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需要去检查和补充一下魔法石的魔法元素是否充沛,如果能打到猎物就好了。唉,蘑菇啊蘑菇。”
艾兰随手写了两笔记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没有活物和自己说话了。
她背上自己的弓箭和行囊,再次踏入了森林,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魔法阵的边缘区域,艾兰准备再一次无功而返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四蹄类生物狂奔的声响,以及哼哧哼哧的巨大喘息声。
艾兰在惊讶和期待中迅速拉开弓箭,对着那活物奔来的地方。
竟然是一只猪!
艾兰“嗖”得一箭射出,射到了那只猪的前腿上,猪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嘶吼着撒开四蹄乱跑乱撞,艾兰又补了两箭,第三箭从猪的左眼睛直接穿到右眼。
猪因为惯性又跑了两步,“咣”的一声重重栽倒了。
在听觉过于敏感的精灵听来,颇有点地动山摇的架势,艾兰晃了晃脑袋,走到猪前检查战利品。
她惊讶地发现,这好像居然……是家猪?
艾兰分辨出这不是野猪之后,略作思考,就在此处放了一块魔法石作为标记,然后循着这头猪跑过来的脚步,朝着灰雾中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弯弓搭箭,一边默默在数着步数。
远处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经判断不是在灰雾中待久了能听到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呓语。
那是一场战争。
艾兰皱着眉头,大概猜到了情况,在灰雾缩圈的压力笼罩之下,总有不同族裔坚守原地、坚守失败、向着未被灰雾污染的地方探索生路、然后为了争夺资源而大战。
对于艾兰来说,这是危险,也是机会。
艾兰脚步很轻地向着争斗的方向走去。
她隐藏在高大的树木之后,微微探头,望向远处争战的两伙人……矮小的人。
在白天这个距离下,灰雾的能见度里,能看到双方加起来大概四十多人的样子。
两伙人都十分的矮小,大概不到成人腰际。
一伙丑得惊世骇俗,猥琐中透出邪恶,一伙虽然矮小,比例还能有人的样子,和另一伙对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是可爱。
艾兰辨认出来这是哥布林和矮人。
哥布林,陨落的人类或是精灵,邪恶的化身,一剑串十个下去没有冤死的。
艾兰对杀死这种物种毫无心理负担,她松了口气,弯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战场。
一箭发出,直接穿过了一个哥布林的脑袋。
那丑恶的东西们发出令人恶心的尖叫,艾兰皱着眉,心想精灵做远程射手是很有道理的,近战下这过于灵敏的耳朵反而成为了负累。
因此,她听到背后传来的偷袭的风声的时候,动作稍微慢了一拍,只来得及侧身躲过。
而下一个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原地带远了更多。
艾兰顿觉头皮发麻,什么人能毫无防备地这样靠近她?!
接着,在极近的距离下,另外一只手从她背的箭囊里取下一只箭,徒手一掷,只听对面传来一声惨叫,那支箭直接穿过了偷袭的哥布林的脖颈,将他钉在了树上。
哥布林挣扎了两下,死不瞑目地看着艾兰的方向。
艾兰被这发绿的丑东西丑得眼睛疼,回头一看,马上感到被近距离的美貌冲击洗了眼睛。
“没事吧?”
这应该是艾兰从白沨这里听到的最温和关切的声音。
艾兰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对方那双长长睫毛下隐含担忧的眼睛,问:“你不是走了吗?”
白沨不答。
艾兰看他的表情,推测强大如白沨,可能也被灰雾阻挡住了。
艾兰看了看远处的情况,说:“那之后再说吧,战神,帮帮忙,把那些绿色的丑东西都杀了,救一救其他矮人。”
白沨凝望战圈,取下艾兰的箭囊,问:“用你的箭可以吗?”
艾兰点了点头。
于是白沨一箭掷出,救下了一个将要被杀死的矮人。
艾兰估测了一下这个距离,有点目瞪口呆。
愤怒的哥布林们意识到不对,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艾兰才注意到,在灰雾中还隐藏着许多这种生物,多到数不清楚。
在距离自己庄园如此近的地方,蛰伏着这样一群危险的生物,也许他们早已经在探查庄园的情况,等待着有机会发动袭击。
艾兰皱起了眉头,心想自己还是大意了。
白沨随手杀了两只哥布林,动作十分写意潇洒,他杀人的时候,一身冰冷的杀意,这时候还带着点莫名的随性,显得更恐怖了。
他注意着哥布林动向的眼睛是冰冷嘲讽的,对着艾兰说话的声音语气却堪称温和:“以貌取人是不是不太对?全都杀了吗?”
“都杀了吧,”艾兰介绍:“这是哥布林,堕落而屈从邪恶的生物,十分淫/邪,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简直是看到就脏了眼睛的程度。”
“好,再借你的弓一用。”
白沨的眼睛完全地冷了下来,他拉开那把弓,箭无虚发,连珠而出。
艾兰静静地凝视这一幕。
恐惧如潮水般在哥布林中蔓延,它们终于不再凶恶地往这个方向冲,而是四散溃逃起来。
白沨的眉毛一压,嘴角弯起一个冷笑,接着更加迅速地射出弓箭。
艾兰清楚地注意到有逃窜出射程范围之外的哥布林,撞上无声的光幕,跌落下来,又被一箭钉在地上。
片刻之间,战场上已经歪七扭八地躺满了丑陋的绿色尸体。
白沨收手,转头对艾兰说:“杀完了。”
艾兰迎着他杀意逐渐消退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赞叹道:“您……您真是个强大的魔法生物。”
白沨拘谨的笑了笑,仿佛有点羞涩似的:“谢谢您的夸奖。”
艾兰深吸一口气,踏过仿佛炼狱一般的场景,走向剩下的团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恐惧的矮人们。
“尊敬的矮人女士们、先生们,我想,也许你们需要稍作休整?”
……
惊魂稍定的矮人们听从了艾兰的邀请,并遵循矮人首领的指示,女矮人们到庄园里生火做饭,男矮人们则负责处理哥布林的尸体。
艾兰想从哥布林的尸体中获得更多有用的讯息,于是转头对白沨说:“你可以带着矮人女士们去庄园里做饭吗?我在庄园地上种的蘑菇,都是可以吃的。”
白沨的表情,明显是有些诧异于艾兰的分配,但是她说了,他就照做。
临走之前,白沨回头问:“你笃定我会留下来帮忙?”
艾兰微笑:“这群矮人们从灰雾中来,我想他们或许会知道更多的信息,而我也正好是一名绝佳的翻译。”
白沨不再说话,很轻松地拖着艾兰刚才杀死的猪,转身离去。
显然是已经默认,的确是灰雾阻止了他离开。
艾兰并不想触碰哥布林的尸体,于是十分坦然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矮人男士们,她命令他们从哥布林身上搜下一切有用的东西,然后将哥布林的尸体搬运到更远的地方挖坑掩埋。
这项大工程耗费了足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最后回收了许多箭镞、铁器,甚至还有不少从前大陆流通的金币、银币和铜币。
艾兰又加固了魔法阵,命令一部分矮人在魔法阵边缘做下简单的陷阱。
忙完这些事,艾兰带着疲惫的矮人们向着庄园走去。
矮人们都很安静,谨慎,他们的精神应该紧绷了很久,尽管始终对艾兰言听计从,艾兰还是能够感受到藏在他们平静表情下的防备。
但这种防备在走近庄园时,还是被扑鼻而来的食物香气瓦解了。
艾兰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浓浓的菌汤和鲜美的肉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奇异的调味料腌进汤锅里,香气飞扑到鼻端,仿佛一巴掌打醒了沉睡的味蕾,艾兰险些被香晕一个跟斗,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餐厅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着从别的房间和仓库里搬来的桌子,最上方的主座上,空着属于主人的位置。
白沨坐在主座副手的位置上,矮人女士们则都端坐在下面的桌边,待到艾兰带着满载而归的矮人们回来,所有的矮人女士们都站了起来。
“尊敬的精灵领主女士,”矮人首领,一位上了年纪的矮人女士,芙蕾娜,她对艾兰微微弯腰施礼:“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感激。”
艾兰微笑着点头,走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的目光环视过所有矮人,然后微笑道:“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请坐,我想大家一定有很多话想说,那就等休整好之后,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吧。现在,先让我们饱餐一顿。”
艾兰干脆地说完,餐厅里响起低声欢呼。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艾兰端起菌汤喝了一口,随后房间里迅速响起杯盘碰撞的声音。
“接引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进到庄园,”白沨轻声问:“你不害怕他们是坏人,相中你的地方,在你的饮食里下毒药?”
艾兰指了指餐盘上隐隐发光的纹路:“放心享受美食吧,我所有的餐盘都经过魔药的浸泡,如果有毒素,我会发现。”
“果然。”白沨并不意外,用叉子叉了一块烤的微微发焦的猪肉:“你刚才和他们说了什么?”
“我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艾兰想了想,又说:“并且说我是领主,介绍你是我的守卫,有你这样强大的守卫,我想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我亲爱的朋友,这之后你可别拆我的台。”
白沨:“……我是要走的,到时候你就没有守卫了。”
艾兰:“到时候我就说派你去征讨巨龙了,而且我本身也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放心,我的地盘,我能说了算。”
白沨的神情有几分复杂,却没有再说话。
艾兰已经望着桌子上的菜,眼睛发光。
矮人们带来了丰富的调味料和食材,桌上的饭菜相当诱人,有芝士焗通心粉的浓郁奶香、黑胡椒孜然猪排的鲜嫩肉质、蛋液面粉炸蘑菇的酥脆爽口,就连早已经喝腻了的菌菇汤,此刻有蒜末、姜丝、虾汤、蛋黄、胡椒粉以及葱花香菜的提味,也变得鲜香无比。
艾兰接连喝了好几口,赞叹道:“矮人女士们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这菌菇汤简直……”
她连忙住口,因为差点说漏了嘴,她想说的是,这道菌菇汤简直有了一点自己家乡菜的精髓。
“确实很不错,”白沨忽然在一边说:“不过如果你说这个菌菇汤的话,这是我做的。”
“啊?”艾兰诧异地抬头,然后马上真心实意地发出了毫不吝啬的赞美:“我的天哪,守卫先生,想不到您竟然还有这样的才能!您让我觉得之前我简直是在暴殄蘑菇!”
“嗯,”白沨清了清嗓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提了提:“可能只是因为你之前没有原料,我走之前,会教给你这道菜怎么做的。”
艾兰连忙表示诚挚的感谢。
“不过你说,你刚才说,”白沨问:“征讨什么巨龙,你们这里也有巨龙吗?”
“和你……”艾兰顿了顿,及时把“和你们不一样”噎了回去,改成:“那是长翅膀、会喷火,能在天上飞,以劫夺人类财宝为乐的守财奴巨龙。”
“龙。”艾兰想了想,以西方语言念出了一个单词。
她念这个单词的时候,仿佛是为了足够清晰地教学,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白沨若有所思,跟着重复。
底下杯盘碰撞的声音随着这个单词瞬间停住了,原本还算热闹的声浪如潮水般退去。
艾兰和白沨同时望向下面的矮人们。
芙蕾娜女士看了看她周围的矮人们,向着艾兰发出了疑问:“尊敬的精灵领主女士,请问,我们刚才是否听到您和这位……在讨论龙?”
看着如惊弓之鸟般紧张的矮人们,艾兰身体微微靠后,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微笑道:
“是的,在灰雾尚未蔓延的时代,我庄园的东北方向,有一条巨龙先生,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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