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的脚登时滑了一下，俯下的身体顿住，整个人一时没能直起身。
格莱同样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可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依然悠哉地摘着野草莓。草莓熟透了，轻轻一捏，能爆出鲜红的汁水。女孩的手上都是汁液，红彤彤一片，犹如鲜血，像是刚刚屠杀过什么东西的刽子手，与她的外貌格格不入。
见她没有回程的举动，闻澈也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女孩说话。
“真是可惜，不是吗？”
闻澈没有回答。
女孩自顾自说着：“这次输掉游戏的人不太厉害呢，我连草莓都没摘完就要回去了。好可惜，不知道下次出来又要等多少天了。”
闻澈看着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为什么？”
女孩回头看他：“什么？”
闻澈对上她的视线：“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这句话逗笑了格莱，女孩咧开嘴大笑起来，她捂住肚子，肩膀不停耸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看向闻澈，说：“规则告诉你们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闻澈默然。格莱掂量了下竹篮，终于转身准备回别墅，但她先张开双臂，看着闻澈说：“可以拥抱我一下吗？”
听到这句话，闻澈顿时愣住，怔怔地看向女孩，女孩只微笑着，歪着头，冲他张着双臂。
不知过了多久，闻澈缓缓抬起脚，在女孩身前站定，然后轻轻抱了一下女孩。
时间不长，只有一秒，闻澈就远离了，但是格莱满足地大笑起来，提着竹篮说：“回去吧！还有下一个游戏等着我们呢！”
回去的路没有像来时路那么漫长，没走几分钟，那栋熟悉的别墅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格莱走在前面，推开大门，让闻澈先行。
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客厅里只有四个人，何骏不见踪影。
殷悦坐在地毯上，正抬手不停擦着眼角；寸头在客厅里焦躁地踱着步，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楚廿靠在沙发沿，脑袋垂着，两手抓着头发；酷比……哦不，沈谅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站在落地窗边，仿佛并不知道他们当中有人消失了，只是在安静欣赏窗外花园的美景，大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见他们回来，众人的目光通通看过去，楚廿很快站起身，闻澈走到他跟前，开口问：“发生了什么？”
楚廿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才回答道：“你们离开之后，系统让我们玩‘木头人’的游戏。何骏没能坚持住，摔了。那只猫，就是丢丢，将他带去了楼上，再然后，我们就听见了系统广播。我们想去二楼来着，但是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我们挡住了，而且，二楼尽头好像有个很大的活物。”
闻澈蹙了蹙眉：“活物？”
“是。”楚廿点点头，仔细回忆着，“悬在半空中，会发光，但不是平常的光亮，很轻薄透明的光，哪里都照不清。”
闻澈没再说话，只抬起头朝二楼望去。
楚廿也问他：“闻哥，你出去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去摘了点草莓。”闻澈说。
楚廿瞪大眼睛：“只是摘草莓？！我还以为Joker会是第一个被盯上的呢，特别害怕你会发生意外。”
闻澈轻笑了一声。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这个系统竟然玩反逻辑。
楚廿又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恍然大悟道：“那Joker会不会才是免死金牌？”
闻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认同地说：“聪明。”
得到夸奖，楚廿立刻笑笑，扬了扬下巴，说：“那可不，小爷我是谁？”说完他又回归正题，说：“那这个游戏应该是要翻到Joker牌才能活下来，纯靠运气啊，我应该不太行。”
闻澈嘴角一勾，出声提醒他：“系统没有规定不能抢牌或交换。”
楚廿如获顿悟：“对啊！这是一个bug啊！”
闻澈却抬起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又泼了一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我能想到其他人也能想到，不要低估人性，这里没有人能交心。”
闻言楚廿瘪起嘴，说：“也是，为了这一张Joker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我简直都能猜到最后的局面了。”
话音刚落，格莱站在客厅中央，将他们召集起来：“集合啦！”
她的手中再次出现五张牌，眉眼弯着笑，再次说出那句话：“我们来抽扑克牌吧！”
气氛静了一瞬，不过这次所有人反应很快，尤其是寸头，几乎立刻冲上去挑走了一张牌。
可惜翻开一看，梅花Q。寸头神情变得阴郁，嘀咕着骂了一句，又朝地板啐了一口。
格莱注意到他的举动，眼神下意识暗了暗，却在下一个人上前抽卡前恢复可爱的笑容。
这次的牌面全部打乱，殷悦是红心J，沈谅是小王，闻澈则是黑桃3。
而Joker在楚廿手中。
楚廿满脸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下一秒又被闻澈抬起手掌捂住脸，贴在耳边轻声说：“冷静点，小孩。”
听到这句话，楚廿如梦初醒，立刻点点头，恢复常色。
抽完牌后，众人依然齐齐看向格莱。女孩面带微笑，跑进了客厅里唯一的房间，再次出来时，头上戴了一顶粉色的遮阳帽。
“Joker！”她朝楚廿招手，喊道，“我们要去摘点蘑菇用来炖汤，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午饭了！”
话语刚落，两人便从其余人眼前消失，闻澈走到之前沈谅一直待着的落地窗前，没有看见两人的身影。
他微微眯起眼，正在沉思什么，系统忽然上了线。
“各位玩家，本次的游戏是——躲猫猫。”
“游戏规则：在30秒内选择藏匿地点，不要被丢丢找到。游戏在第一个人被找到时结束，祝你们好运！”
这句话之后空间里就出现了有规律的“滴滴”声，就好像有人在暗中打表记时。
丢丢蜷缩在琴凳上，闭着眼睛，身体缓慢起伏着，像是睡着了。
可是这安然的一切却让留在这座房子里的人感到惊悚，随着秒数的流逝，“滴滴”声响越来越急速，像是一枚即将被引爆的炸弹。
寸头跑得飞快，冲进女孩之前进入的房间，将门反锁上，沈谅也不见踪影。
殷悦哆嗦着，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像只无头苍蝇，却不敢乱窜，只是发着抖，眼眶泛红，崩溃地哭不出声。
闻澈在楼梯处发现了一间暗门，确认安全后正要藏进去，又忽的看见殷悦。他没有犹豫，即刻走出去，让女生躲了进去。
时间所剩无几，倒计时的声音急促又刺耳，闻澈倒是不急，随意扫视了下就往二楼走去。
楼梯在二楼走廊的连接处拐了个弯，拐角处形成了一丝缝隙，又在阴暗处，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走到拐角，正要钻进去，却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闻澈愣了下，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眸子。
“……”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了口：“能不能往里面去去？我看位置挺宽，挤挤应该能塞两个人。”
沈谅毫不犹豫拒绝了他：“不。”
“……”闻澈忍下脾气，反问：“挤挤会死人？”
没想到那个王八蛋真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漠：“会，我肌肤敏感，过敏没人救。”
“……”闻澈差点破功，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和这个人纠缠，正准备下楼，楼梯上倏地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闷，踩得地板“咚咚”作响，伴随而来的是深重的呼吸，听上去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闻澈的脚步一顿，最后深吸一口气，眼一闭重新面向沈谅，接着伸出手用力将人推了进去，紧跟着自己也缩了进去，嘴上还不忘蛐蛐一句：“我还皮肤饥渴症呢！您老就委屈一下吧！”
事实证明沈谅是对的，这个缝隙虽然看上去面积挺大，但是要藏下两个大男人还真是不太容易，两人面对面站着，前胸紧紧贴着，互相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还有深深浅浅的呼吸。
沈谅不知道是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还是真的有肌肤敏感发了病，竟然没有推开他。闻澈也顾不上了，他背对着缝隙外，也无法转身，而脚步声越来越响，越靠越近，直至在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闻澈闭上眼，心想自己要是栽在这里了也就认了。
正这么想着，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脊背，他的呼吸滞了一瞬，正要转过身去硬刚，那只手率先发力，重重压下来，将他往缝隙里面带。
他瞬间怔愣住，身后再次传来远离的脚步声，那个东西在他背后停留了不知几秒，最终还是往楼下走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闻澈才回过神来，猛地退出缝隙，蹙着眉盯着沈谅。
而被盯着的人和一个没事人似的，从黑暗里走出来，同样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些无辜地开口：“它推了你一把？压死我了。”
“……”闻澈无言，懒得和他废话，也不想戳穿他的谎言，只是转过身去看楼下的情况。
楼下异常安静，闻澈扫视一圈，才在楼梯正下方看见了那只橘猫。
这只猫看上去不大，没想到脚步声竟能如此沉重。闻澈还未感叹完，就见橘猫钻进了楼梯下。
少年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抬脚就要朝楼下跑去，却被沈谅一下抓住手臂。
也不知道收一下力，手腕处兀的传来刺痛感，闻澈下意识皱起眉，回过头看沈谅，还来不及挣扎，沈谅又很快松开了。
闻澈也顾不上掰扯，只是瞪了人一眼，随即跳下楼梯。可是他才刚跑几步，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房子。
系统的声音紧随而来。
“玩家殷悦被找到，游戏结束。”
闻澈脚步一顿，又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朝楼下跑去，沈谅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才回到一楼，尖叫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啜泣声。
殷悦被丢丢咬住裤脚往楼上走，女生身体抖个不停，在看见闻澈他们时彻底绷住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下，闻澈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响。
殷悦彻底站不起来了。她愣了下，正欲撑起身子爬起来，可是双腿完全使不上力。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感侵袭感官。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跪下的双腿摩擦在铺满毛毯的地板上，还是被剐蹭破了皮，鲜血晕染了白色的绒毛。她的双腿已经被粉碎了，再不能站起身，女生简直要昏过去。
闻澈正要上前将她扶起来，一旁的丢丢更快一步，瞬间变为之前在软膜里见过的巨型怪物，毫不含糊地吊起女生的衣领，一跃就跳上了楼梯，紧接着二楼传来“咚”的一声响。
几秒后，一只温润的小橘猫踮着脚丫走下楼梯，径直跳上客厅中的琴凳，开始旁若无人地舔毛。
阳光仍然耀眼，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静悄悄，仿佛一个十分平常温暖的午后。
闻澈依然站在楼梯上，一旁的沈谅已经略过他走向沙发，和那只橘猫一样，安然地在毛毯上坐下。阳光将他的头发照得金黄，将他的脸庞照出绒毛，可他的表情却冷极了，眼垂着，微翘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像是块不会融化的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没过多久，系统来了。
“镜子通道关闭，玩家殷悦永久沉睡。”
屋内“咔哒”一声，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寸头走了出来，紧蹙着眉，烦躁地挠着脑袋，嘴里骂道：“他妈的，什么破烂游戏？”
他话还没说完，先对上了楼梯边闻澈的眼睛，男人愣了下，又很快移开视线，朝客厅走去。
下一秒，大门被拉开，楚廿和格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楚廿的脸色不太好，站在闻澈身边，可能看出闻澈的心情也不太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格莱看着剩下的四个人，轻轻一笑，没有让他们缓缓，手里又出现扑克牌，开始了下一轮抽牌。
所有人都明白要做什么，不等她说话，已经一人抽走一张。
闻澈开了挂，再次抽中了Joker。
到现在这种局面，再愚钝，都明白了Joker就是免死牌。
他翻开牌面后，寸头的神色登时变了。
闻澈还没将牌收回去，先被冲到他跟前的寸头抢走了。
楚廿立刻蹙起眉，正要批判这种行为，寸头却先开了口：“你都当过一次Joker了，就不能给别人一次机会吗？真他妈自私自利的玩意！”
听到这句话，楚廿彻底沉下脸，正要发作，被闻澈拉住胳膊。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闻澈已经看向寸头，冷淡地开了口：“给你了，我也不需要。”
这句话对寸头的打击不是一点半点，寸头瞬间感到自己被挑衅了，正要上前动手，被格莱制止。
“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为大家准备午饭了，拿到Joker的玩家跟我来吧！”
下一秒，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还有一只猫。
系统跟着上线：“各位玩家，本次的游戏是——寻找真的Joker。”
“游戏规则：找出别墅内隐藏的真Joker，祝大家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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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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