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同之前的几次一样,晏秋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光一下子落下去,果然又没有猜对,她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保温杯,打开盖子,茶香弥漫,狠狠地吞了一大口茶水。
“上清茶?”涂念眉头微微皱起,她猜测的时候总喜欢微微皱着眉头。
“你知道上清茶?”就算是凌晟也未曾听闻过的上清茶不过是漏了几缕茶香就被涂念轻轻松松地辨别出来,晏秋语调陡地上升,“有眼光。”
想来她活了千年,大概与顾家确有什么关系,知道上清茶并不奇怪,晏秋从意念空间摸出一小袋茶叶往涂念丢过去:“接着。”
涂念稳稳当当地接住,不知从哪拿出一套茶具,胭脂水釉,精巧漂亮,熟练地把茶泡上,坐在藏书阁正中间的矮桌前,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喝上一小口。
动作熟练,行云流水,涂念看看手里的保温杯,突然觉得上清茶在自己手里真是受委屈:“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还是老味道,涂念放下茶杯,面上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一般。”
“哈?你再品品。”
晏秋此刻就差把黑线画在额头上了,喝了上清茶的没有不爱上它的,涂念可真是没品味。
没等涂念接腔,晏秋撇了撇嘴:“喝完了记得收拾了,我还得去工作呢。”
“这次是去哪?”涂念麻利地把东西收进意念空间,把用油纸包着的一小包茶叶塞进口袋里仔仔细细地收好。
“三号大陆的四十七号城市,不过这次不是去牵红线的,帮佗夲殿处理点事情,你去吗?”晏秋全盘托出。
“啧,三号大陆啊,”涂念啧了一声,“那地方还不如一号大陆呢,又脏又乱又穷的。”
“害,现在这七个大陆真的也没啥比的必要,一个比一个环境恶劣。”晏秋叹了一口气,“那你还去吗?”
“去,”涂念没有犹豫,抬脚就往藏书阁外走,“要是再像上次一样,没有我你可就死在摩纳了,死在和凡人打交道的工作上,说出去多丢人啊。”
“欸,我不用你保护,我现在整天锻炼,灵力大增,我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涂念走得很快,晏秋急匆匆地赶上去,“等等我,我说真的,那就是个意外,意外!”
风过山林,林叶潇潇,两人一前一后,踩着云从郁郁葱葱中升至空中,往远处的三号大陆飞。
越是靠近三号大陆,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重,两人落在一处大厦前,大厦里的人神色匆匆,来回走动,保洁人员戴着厚厚的口罩,拿着拖把在已经干净了的地面来来回回地擦,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整个城市只有巨大的工厂吞吐着烟雾,发出野兽一般的打嗝嘶吼的声响,像是刚刚饱餐了一顿。
“这,怎么这么恶劣?”晏秋捂着鼻子试图抵抗城市中张牙舞爪的恶臭,她主管一号大陆,三号大陆并不在她的辖区,她从未来过,只是经常听主管三号大陆的凌晟吐槽环境很不好,每次下界回来,每次都要拉着晏秋倒苦水,如今亲眼见了,却是比想象里还差劲得多。
“赚的钱不愿意保护生态,就这样了。”涂念来过三号大陆几次,对眼前的光景见怪不怪,用灵力挡了周遭的腥臭味,觉得略微还能忍受些。
“人住在这种环境里不生病才怪。”晏秋也动用灵力护住周身,始觉好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凝了精气,不知为何,祈愿者的气息无比微弱,寻了好一会才寻得她的位置。
“走吧,地下十层,祈愿者。”
两人隐去身形,进了大厦找到入口,七扭八拐到了地下十层。
冰冷的钢制大门上印着“实验中心”几个大字,两人毫无阻拦地穿了过去:“怪不得没能立刻找到祈愿者呢,地下十层,层层又是用钢制厚板封着,把她的气息挡了个七七八八。”
“还不是你菜。”涂念毫不客气,抱着手臂跟着晏秋停在最里层的病房前,说病房好像并不太准确,实验中心的单间应该算不上病房,巨大的玻璃墙隔开了里面和外面,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无数仪器连接身上,各种数据通过数据线传输到外面的显示屏上,手上扎着点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1037,该抽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抽血的东西刷了瞳孔走进去,女孩微微睁开眼睛,转了转眼珠。
晏秋涂念跟着白大褂一起进来,床上的女孩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手臂上的针眼清晰可辨,大概是处理不得当,有些地方血淤住了,一片乌青。
白大褂把橡皮管绑在近心端,取针,扎针,抽血,一气呵成。
血顺着软管流进采血管内,满满两大管血。
晏秋从小就害怕抽血打针,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地呲牙咧嘴,好像针扎在了她身上在抽她的血似的。
“好了,”白大褂拿棉球按在针孔处止血,“今天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呕吐感,五感缺失。”
女孩摇摇头,她连说一句没有的力气都没有。
棉签上的血没再继续往周边晕开,血是止住了,白大褂把棉签丢进医疗垃圾桶中:“你昨天抽了400cc的血,今天有点虚弱是正常的,休息休息就好了。”言罢就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女孩闭上眼睛,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1037?可是她明明叫程安。”晏秋看一眼床尾处的牌子,没有姓名,只有编号1037。
晏秋伸了红线虚虚缠在程安手腕,脉搏古怪,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与原本健康的脉搏叫嚣,虽无性命之忧,可长此以往,加上气血薄弱,对身体的损害就是无力修补了。
“她是祈愿者?祈的自己身体健康?”大略扫上一眼,涂念也看出来程安身体虽虚弱,但不至于短时间里丢了性命。
“不是,”晏秋收了红线,“她祈的是她男朋友陈平的,身患重病的也是陈平。”
“这倒真是痴情,”涂念歪了歪头,“她这副模样,怕也是和陈平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呢,”人间三百年,信神者寥寥,若是求到佗夲殿去,也属实是走投无路了,晏秋推了推涂念,“走吧,去看看陈平。”
世间不缺痴情者,可近百年来为了另一人愿意做到这样的地步,实在也是少见的很,怪不得涂念发出些喟叹,可这喟叹里三分叹七分嘲,晏秋早就见怪不怪,自动过滤了。
*
“这人,看着也不太好啊。”
面前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点滴一点一滴地顺着软管流进身体里,旁边的架子上已经挂着好几罐空了的药瓶。
这人虽是在治疗,可脉象却没有一点要强健起来的样子,虚虚弱弱的,只是用药吊着这口气罢了,不让它再弱下去。
红线绕在陈平手腕处,晏秋越是全神贯注关注红线传来的脉象,眉头皱的越紧。
奇怪,实在是奇怪,明明就在医院,却不行治病之职。
晏秋环顾四周,单人病房,新鲜花束,高层病房,来来往往的护士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怎么看都和脉象传递的消息格格不入。
“所以要治好他?怎么治?”
“佗夲殿给了我药丸,但要由祈愿者亲手喂给他才能缘起缘落,缘分闭环,发挥效用。”
“那我们把程安带到这里,让她亲手喂了,不就行了。”一如既往,简单粗暴。
这很涂念。
“拜托,她在实验中心我们怎么把她带出来?”虽然两人隐了形,晏秋还是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整件事都很古怪吗?”
“把一个凡人带出来有什么难的?”涂念不以为意,“古怪?你是说祈愿者身体健康却在实验中心不在医院,陈平明明在医院病却丝毫不见好。”
“对,”晏秋退回去,恢复到原本的声调,“无论如何,也得先弄清了再说。”
晏秋伸了红线,缠在陈平手腕上,不过一瞬,就探进了他的潜世界。
肮脏,灰暗,雨点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再淋雨的话会感冒的。”小女孩站在走廊下,对着大门处的小陈平大喊,声音被雨点砸下来,传进陈平耳朵里的时候弱了很多。他好似没有听到,只是呆呆地望着门外开始积水的水泥路面。
“生病是没有药治的,会死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死人两个字像一道雷在耳边炸开。
死人?我不能死,我还得等爸爸回来接我。陈平转过身往走廊处跑,待到了遮雨的廊下,已经是全身湿透,雨水顺着长长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一道冷风带着雨丝刮过来,陈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小女孩递给他一块毛巾:“我偷偷拿出来的,你快擦一擦。”
陈平接过毛巾,在头发上糊弄几下:“谢谢你。”
“没事的,我叫程安,你呢?”
“陈平。”
年幼时被父亲抛弃在慈幼院,与程安相识相知,完成十二年义务教育后离开慈幼院,进入汽车工厂工作。
二十岁时与丢失联系的程安相遇,然后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吐槽领导和繁重的生活。
相爱,搬到一起,在霓虹灯光影错落迷幻的时候,求婚。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夏日的晚风吹动有点粘腻的发丝,他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怀里相识二十年的姑娘语调轻快,好呀。
没等登记,查出来了腰部骨骼损伤,被裁员,只有一点点微薄的积蓄,和无论如何也不愿抛下自己的爱人。
和五十年前,一百年前,两百年前,五百年前,一千年前的爱情故事没有什么两样,相互依靠取暖的两人,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放弃彼此的爱人。
涂念忽地发出一声嗤笑,晏秋惊讶地扭头看向她的侧颜:“你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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