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终于来了！”晏秋跟个兔子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欢欢喜喜地拉开后车门往里钻，“涂念，快上来啊。”
涂念端端正正地坐在后座。
车座很柔软但涂念并不适应，平日出行大多直接瞬移，加上建国之后成精数量极具减少，天下太平，更没有什么要特意下界的原因，已经近两百年未乘过人间的交通工具了。
“好舒服啊。”走了一天的路晏秋的腿都要断了，这时候坐进久违的殷春的车里发出一声舒舒服服的喟叹。
“成了仙也会累吗，这么多年体力还是那么烂。”殷春一边吐槽一边从手边往后面丢两瓶水，“先喝点水，你这地方也太远了，开车还得好一会。”
“嘿嘿姐姐最好了。”晏秋扒着驾驶座撒娇。
殷春宠溺地笑笑：“你这孩子。”
透过后视镜看向端端正正坐着的涂念，“小秋，这位小姐是？”
“我朋友涂念。”涂念微微颔首。
殷春发动了车子往市区走。晏秋在车上叽叽喳喳的，倒是涂念闭上眼睛一字未讲。
大概神仙都是有点古怪的。殷春并没有在意。
“太好啦，大平层！”殷春在市里的大平层干净整洁，条件甩那小破屋十万八千里远。
踏进去就是扑鼻的雪后松林的香氛香味，晏秋轻车熟路地躺到客厅的大沙发里。
“我明天还有工作，钥匙给你放茶几上了。我不常在这住，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殷春递给晏秋手机，“我的备用机，你原来那个在农村的家里，先用这个凑活一下吧，没密码，微信里有钱，不够再打我电话。”
“姐，你这就要走啊。”飞升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下界出差顺道看看家人没想到殷春这就要走。
“没办法嘛，现在有点小火，工作比较多。”殷春无奈地摊了摊手，又和晏秋闲扯了几句，拿了车钥匙就往出走。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涂念和晏秋两人。
“小火是什么意思？”涂念倚在卧室门框上难得问了一个问题。
说到这晏秋的疲惫霎时烟消云散，拿了手机跑到涂念面前：“小火就是说我姐姐在人间被很多人知道，我姐姐可是演员。”
晏秋在手机里输入殷春的名字，举到涂念面前，得意洋洋，“我姐姐演技很好的，当时家里觉得她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仙不修跑下山来当什么演员，可我觉得我姐姐超棒！”
俨然一副小迷妹样。
涂念敷衍地哦了一声：“我们怎么睡？”
“我睡次卧，你睡客卧。”
晏秋曾经下山来白云市修道，住在殷春家里一段时间，对房子的结构很是熟悉，领着涂念到了客卧帮她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晚安念念，明天我们就要工作了呦。”把破烂小平房抛掷脑后的晏秋心情大好。
涂念听见那声过分甜腻的念念，瞬间起了一身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就是这儿了。”晏秋费劲巴拉地挤进拥挤的人群。
白云市水脉纵横交错，古城区有白云河穿过，大小流水曲折蜿蜒，四通八达。近年来成了景区，加上正值小长假，游客几乎挤满了古城区。
“我们直接隐了身过去不行吗？”涂念把袖子收了收抓在身前，很是嫌弃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本就不喜拥杂人多的环境，更何况要在闷热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几乎要甩开抓着自己衣袖的晏秋。
“不行。”她说得个斩钉截铁。
涂念撇撇嘴任由着她拉着挤过人群。
今日是景区的民俗表演，辰韵水上婚礼。
两船相近，船头相连，那新郎官身着喜服，姿态极佳，行三揖礼，呈送十礼，从另一船上接了含羞的新娘子，新娘子用扇子遮脸，微微侧头看芝兰玉树样的新郎官。
旁人只看得才子接佳人，纷纷拿起手机拍照。
新娘子在看新郎官时的微微蹙眉尽数落在晏秋眼里，晏秋瞅见化不去的黑色屏障缠在两人若有若无的红线上。
“如何？”涂念的声音直接传进晏秋的意念空间。
“就是她了，祈愿者。”终于想起来她们的意念空间相通，说话不必避着旁人，晏秋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你看，有黑色的屏障缠在红线上，那红线弱得都快看不见了。根据我从竹简上所得，应该是痴愿没被及时处理掉长成了梦魇缠住他们了。”
“那便杀了梦魇，早早结束这苦差事。”涂念毫不在意，不过是一只小小梦魇，杀了便行。
“你怎么这么随便？”晏秋听到她毫不在意的建议扭头盯着她瞪圆了眼睛，“如果处理不得当，这种东西弄不干净还会长大的，而且会长得很厉害，这破烂的红线也没办法修复。”
“那就杀干净，横竖不过多补几刀的事情。”涂念不以为意。
“仙子，您还是仙子吗？整天打打杀杀的。”涂念无语。
涂念倒没再接她的话:“那你说如何？”被周围人挤来挤去的，她很是不耐烦。
“梦魇自然是等到梦里解决。”晏秋看出来她的浑身不自在，拉了她往外挤，“再忍忍哈， 马上挤出去了，等出去了请你吃好吃的。”
临终中午，游客愈发地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终于挤出了岸两边的看客。
“走吧，我们去找点吃的。”晏秋拿出手机熟稔地打开地图找吃饭的地方，“你想吃什么？”
涂念皱着眉抚平被挤皱了的衣服:“随便。”
她已经很久不吃人间的东西了，进不进食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全看她的兴致。
“那就去吃点有当地特色的。”晏秋跟着导航七拐八拐地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的饭馆。
饭馆古朴，像是传了好几代人。老板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多是些当季的河鲜，晏秋尝一筷子，果然鲜的要掉了舌头。
招呼着涂念快尝尝，她却只尝了一筷子就没再夹过，兴致缺缺，反而是对桌上的胡萝卜炒菇喜欢地打紧，一大盘子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
“吃饱睡足，开始干活！”月亮爬上了天，在家里睡了一个下午的晏秋精神抖擞，哐哐哐敲响客卧的门。
“别敲了，我不聋。”门未打开，涂念直接出现在晏秋身后，吓了晏秋一大跳。
“你要吓死我哇，天界规定在非必要时刻不可以使用法术。”晏秋被吓得不轻，“比如现在。”
涂念白了白眼:“你们天界就是破烂规矩多，活活折磨人。”
晏秋早就对涂念的阴阳怪气习以为常，绕过她伸手在虚空中抓住一根红线，另一只手自然地抓住涂念的手。
涂念甩开她的手:“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晏秋白她一眼，又抓起她的手:“你以为我想抓啊，咱们要进梦境抓梦魇，干活，干活啊。”一脸苦大仇深样。
“哦。”涂念罕见地没有呛回去，不自然又尴尬地让晏秋牵着。涂念的手凉，被抓在晏秋手里，晏秋觉得像握住一杯微凉的水。
“入。”晏秋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飘忽的红线上，不过一瞬两人就进入了一个黑得如墨般的空间，“进来了，唐梓的梦境。”
梦境漆黑一片，只在不远处闪着微弱的光。猩红又眩晕。
是小小的人被黑色的蒙着脸的人团团围住，他们的嘴里响着骇人的声音，仔细听也听不出到底说的什么，模模糊糊像这团漆黑的梦境。
中间的小小人在痛苦地哀嚎，围着的怪物在哀嚎的滋养里长地更大，大到一张开猩红的嘴像吃了小小人的样子。
晏秋使了红线打过去，那些黑色的影子瞬间被打散，又迅速地聚拢，围着小小人，发出更为聒噪的骇人响声，猖狂无比。
加了几成法力再把红线打过去，这次的黑影弥散地更开，反而幻化成了红色的轿子，虚虚地在小人面前走，不知什么东西把轿子的帘子掀起来，里面赫然坐着被捆了手脚的唐梓。
周遭幻化出许许多多的黑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次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晏秋的耳朵里。
“害，都那样了还有脸活下去。”
“不守贞洁，要是我呀，早早地就投了井去，哪还有脸继续活下去啊。”
“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要我说啊，就是活该。”
…… ……
轿子的尽头是穿了喜服的男人，脸色麻木，看不出一点情感。
那男人晏秋认得，就是唐梓工作时的搭档，宋奕。
轿子里的唐梓在轿子里拼命地挣扎，脸色痛苦，绳子却越拴越紧，快要把手脚勒下来。她想叫出来，却像被人割了声带，叫不出来。
周遭的黑影跟着轿子移动，越长越高，尽头的男人一动不动，黑气爬上了脸缠住了身子，几乎要把男人吞了去。
唐梓眼睛越瞪越大，看着黑色的影子红色的眼睛裹住了轿子，连轿子一起生吞活剥。
她绝望至极，却喊不出来。
晏秋涂念只看到她无比绝望的死水一般的眼睛彻底吞没在漆黑的浓雾中。
梦境彻底暗了下来。
晏秋使了红线往那团浓雾上抽，却是徒劳无功，只虚虚地抽了个空。
周遭在迅速地坍塌，从远方天崩地裂地过来。“走。”晏秋抓了涂念的胳膊，探了红线出去，“唐梓的梦境在迅速坍塌，今天是抓不着这个梦魇了。”
两人回到了客卧门口。
“刚才怎不直接生擒了那只梦魇？”梦境里梦魇实在难闻，涂念皱了皱鼻子。
“怎么抓，都是些幻影，黑漆漆的。都辨不了梦魇的真身。”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晏秋微微喘着气。
“那被黑影包裹了的东西不就是梦魇吗？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
晏秋一脸不可思议地缓慢转向涂念：“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你的工作又不是我的。这么个东西你都没看出来，不愧是刚上来的小仙。”涂念逻辑完美闭环，还不忘吐槽晏秋几句。
晏秋张张嘴，自知自己理亏，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看晏秋吃瘪涂念忍俊不禁：“好了，下次我会提醒你的。”
晏秋边吃早饭边打开手机地图扒拉，嘴里嚼着面包片口齿不清：“一会我们去南梦湖那里。”
涂念并没有动面前的早饭，她实在不习惯这么短间隔的进食：“好。”什么也没问。
晏秋抬头满眼诧异，要到嘴边的解释被涂念一反常态的干脆利落打落，她挑了挑眉：“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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