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乐珉涛后,牧禾榕整理了会儿资料,没注意后院有人从墙外翻了进来。
那人手里挂着各种各样的小吃袋子,正大光明的翻墙进来,慢悠悠的从后花园走过来,临了还假模假样的敲了敲玻璃门,也不等牧禾榕回应就大摇大摆进去了。
“你的客人走了?”贺晴随手将袋子丢到桌上,压在了牧禾榕的文件上,牧禾榕连忙手快的将文件抽出来,瞅着贺晴跟在自己家一样,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放任贺晴,才让他在自己面前如此随便。
——当然也不排除贺晴就是这种人。
牧禾榕看了眼那袋小吃,杂七杂八的都是油炸食品,上面裹了特别多辣椒面辣椒油。
他叹了口气,起身将桌上给乐珉涛倒水的杯子拿回厨房,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坐回原位慢条斯理的将袋子敞开拿了一串素菜吃起来。
他这一系列动作非常有节奏,稳中带着熟练,可见贺晴经常会给他带这些过来,他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吃,但出于礼貌都会全部吃完。
“你在门口没有碰见吗?是一位气势非常足的人才,不过突然有急事,所以我们约到下次谈。”牧禾榕长相温厚,为人处世也是云淡风轻的,哪怕正吃着油辣的炸串也跟在喝茶一样,顺便还和贺晴闲聊了起来。
贺晴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吹了声口哨,楼上的白猫应声而动,飞奔下来凑到了贺晴腿边,贺晴喂着猫,听到他这句话回道:“哦,我从后边翻进来的,没碰到,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alpha。”
“你怎么又翻墙?”牧禾榕云淡风轻的脸上稍微露出了点怒色,但片刻后就收敛了,缓缓呼出一口气,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大门又不是不可以走。”
“知道了知道了。”贺晴逗着猫连头都没抬一下,随口应付着,这些话牧禾榕说过很多遍,但贺晴一次也没改过,该翻墙还是依旧翻墙。
不过这时牧禾榕突然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位alpha?我好像也没和你说过。”
“这么浓烈的味道,别说我了,连小咪都闻到了,你说是不是?小咪。”贺晴一把将猫抱起来,猫在他的怀里呼噜着,看样子非常享受。他语气有点像开玩笑,倒也不是真有太浓烈的味道,只是能猜到罢了。
牧禾榕也明白,但他还是动作一顿,瞧了他一眼,然后将吃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擦了擦嘴,才又说道:“你是不是快发情期了?”
听到这句话,贺晴才抬起头看向了牧禾榕,抿着嘴没说什么,但牧禾榕却好似知道一般,轻叹了口气,“你明知道这治标不治本。你还是这么讨厌你的那位缪斯吗?”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贺晴冷冷的说道,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了,牧禾榕用水漱着口,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他,“你这话不过就是在逃避罢了,我和你说过的,缪斯之间除非一辈子不遇见,遇见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你啊,我的药和毒差不多,你宁可对它上瘾,宁可自己一辈子离不开药,你也不想和那个人谈谈吗?”牧禾榕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资料全部收了起来,在贺晴还没说话之前就先转了个话题,“我晚上有个晚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不去。”贺晴几乎是一秒就拒绝了,连思考都没有,将猫放下,也站了起来,“我不喜欢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你要去自个去。”
“唉,我都和人说要带个伴侣去了。”牧禾榕无奈摊手,似乎身不由己一样,贺晴对他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得了吧,当初一个玩笑就别再老拿出来遛我了,不给就算了,我自个熬呗,反正又不差这一次,走了。”
“贺晴。”牧禾榕转身叫住了贺晴,看着他露出脖子外的膏药贴皱了皱眉头,“缪斯反应不是闹着玩的,严重了是可以送命的,你为什么这么讨厌alpha?”
贺晴站在门边上,转过头笑了笑,那笑容没有任何含义,仿佛只是简单的牵动了下嘴皮。
“我追求自由和公平,但是我发现这远不是说一说就能有的。你、还有岛上其他一些人也是alpha,我仍旧可以和你们好好相处,但是那个人不行。我跟你们至少有相似的世界,但是那个人的世界和我完全不同,是我一开始想的太天真,觉得相爱就可以克服,但事实证明问题很大。”
“……”牧禾榕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措辞,等贺晴转身出去了,他才低声说了句,“那是因为你们靠的是本能,不是爱。”
他的眼神在这句话出口时变得灰蒙蒙的,他在门口沉默的站了许久,一直等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猛地恢复过来,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幽幽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在经过一面玻璃的时候看到脸上的细纹,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本能又怎么不能说是爱呢。”
“牧先生?你说什么?”
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牧禾榕才反应过来自己出神了,连忙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举着酒杯自罚,然后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后,就走到了角落。
刚呼出一口气,就见乐珉涛自然的拿了两杯酒走过来,递给牧禾榕一杯,笑道:“牧先生是有什么心事吗?一直见您心不在焉的,刚刚似乎是在说本能也是爱?”
“我倒是不知道乐总如此耳听八方,晚会的每个人都能得到乐总你如此关注吗?”牧禾榕接过酒杯没喝,而是笑着回了句略尖锐的话。
乐珉涛微愣,似乎不太明白牧禾榕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个态度,但还是游刃有余的回道:“自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注意的,值得注意的人才会去注意,是我邀请牧先生来的,自然会多注意几分。牧先生可是被场上某些人打扰到了?您和我说说,我去帮您解决。”
牧禾榕深呼吸调整情绪,才终于找回了状态,与乐珉涛一碰杯,带上了以往的商业模式,语气温和而不谦卑,“不用麻烦,并不是其他人的原因,而是……我那位伴侣生我气了,所以未能将他带来,实在抱歉。”
“哦,没事,以后认识也不迟。”乐珉涛见他变了个态度,心里想着伴侣什么的无关紧要,试探他才是大事,于是趁机见缝插针,“刚刚有注意到牧先生无意中说的话,不知可是与伴侣发生了矛盾?是因为感情问题?”
“那不知乐总以为,本能可否也算是爱呢?”牧禾榕笑了笑,眼角弯了些细纹出来。
“自然算的,学术界有一种名为‘缪斯’的本能反应,牧先生应当了解,在这种本能之下,又何尝不能产生爱?毕竟这一生,于千万人海中,只能遇见这么一位。”乐珉涛假装无意的提起,一番话说的过于认真,甚至让人觉得他话中的意思是无意的。
牧禾榕的眼神忽明忽暗,抿着嘴笑,想了一会儿后,也跟他拐着弯说话,“确实是这样,我曾有一位缪斯伴侣,我非常的爱她,但是后来……她去世了,这是命,就像我们一开始坠入爱河一样,没有人能抗拒命运。”
乐珉涛其实是真的疑惑了,他有限的情感里无法分辨牧禾榕这种情况,非常直白的问道:“您现在不是已经又有一位伴侣了吗?不知道您是如何克制缪斯这种本能的?您对您那位夫人可还爱着?哦,抱歉,我并非是在谴责您,只是有些无法理解。”
完了还自己找补了一句。
“……现在?因为我找到了抵制本能的办法。”牧禾榕笑的有几分神秘,说了句废话,又喝了几口酒后,就跟乐珉涛说了再见,去找其他老板闲聊加引荐。
乐珉涛观察了他一会儿,叫来了秦秘书。
“如果资料没有问题,那这个人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秦秘书也看着在各类人士之间推杯换盏的牧禾榕,低声回道:“他在来到这个岛之前确实是一位生物学研究员,并且研究方向涉及了‘缪斯理论’,之后来到这座岛,与岛上的原住民中一位女子成为缪斯,便从此留在了这里,在那位女子去世后,他便将这里开发成了度假岛。一位学者向一位商人的转变,其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部分,只不过目前能调查到的信息实在有限。”
“那他的那位伴侣呢?”乐珉涛表情有些严肃,他今晚试探了两回,一次是和他正经聊了一会儿发展打算,中间穿插着打探资料的虚实,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对得上,而刚刚的对话也没什么毛病,除了话题有一些……奇怪。
“伴侣?他的伴侣更没有问题了,就是岛上的原住民,一位非常普通的女性,哦,她有一个妹妹,目前正在国内读书。”秦秘书一本正经说着,接触到了乐珉涛的一个视线后突然反应过来,“哦,抱歉,关于目前牧先生那位情人的信息少之又少,派去打探的人只说那是一位十分漂亮的男性,还没有见过,所以没有照片,岛上人描述大概三十多岁,似乎是个beta,在做安全员,名字叫贺晴。”
“贺晴……”乐珉涛双手环抱,吩咐着:“去仔细查一下这个人,既然是目前最接近牧禾榕的人,应该会知道很多我们不了解的情况,必要的话,可以动用资料库查这个人的详细情况。”
“是。”秦秘书听着吩咐,然后又听到乐珉涛说:“你帮我招待下吧,我有些累了。”
秦秘书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乐珉涛脸有些微红,想了想,有些着急的提醒道:“您是不是易感期……”
“秦秘书,有些事还是不要在这说出来比较好。”乐珉涛冷眼回道,挥了挥手就往阳台外面走去,这边有个直通电梯,他在等电梯的时候还能吹吹风。
走到外面时正好一股海风迎面吹来,带着点咸涩的气息,他眯了眯眼,呼出一口气,看到远处的海岸边有一处火光冲天,围着一群蹦蹦跳跳的人。
“唔。”身后有人也跟了出来,回头看是方玉松了口气,见她抬手在面前挥了挥,站在远处问了句,“你不太妙啊,这个时候来易感期?”
“嘘,隔墙有耳。”乐珉涛轻声说道,他微眯着眼睛,眼神有些迷离,没能被发胶固定住的几缕发丝轻飘飘垂了下来,因为热稍微敞开了点的领口,让他凭空多了点“欲”。
“你还挺谨慎,乐文柏教你的?”方玉随口调笑了一句,但乐珉涛却没回答,他弯了弯眉眼,看着海岸的表情十分宁静。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你试探的怎么样了?”
“毫无破绽。”
“唉,所以我才说他很可怕。”
“不。”乐珉涛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我说的毫无破绽是,我无法分辨他的心思,他向我露出的破绽我都会觉得是他故意的。”
“额,那怎么办?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呢?”方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美甲,随口问了一句。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呢,估计还会待几天吧。”乐珉涛闭着眼呼气,听到了一声叮咚,睁开眼转身就走,没等方玉问就挥了挥手说:“我出去透口气。”
方玉一副没好气的看着电梯门关上,小声抱怨着,“这幅样子上哪儿透气啊!”
而与此同时,在酒店正对面的海岸边,也有一场聚会。
是岛上原住民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聊天喝酒的活动,而其中的贺晴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是个外来人。
虽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外来人,但奈何他是个不怎么喜欢扎堆的外来人。
平时他与人倒是很聊得来,但今天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酒也没喝多少,搞得边上的兄弟以为他有事,硬是围着他要他说出来,最后逼得没办法,连干好几瓶,让周围的人都说不出话了,他直接丢下酒瓶跑了。
贺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要合群与每个人都能说上两句,但他不爱与人结交,所以一切都只是面上功夫,与每个人都停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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