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彩色的羽毛在幽暗的树林中闪着细碎的光。
他停在半空中，不想平日里依赖大飞时那般吊儿郎当，周身的妖力释放，树林中平底起风。
不一会儿，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试探道：“您？您是妖神座下的？”
“是！”二跳端着架子，语气严肃，“我是妖神大人座下的传声鸟。”
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三个人。
年长的老者驼着背，花白的胡子已经蓄到了腰间。
他微微弯腰，恭敬道：“大人，老夫是这一代的守山妖。”
一个是半大的姑娘，头发是淡绿色，身上的裙子也是淡绿色。
她学着守山妖弯腰回话，“大人，小女子是这一代的树妖。”
还剩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好奇地看着二跳，直接开口，“哎？你不能化形吗？”
说罢他变成了一只乌鸦飞起来，跟二跳平视，嘴里叫着，“哇——哇——”
穿绿裙的小姑娘惶恐道：“小黑！你别乱来！”
二跳直接将眼前黑不溜秋的小乌鸦拍了回去。
“哇——”
小黑拼命打了个转儿才从空中飞起来，想再变回人形，发现自己变不回去了。
二跳严肃道：“闭嘴！再哇哇以后让你哇哇不出来！”
小黑飞到小姑娘的肩膀上，老老实实缩起了脑袋。
二跳问，“这一带就你们三个吗？”
守山妖道：“还有一些妖力低微……”
树林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些小妖怪大着胆子探头探脑。
二跳道：“足够了，我需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情。”
跟在满听一行人身后的车原本咬得很紧，拐过一个山道之后，突然发现原本在前面的三辆车就这么跟丢了。
前面出现了三条岔路。
开车的人道：“快打开导航！看看是哪条路。”
“郑金，这有点儿邪门儿吧？”副驾驶上的人打开手机，嘟囔着，“我来之前是查过地图的，根本没有岔路。”
“这有什么邪门儿的？说不准前面的就是不想让咱跟着，故意给带错了路。早知道就一直开着导航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他砸了一下方向盘，“这些个当警察的太狡猾了！”
副驾驶上的孙明，刷新了很久都没有刷出地图这才发现没有信号了。
他朝后看了看，面色大变：“咱们……咱们后边的车也没了！”
郑金朝后看了一眼，骂了一句脏话，“我怎么没想到呢？只顾着跑第一了，他们肯定知道路不对，早就跟着导航改道了。”
孙明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我来之前看过，这地方真没有别的岔路，要不咱别走了吧？我怎么觉得是鬼打墙呢？”
郑金骂道：“瞎说什么？青天白日的，手机没个信号就是鬼打墙了？我还指着这个视频多搞点儿流量呢！”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返回去。你盯着点儿手机信号，第一时间开导航。”
郑金调转了车头。
他们的车往回开了没多久，看到之前跟在后面的车，孙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撞车了，所以没跟上来。
郑金问：“咱们有信号了吗？”
孙明看了一眼手机，皱眉道：“没！”
“鬼打墙？鬼打墙能这么容易出来吗？亏你想得出来！”郑金往前开，凑近了追尾的两辆车，“我问问他们手机有没有信号。这……追尾追得这么严重？”
孙明也抻着脖子看过去。
“应该是因为开得都很快。”
“砰——”
两人只顾着看热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钻出来的那辆车。
这条山道本来就不宽，先是两辆车追尾，现在对面两辆车又迎面撞了，彻底把路给堵死了。
这些车都是来蹭流量蹭热点的，没想到会因为车祸都堵在半路，只能下车骂骂咧咧，但又无计可施。
这时候有人高深喊道：“我知道有条上山的小路，是当地人以前步行的时候留出来的近路，愿意跟我走的可以跟我走。”
他已经备好了直播用的装备，看样子是想徒步过去。
“我去！”第一时间就有人应了声，“反正在这堵着是什么也拍不到的。”
“我也去！”
“我也去！”
走山上的小路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这消息从前传到后，没一会儿一群人就聚在一起进了山林。
撞了的四辆车留了人，打电话让交警和保险公司来处理事故。
郑金将孙明留下，自己背起直播设备跟着走了。
一行人摸进树林没多久，还真摸上了一条人走出来的小路，看起来却是实翻山用的。
而去货场街确实需要先翻过这座山。
“就是这条路，按现在的位置来看，咱们快点儿，二十分钟就能到。”
一行人心下大定，脚步加快。
这地方没信号，不能直播，谁先到谁就能先开直播。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四十分钟过去了……五十分钟过去了……
“不是说二十分钟吗？怎么这么久了还在林子里看不到头？”
“是不是时间太久了，这条路已经废了，咱们走岔了？”
“应该不是，咱们一直沿着路走的，这路一看就是人为留出来的。”
“不会迷路吧？”
“放心，没有岔路，最坏的打算就是原路返回。”
“继续吧！反正不能放弃，清理尸骸没有那么快的。”
“能不能不提那俩字儿？怪渗人的！”
“兄弟，咱本来就是来拍这个的，你这个胆儿，难不成一会儿要闭着眼睛拍？”
一行人哄笑起来，招呼着继续往前了。
警车开道，满听一行人的三辆车很快到了货场街，停在了入口的平坦处。
满听下车，没看到有陌生车辆跟来，她快速打开后座，抱起了烟霞追月。
千年楠木做的盒子，不知道松月凉施了什么咒，在她手里轻若无物。
为了避开身后的人，他们把车停在了离小树林比较远的位置，下车后挑了不好跟的曲折的小路。
到了那座孤坟，几位刑警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
是他们开太快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过来。
满听和陈尔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用锤子将青砖一块一块小心翼翼敲开。
刑警和法医带上手套拿上工具，也上前帮忙。
青砖拆完之后是泥土，需要再用军工铲一点一点把土挖开。
挖了没多深，就挖到了木头的碎屑。
当初下葬用的棺木并不是很好，已经腐烂。
一名法医道：“剩下的我们来吧，腐烂的棺木应该已经……混在尸骸里了。”
满听沉默片刻，起身到一旁，将烟霞追月打开。
“有劳了！”
两名法医微微颔首。
沿着棺木留下的痕迹摸索，将清理出来的尸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烟霞追月。
满听抬头看了会儿旁边的大树，顺着树干向下，大树下还有她小时候挖的土坑。
她走过去伸手掏了。
小时候费劲儿挖的大坑，现在只能勉强塞进去自己的手掌。
满听摸到了一枚硬币，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
各种各样已经在市面上不流通的一分钱、两分钱和五分钱的硬币。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收集这种不流通的硬币，能流通的陈贵不会给她。
陈尔脸上的神情由茫然转为了然。
他轻咳一声，“这是之前来给满姨扫墓的时候，呃……给你的。”
那时候他以为满听真的死了，这算是他寄托哀思的一种方式。
“给我的？”满听问，“那我现在能拿走吗？”
陈尔没说话，蹲下身子开始挖。
也不知道他从哪收集了这么多这种硬币，能装满一个300ml的存钱罐。
他将这些裹着泥土的硬币随意装进自己的口袋，“一会儿回了苏河县，我给你买个玻璃罐，洗一洗都装起来。”
满听像是收到玩具的小孩子，眼里盛着满足。
“二哥破费了！”
陈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说呢，祭品变礼品，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尸骸收拾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几名刑警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竟然一直没有人摸到这里来。
转念一想，这批干自媒体的不行啊！一点儿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满听和陈尔将挖出来的土一点点重新埋回去。
“二哥！”
满听看向孤零零立着的石碑。
“我想把它带走。”
陈尔一时怔住。
满听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她提前准备好了打包用的白色粗麻布，将整个石碑包起来放在了小皮卡的后箱。
她道：“搬过去就不用再重新立碑了。”
上车后，陈尔才问她，“你要把满姨葬在度西岭？”
“嗯！”满听透过后视镜看向烟霞追月，“找了一片开满紫色的烟霞追的山坡，她应该会喜欢。”
陈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种紫色的花叫烟霞追？”
“对！松月凉说是度西岭特有的。”
陈尔酸道：“你也是！”
自己都被人家拐回家了还不自知呢！
满听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说硬币不好洗！”
满听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闹起了小脾气。
三辆车启动，朝来时的路驶去。
郑金第一个摸出了树林，就看到不远处三两熟悉的车依次下了山，往苏河县的方向驶去。
他眼尖地看到红色小皮卡的货箱里，用白色的粗麻布包着什么。事情已经处理完，所以他们今日的直播泡汤了。
再顺着山道往回看过去，没有任何三岔口。事也已经处理完毕，车全部停靠在一边，正好给刚下山的这三辆车留了出了车道。
郑金回头再看他们一行人刚从山林里走过的路，二十分钟足够。
他想到了孙明的话，自我怀疑道：“真的遇上鬼打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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