着血将内衬染透,燕阳这才蹙眉开口:“先将人都遣散了。”
“可是陛下,刚刚那些有罪之人……”
刚刚和夏清宁一起来的亲卫长小心出声道。
燕阳先是看了夏清宁一眼,见那人只是盯着自己,半响终于道:“都放了。”
夏清宁倒下去的最后一刻,眼神早以失焦,最后听到的也只有众人的吸气声和一声凄厉的,妻主。
再次醒来时四处灯火通明,肩膀处的疼痛让她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又是嘴角的撕裂和喉间的燥痛。
“夏大人醒了!”
一年迈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低沉着嗓子像是怕惊动到什么,紧接着床榻处一沉,衣袍扇起的微风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气,夏清宁这才开口道:“见过陛下。”
燕阳先是看了眼她的脸色,见的确有明显的好转后才冷哼一声道:“嘴上倒是忠君爱国,行动上犯上作乱的事却也是样样不落。”
周围人低着头闻言更是跪的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夏清宁余光瞥见一旁跪着的老御医,头发花白缩在一边忍不住出声道:“陛下,臣有事同您说。”
直到燕阳挥退众人后才看着夏清宁道:“说吧,你今日几次三番打断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来。”
“陛下今日做的是对的。”
没想到夏清宁忽然来了这样一句,燕阳愣了下随后冷声道:“什么意思?服软?”
夏清宁摇头道:“并不是服软,我说陛下做的事是对的,但方法太过极端了。”
见燕阳不出声,夏清宁才又继续道:“我知道陛下今日除了想处罚这些乱纪的人外,其实还有打压各家势力的主意。”
“谅你同我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我劝你一句,帝王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猜的。”
夏清宁却只道:“臣不是猜,而是劝解。”
夏清宁将身子坐直了些看着燕阳道:“我同陛下是从一处来的,所以我知道,对另一方过度放权会是什么下场,过去我也从不赞成男女各担一半的做法,因为女子本身的生育负担是无法被承担的。”
见燕阳赞赏的看了自己一眼后夏清宁才又继续道:“可女子处事本已不易,生育子嗣更是艰难,如今生养都系在女人身上,你我知道这是未来起码你我能想到的女子唯一的出路,可这里的人呢?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苛政,所以我才想请陛下从长计议。”
说到这里时燕阳明显表现的激动起来:“他们就是一帮蠢材!若是让了权出去,女人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夏清宁叹气道:“并非她们愚钝,而是良善之辈总会对弱势一方产生同情,若非如此,在这个世界明明男人在穷苦人家几乎就是个吃白食的,可即便如此这个世界的弃婴却几乎没有,连我这原身也是成年后才被舍弃的。”
“所以她们才需要一个残暴的立场坚定的帝王。”
“可这样她们更会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团结起来,推翻暴政。”
两人对视良久,燕阳道:“我过去在家中时,逢年过节所有的饭菜都是我做的,连摆碗筷这种小事我的弟弟都不会伸手,我每年就着冷饭听着外面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时就在想,过去的母系社会究竟是如何被推翻的?”
外面的月亮高悬,燕阳却盯着不远处的烛火道:“就是因为她们,她们善,所以觉得艰难孕育下的儿子和女儿都该受到一样的待遇,因为她们傻,所以她们觉得将猎物的分配权让给男人也没关系。”
烛火猛地跳动了下,燕阳声音渐冷:“因为她们懒,所以她们觉得蜗居在洞穴里就有的吃是她们的荣耀,因为她们蠢,所以她们不知道她们日日磨削的长矛早已经能猎到大象了,可她们却对那些拿着野兔回来的男人感恩戴德。”
燕阳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声音从齿缝间漏出来,她咬牙道:“等她们反应过来时,手无寸铁的女人只能成为男人的奴仆,任由他们践踏、凌辱!”
“陛下,陛下。”
夏清宁出声打断了燕阳越来越崩溃的声音。
燕阳渐渐平静下来,先是斟了杯茶给自己,随后才道:“所以,我不在乎史书怎么写我,后人又怎么评价我,我只要女人站起来,哪怕是以踩着男人的尸骨为代价。”
“你能理解吧。”
燕阳看向夏清宁,见床上那人点头后才又笑起来。
“还是同你说话最舒服,所以,我要杀的都是朝中不服我的势力,有她们在,只会成为阻碍。”
话落燕阳忽然换了个话题道:“你知道你先前在宁江时是谁害的你吗?”
“章家、叶家还有吴家。”
见燕阳惊奇的看着自己,夏清宁温声道:“见陛下先前的态度,不太难猜。”
“所以,既然知道我器重你,今日之事你还打算同我唱反调吗?”
原本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却半响没等到夏清宁的回应,燕阳眼神立刻便变了:“回答我。”
“臣不是要同陛下唱反调,臣……”
酒杯砸在额头上,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留下,夏清宁抬手擦了擦,果然又出血了。
夏清宁缓缓翻身下床,烧了地龙的殿里即便跪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太冷。
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夏清宁,燕阳的耐心却已消耗殆尽。
“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同朕唱反调了?”
燕阳抬步朝夏清宁的方向走来,伸手摁在了夏清宁的伤口上,夏清宁只是闷哼一声却并没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几次三番的找死究竟想做什么?”
闻着周遭的血腥味夏清宁的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但没听到提示音响起,夏清宁还是稳了稳身形开口道:“我并没有想反驳陛下,只是想为陛下找一个万全之策。”
“雷霆手段才能推动发展,你做缩头乌龟还没做够吗?我告诉你,我要的从不是什么假意的平等,我要的是真正平衡女人生育带来的损伤。”
看着燕阳赤红的眼,夏清宁平静道:“所以,生完孩子还要立刻恢复做工的女人,她们的生育损伤就平衡了吗?”
见燕阳不出声,夏清宁抬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道:“难道陛下要杀光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吗?”
夏清宁抹了把脸上的血,淡声道:“陛下,这里不是西游记,也没有子母河,没了男人人类的文明一样要停滞。”
“可你要我怎么做?眼看着他们混在人群里兴风作浪,让历史重演吗?”
夏清宁看着燕阳道:“我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如今的处境不过是陛下觉得我想将狼放进羊圈里,再揪着他们的耳朵给他们唱儿歌,读绘本,劝他们要善良,但陛下,您错了。”
燕阳看向夏清宁眼神带着怒却没有打断。
“陛下并不是要将狼放进羊圈里,而是要将狼放进森林里,况且陛下也不必太瞧得起他们了,入林子的究竟是狼还是狗,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见燕阳慢慢柔和下来的神色,夏清宁身子微微歪了歪:“况且陛下不相信吗?”
“相信什么?”
夏清宁惨白着脸却依旧笑着道:“在所有资源都倾向我们的千万年后,我们只会比过去的他们更坚韧、更聪明也更团结,或许丛林里依旧有羊群,但只要有虎群盘踞其中,狼也只能偏居一隅。”
夏清宁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哭红了眼的江容恬和站在床头将光挡了大半的许明轩。
“妻主。”
“你醒了。”
两声同时响起,夏清宁才终于彻底歇下一口气哑声道:“嗯,醒了,劳你们担心了。”
“你他爹的,真是疯了!”
在看到夏清宁笑着看向自己时,许明轩才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紧接着一场针对夏清宁的围剿在床边上演,这还是夏清宁第一次见这两人站在同一阵营,被骂着骂着竟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夏清宁忍不住抬起右手挡了下眼道:“就觉得活着真好。”
接着又是一段长达话本般的数落。
看着两人连珠炮似的数落,夏清宁假装听着实际上心思早已经不知跑去什么地方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惜命,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惜命,毕竟那么多债死了岂不是又要从头开始还?而她之所以那么奋不顾身,除了想得人心外,其实还因为最重要的一点,她的系统从始至终都没响过。
系统虽说没有金手指这种功能,但经过几次濒死她发现,只有当她生命真正垂危时,系统才会有脱离的倒计时,而她先前无病无灾,燕阳要真想杀她,起了杀心系统一样会开始倒计时,而她从一开始就没听到过倒计时。
夏清宁回神时见许明轩还在念叨,而江容恬则已经停了话头,通红的双眼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好了,挨骂走神被发现了。
夏清宁无奈只能讨饶般的冲着他笑了笑,见人脸红立刻将头扭开时,夏清宁发现,或许这里还有一个奋不顾身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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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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