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离开的日子,神仙客栈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话展现的淋漓尽致。
首当其害的便是任由和有去二神。
一家客栈三个王。
朱雀高冷不理人,不偷奸耍滑,为人做事板板正正。只是客栈没客人,他日日坐在最上首,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洪荒凶兽的气息,叫人害怕。
加上李道走后,无人压制,他还爱放火。
任由深受其害。
朱雀是个火鸟,每天灶膛里放把火,差点没把任由烧成人肉干。
重明彻底甩手不干,给自己安了个监工的名头,天天监察他们两个打杂。鸡蛋里挑骨头,把一个恶毒黑心剥削无度的店主模样学的活灵活现。
白泽心思深沉,看不出他想些什么,只是时常朝他们瞥来极为“和善”的一眼。
“和善”不达眼底,总让人觉得底下藏了狂风骤雨,令人见之惶恐。
他每天只躲在账本后面,不多说话,逢人还给三分笑脸。可每说一句,愣给人一种威令如山的气势。仿佛你不听他的话立刻去办,马上就会被拖出辕门外斩首示众。
重明当面嘲讽过他,说他把持客栈财政大权不肯放。生怕离开账本,就再回不到那个位置。
同时背地里还警告任由和有去,磨着牙齿,叫他们离白泽远一点。
无暇的双手化作锋锐的利爪,要是他们不听话,下一刻,一爪子就会刺穿他们的喉咙,连皮带骨,和着新鲜的血液吃进肚子里。
是以二人苦不堪言,偏偏还无处申诉,只得暗地里祈祷李道快些回来。
冷若冰霜的朱雀,嚣张跋扈的重明,加上阴晴不定的白泽,客栈的气压低沉的可怕。
有去来后不久,长安果然如白泽预料的那般,开始出现大批逃难的百姓。
天气大旱,灾民脸上皮肤皲裂,嘴唇全是翘起的死皮。他们一路沿街乞讨,乞讨者众多,根本吃不饱饭,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
临都城靠近长安,好多灾民像是就此落了户,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生存。
这几日有去日日早出晚归,很是繁忙。
来到临都城,易子相食的事情少见了,买卖人口的事情多了。
一旦在这里落了户,全变成有去的责任,他日日忙的焦头烂额。
可临都城只不过是个过渡的小城,虽繁华,到底还是容纳不下突如其来的众多人口。
逃过来的百姓本以为能找到活计安家,结果还是大部分留在城外,找些破庙破屋,席地而眠。
外头日子乱了起来。
饿肚子的人越来越多,期待与现实不相符,灾民开始逐渐躁动。
官府不敢将人放入长安,也无法管理突然来到的这么多人,只能放任他们在城外自生自灭。
就在长安门外,竟然开始有了大批大批饿死的人。
这些人鱼龙混杂,有些甚至根本不是良善百姓,他们随着逃难的大军逼近王都,把临都城外搞的一片混乱。
偷儿卖女、女干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们深知官府不会管辖,行事越发大胆。
更有甚者,临都城内那些混混,仗着无人管理,堂而皇之的行凶。
临都城内保持着勉强的安宁,而临都城外,已将成为人间地狱。
城内城外之间,宛如有一张看不见的网,隔绝了两方天地,进行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随着城外案件越来越多,这种平衡开始摇摇欲坠。
等到大厦倾覆,势必造成大乱。
有去每天回到客栈,脸上愁容一分分加深。
他倒是想好好管,保佑风调雨顺。
可外头草根树皮被挖的连种子都要见不到了,想让它长,也长不成啊。
如今的临都城,谁见了都觉得古怪。
城内一派宁静祥和,城外恶意横行,纷乱四起,草木无根。
在形势逐渐严峻的一天天里,有一日,白泽忽然从客栈里消失不见。
他日日躲在摞的高高的账本山后面,本就不太能见到人,消失的时候,没第一时间被发现。等察觉到,人已经没了好久。
白泽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客栈大门离开的,相反,很神秘,突然一下子,不见人影。
任由摸不着头脑,不太理解、也不太关心白泽消失。
有去也不懂,为什么白泽一离开,重明和朱雀表情瞬间就变了。
还不许他出门逛逛街?
朱雀表情严肃,吩咐有去,“你是本地的土地神,查一下白泽现在在哪儿?”
重明直接道,“往城外找,不出意外,他应该在灾民里头。”
有去心头大惊,同时涌起阵阵感动。
白泽果然是平定天下的瑞兽,乱世出山,以安天下。
临都城外不过乱了几天,他就出门救济百姓。
哪像客栈里的这两个?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不定你死在他眼前,他还得嫌你晦气。
许是心头太过悲愤,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重明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威胁意味十足:再想些有的没的,马上挖了你的脑子吃!
被兽类当做食物盯着,吓得有去脖子一缩,整个人彻底萎靡。
朱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了他的表情。
他很无语的盯着他看,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蹦出两个字,“傻子。”
如重明所言,有去很快便在灾民里找到了白泽。
地点是一座破庙,年久失修,上一任土地神的庙宇。
有去刚接任的时候,上头还想让他接着用这座神庙。
他表面答应,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给朝廷里几个有钱的王爷托梦,在外又做了一番神迹,把土地庙从临都城外,搬迁至长安城外。修建的很是恢弘。
临长安很近,驾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再次看到这座破败的土地庙,有去少不得感叹一下韶华易逝,人去楼空。
想当年,也是一番香火鼎盛的景象啊。
感慨归感慨,事情还是得办。
他见到白泽时,白泽正握住几个灾民的手,一脸温和的笑着说些什么。
记忆里,白泽从来没对客栈其他人这么笑过。
哪怕是李道都没有。
他永远笑的神秘莫测,叫人猜不透心思。笑的很虚伪,很表面,很做作。
他把笑,笑成了一道公式,看久了觉得恶心。
而这一次,有去没有在笑意里看到任何掩饰,发自肺腑的温情的笑,如春风微雨、夏风和煦、秋日初阳、冬日温暖。
有去头一次感受到了白泽瑞兽的气场,他和百姓融作一处,将光明带给人间。
原来,这就是瑞兽、神兽的气场吗?
他将大爱洒向爱他、敬他的人们。
把刻薄……
等等!
哪里来的刻薄?
联系现实,有去瞬间泪目。
他把刻薄都留在了神仙客栈里,留在了他这个卑微的土地神身上。
白泽很快发现了有去,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悦。
一闪而逝,有去没有注意到,真诚的笑着跑向他,跑向那道神性的光辉。
“白泽,朱雀和重明找你呢。不一会儿就要过来了,你要等等他们吗?”
白泽笑笑,行为举止端方温润,“不用了,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随**代了有去一句,“别告诉他们我做的事,他们不喜欢和人相处,也看不上凡人。要是知道我和百姓待在一起,会挤兑我。”
有去连连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放心吧,我不会胡说。”
回到客栈,白泽一句话没说,也没坐回他的小桌子,而是回屋休息去了。
重明审有去,“你找到白泽的时候,白泽在干嘛?”
有去眼神坚定,“就在外头闲逛,他一个神兽,还能干什么?”
朱雀看他的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傻子。”
说完,也回了屋。
重明嘴角咧开一抹笑意,示意有去坐下。
他坐到有去对面,敲了敲桌子,开始说话,“我来猜猜看,你看我猜的对不对。”
“你找到白泽的时候,他是不是在一群灾民中间?”
有去惊讶的神色,算是给他做了肯定回答。
重明笑容大了起来,“我再猜猜,他当时,是不是笑的很蛊惑?很好看?好看的你差点要一头撞进他怀里?”
有去:……这么形容,好像也行。
重明接着说道,“他是不是还嘱咐你,叫你别告诉我们他做的事?”2
最后,重明和朱雀一样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你呀你呀,还真朱雀说的,一个傻子,大傻子啊。唉……”
他起身,啧啧叹息。
上楼前,意味深长的和有去说了一句,“你这阵子,什么都别做了。反正外头注定要乱,你一个小土地,也办不了事儿。”
他手指轻轻敲在楼梯的扶手上,闭目冥想一会儿,认真交代道,“你盯着白泽,别再让他出门。一旦出门,立刻来报。”
有去不想这么干,还想含糊过去,却被重明很严重的威胁道,“别想耍滑头。要是白泽哪天离开,又被我发现你没来上报……哼哼,老子很多年没正正经经的吃过修成人身的妖怪肉了。更遑论,你还是上了神谱的,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有了重明的人身威胁,有去瞬间忘了白泽一颗爱护百姓的真心。时时刻刻盯着白泽,盯的死死的牢牢地,片刻不敢放松。
上个茅房,都得让任由来交接的那种。
结果,之后的时间里,白泽居然没再出门了。
白泽出门,朱雀和重明要生气。
他不出门,这两个家伙脸色一天还更比一天黑。
神兽的心思真难猜啊,有去心头叹气。
五个家伙守在客栈里,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只是发现,最近街上人越来越少,空气中都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终于在某个熟睡的深夜,寂静的街道忽然热闹起来,梆子声敲的震天响。
“快起来!城门破了!”
随之而来的是孩子的嚎哭声、女人的尖叫声、铁器碰撞的打斗声、锐物刺进皮肉的穿透声、闷哼声、受伤的呻吟声、脚步声急匆匆闹哄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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