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个八岁幼小身体的影响,许负总觉得自己心态好像也变幼稚了。
前世她可是能和国际交流团侃一个小时大山都不会怯场的成熟人类,现在居然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撒娇,这还有天理吗?
不过,许负认真欣赏了一会儿许执的美貌,她大哥果然是成熟稳重型的英武少年啊!
坐在一边的许钦说着风凉话:“你们兄妹俩和好得可真快啊,这吵架还没过一天吧。”
许负瞪了他一眼:“哼——臭许钦,要你管!”
许父坐在东面摸着胡子呵呵一笑,自得其乐。
既然决定不再阻止兄长追求理想,吃完暮食之后,许负就跟到许执的屋子,看看还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许执把他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妹妹看,不过一副护甲,两件秋衣,其他一概全无。
许负忧心忡忡,阿兄准备的东西也太少了。最重要的药品居然一点也没有准备。在这个还靠巫医方士跳大神治病救人的年代,外伤感染的几率可是很高的,在现代还能打破伤风,在秦朝就只能看命了。
青霉素她是没办法制取了,但酒精和纱布她还能想想办法。
不过,大兄许执再过三天就要出发前往上郡,现在提炼高浓度酒精还来得及嘛?
“阿兄,你知道哪里能买到烈酒吗?”许负问道。
许执不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阿负,你年纪还小,不宜饮酒,叫人做些酸酪给你吃吧。”
“这酒不是拿来喝的。”许负努力用许执能听懂的语言和他解释细菌的概念,“矛戈之上多有细蛊,若是不小心受了刀剑之伤,可用烈酒清洗,杀灭看不见的细蛊,用敷上药物包扎,伤者便能减少高热了。”
许执恍然大悟,答道:“酿酒需要粮食,烈酒则需要得更多些。阿负若要烈酒,你去外面来买来的酒并不一定有我们自己家里酿得好。”
许家算是始皇掌权之后产生的新贵族,许父是小兵出身,靠着军功一步步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他的年俸在六百石以上,够上大夫阶层,始皇帝案桌前也有他这个名字。
所以许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但基本也算衣食无忧。许负前世是南方人,吃不惯如今作为主食的粟米,许父还特意命人寻商人买来南方的稻米给她吃。
而像酒、酱、醋这一类的调味品,许家也有奴仆专门酿制。
许负道:“那我现在就叫人去拿酒来。”
她正要命仆人去搬酒坛,许执就开口阻止了她:“阿翁和我说过,蒙将军治下严明,军中不许饮酒。就算阿负你把烈酒当做伤药,恐怕也带不入军中。”
“啊,那要什么办?”提纯酒精她还能靠高中学的那点东西画个仪器图,剩下常见用来消毒的碘伏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她努力在脑子里搜刮贫瘠的化学知识,迟疑着道:“那阿兄你多带些盐上路吧。用盐水也可以清洗伤口。哦,对了,没有盐的话,有蜂蜜也行。嗯,油也可以。只要用这些东西把伤口和空气隔开就好。”
许执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妹妹的话,但还是能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了,阿负。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目前四海升平,蒙将军奉陛下之命修筑长城防御匈奴,不一定会发生战事的。”
可是我担心的是始皇爸爸死后,阿兄你在上郡被扶苏和蒙恬牵连啊。
许负不能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只好闷闷地不说话。
“好了,小孩子就别操心了,很晚了,回去睡吧。”许执揉揉妹妹的头发,温声哄道。
……
第二天一早,许负用过朝食,让家中的仆妇为阿兄多赶制几件秋衣,自己则带着针线布匹皮料去了相熟的姊姊家。既然无法准备酒精,那就多为阿兄准备些护具吧。
姊姊们是一年前搬来温县的,当家做主的是她们的姨母,立了女户,靠纺织和刺绣抚养两个外甥女。
因为她们一家不是温县本地人,而秦朝对户籍管理又特别严格,所以得经常和许父手底下的小吏打交道。
许负去官署给许父送东西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她们,对两个大美人的颜值惊为天人,打蛇上棍,迅速和大美人们成了朋友。
许负才刚走进漂亮姊姊们住的院子,院内便传来了一阵阵兴奋的犬吠。
跟随的仆妇上前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出现的姑娘明眉皓齿,巧笑嫣然,对许负开口:“听到大黄的动静,我就知道是阿负你来了。快进来吧。有人往家里送了桑葚,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快来吃些。”
“这么巧?你们家也买了桑葚呀?”许负一边闲聊,一边顺手撸了一把兴奋跑过来的大黄狗,上前牵住姑娘虞雁的手,“阿雁姊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一个略显恣意的女声从屋内传来:“阿雁越来越好看,那我呢?”
转眼出来一个穿着红裳的女子,虽同样美貌,但和阿雁的温婉动人不同,她显得更加热烈张扬。她三步并两步上前揉捏许负的脸颊:“小阿负,若是你说错了话,今天就别想走了。”
许负在脸蛋被蹂躏的情况下说不出话,在红裳女子的“威胁”下艰难开口:“阿莺姊姊自然是沉鱼落月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世间难寻。”
红裳女子戚莺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反手继续揉搓她:“好啊小阿负,你明知道我没读过什么书,还拿这些话来哄我。快和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许负张口就道:“沉鱼落月,闭月羞花,自然是来形容四大美人的啊。”
戚莺好奇道:“哪四大美人?”
“当然是西施,昭君……”许负突然卡了壳,王昭君、杨贵妃还没出生,貂蝉是故事里虚构的人物,她好像翻车了。
虞雁在一旁奇怪道:“越国浣纱女西施的故事我倒是听说过,这个昭君是个什么人物?”
许负:“……”
许负决定装死。
她快速选择跳过,进入下一个话题:“月娘子在不在,我有事想请她帮忙呢。”
虞雁摇头:“城东赵家嫁女,姨母这两日被请去帮忙了,恐怕回不来。阿负想要姨母帮忙做些什么吗?”
“我阿兄要出征戍边上郡,所以想请月娘子做些保暖的皮帽护膝手套,再做些方便携带的背包挎包。图我已经用炭笔画在布上了,大概长这个样子。”
虞雁展开图仔细看,沉思片刻:“看起来倒是不难做,我们姊妹也能帮忙。”
戚莺坐在一旁看着虞雁,笑得一脸古怪:“是呀,不难,不用等姨母回来了,小阿负,我们帮你做吧。”
“那太好了,谢谢两位姊姊。”许负拿出钱袋子递给她们,“不知道这些报酬够不够。”
“做一点小东西罢了,阿负何必如此客气。”虞雁没有接过。
许负认真道:“这本来就是因为我的事,扰了两位姊姊织布做衣,还请姊姊们一定要收下。”
“那好吧。”虞雁接过钱袋,“这点东西,我们今日就能做好,明天就送上门。”
等到许负走后,虞雁摸着她带来的上好羊皮,轻轻叹了口气。
戚莺坐在一旁笑她:“怎么,情郎还没离开,你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戍边毕竟风险极大,我又怎能不为他担心。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我宁愿他不去挣什么爵位,只希望他能平安。若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又有什么不好。”
虞雁收起脸上的哀愁,看向长相愈发艳丽的妹妹戚莺,“不说我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姨母也为你寻了不少青年才俊,你怎么一个也没瞧上?”
戚莺满脸傲气:“一群酒囊饭袋,怎么配娶我?我若要嫁,必要嫁给这天下最了不起的大英雄,美女配英雄,活得轰轰烈烈,这才不算枉来人间一场呢。”
虞雁无奈摇头:“好了,大美人,别贫嘴了,快来给我帮忙吧。”
“知道啦,这就来。”
……
等到许负回家,觉得给大兄准备的东西差不多了,这才回屋开始学习。
在秦朝学习文字,是一件相当痛苦的过程。
始皇帝统一全国之后,官方层面推行的文字是小篆,像许父接收到的一些来自上级的文书,基本都是用小篆写的。但是小篆的字体和笔画实在是太复杂了,学习起来比较困难,所以底层小吏在书写过程中,又用了简化的隶书作为注脚。
而印刷术要在几百年后才会被发明,所以这时候即使是同一个字,也会有很多不同的写法。万一写字的人字写得丑了点,那就更糟糕了,很容易认错字。
书籍的传播也是一个很困难的过程,各家的典籍往往深藏家中,不为人知。抄书借书就更困难了,别人同不同意借先不说,能想象抄了一车的竹简,但总字数还不到几千字吗?
许负叹了口气,继续趴在桌上默默抄写老师留下来的功课。
许负是有夫子的,夫子姓张,被许父高薪聘请,来许家教四兄妹读书。
最近张夫子的母亲病了,他要回家伺疾照顾母亲,便给许负留了功课,让她好好练习。
今日功课完成,许负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便见打扫庭院的仆妇笑着进来道:“娘子,大娘子带着三郎君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好俊俏的郎君呢。”
许负满脸惊喜:“真的?阿娘回来了?我这就去迎接。”
她急匆匆走到庭院,只见院中站着不少人。除了许母、三兄和正在搬运行李的仆从,还有一个白发老者遗世独立,一个年岁和她大哥差不多的少年侍立在老者身旁。
许负上前先向许母、许游行礼:“阿娘、阿兄远途归来,一切可安?”
许母笑着应道:“一切安好。阿负,你快过来向长辈行礼。”
许负看向站在一边的白发老者,因为不清楚他的身份,便恭敬地朝他行晚辈礼:“老丈安好。”
许母又指着一旁的陌生少年对许负道:“这是我娘家子侄,姓张,你唤张阿兄便好。”
许负便又向他作揖:“张阿兄安好。”
张姓少年向她回了一礼。
白发老者哈哈一笑:“好好好,果然如你母亲所说,进退有度,非一般小儿可比,是个奇才。不必叫老丈了,我收你做弟子,直接叫师父吧。来,这个师父给你的见面礼。”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等着许负来接。
许负:……这是什么展开?怎么突然就变成收徒环节了。
许负打量着阿娘的神色,见她似乎是默许的态度,便恭敬地上前,双手接过竹简:“多谢师父。”
老者又一阵哈哈大笑,指着旁边的瘦弱少年对许负道:“对了,这是你师兄张良,小字子房,你以后直接叫师兄吧。”
张良。
许负一下子呆在原地,她突然有了一种触摸历史的不真实感。
1.老丈:对年长老人的尊称
2.史记里,张良和黄石公有圯上受书的故事;野史里,许负和黄石公也有送书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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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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