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并不复杂。
一切起源于静静生的一场大病。鲨鱼的盾鳞往往会紧密贴着身体,体现在静静身上的便是光滑的蓝色鱼尾,在水里畅游时鳞片闪着暗色的金光,在紫色海水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直到去年的某一天,顺滑的盾鳞突然炸起,密密麻麻的炸鳞让鱼尾溃烂瘙痒,却迟迟无法自愈,痛苦得她每日每夜都恨不得剥光自己身上每一片鱼鳞。
普通医疗舱治标不治本,完全没办法彻底解决病症,病情不断反复,家人不忍心她像这样痛苦,将她带去了医院。
那是第一次,她蓝色的血液暴露在外人面前。随着采样针没入血管,带出蓝色的血珠起,她的生活便不在平静。
一家人还在庆幸这不是什么罕见的基因自带病症时,所有的基因信息都被疯狂的转卖。终于在她独自下水玩耍时,觊觎基因的人找上门来。
在偏远的旅游星绑走一个人并不是难事,静静被掳上停靠在Y-73星旅行飞船上的货舱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每时每刻都蜷缩在货舱里祈祷,上帝似乎真的听见了她的祷告,飞船启航的一天,楚轲踹开了那破烂的舱门,有如天神下凡。
楚轲告诉她自己是一路闻着她的气味找来的,她曾听过哥哥向自己夸耀这惊人的基因天赋——北极熊的嗅觉异常发达,最远可以嗅到五十公里以外的母北极熊发情散发的信息素味。她当时对此没有概念,只是调笑着问哥哥有没有闻到过心怡的母北极熊,她能帮忙撮合撮合。
但楚轲只是宠溺地摸了摸她蓝色的长发,“我不爱闻这些,没注意过。”
如今他靠着稀薄的信息素一路颠沛流离,找到了货舱最底部的自己。
故事在这里结束便是幸福的,哥哥成功找回妹妹,一家人重新团圆。但现实并不是如此,绑架的人显然是专业团伙,一整艘旅行飞船都是同伙。
北极熊再过英勇也只会被一轮轮攻来的人消耗的筋疲力竭——或许看上了他骁勇的战斗力,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双双被绑,最后分开流向不同的商家。
后面的故事不必再讲,陈昼就能猜到后续,被抓去研究基因的妹妹,被辗转卖入拍卖行的哥哥。
陈昼心疼地揽过静静的肩膀,后者乖巧地歪过头,两个人便头贴着头传递着差异的体温——静静的血似乎是凉的,冰凉的温度和陈昼36度的体温随着靠近交融在一起。
陈昼开口道,“都过去了,我带你见你哥。”
“但我的尾巴——”静静犹豫着,人鱼在陆地上确实不易行走,陈昼想起童话里的美人鱼,为了走上陆地与王子相遇,与海妖做了交易获得了双腿——一双每每行走都仿佛在刀尖上起舞般疼痛的双腿。
星际没有女巫,人鱼也不用通过不平等的交易换来痛苦的双腿,陈昼下意识地想到——现在的科技那样发达,或许研究所可以给静静一对人造的腿,不会疼痛,又能在陆地上畅快地行动——至于呼吸,陈昼想到的x棉宝宝里,水生生物上陆地都靠着头顶鱼缸的方式,虽然看起来滑稽,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不过造腿的手术需要复杂的程序,现在估计用不上,况且还要问问个人意愿。不如问问奥利专项组里有没有闲置的生态箱和推车,往生态箱里装点水,再把静静放进去,陈昼就能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推着静静去楚轲在的地方。
“我有办法——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不用担心,就算这个办法不行,我抱着你去找你哥!”
医疗室门口,沈延和奥利聊着帕尔修斯研究所,似乎是打算靠着罕见基因赚比快钱、又或是通过这种途径勾搭上利己的有钱人。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近期似乎很缺钱。
“一般大项目都比较费钱。”奥利深谙此道,研究所的植物们便贵得离谱。
沈延想起了那颗上百万的中国美味蘑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门内陈昼风风火火地出来了,“奥利——哦,你在这啊。”
“怎么了——”
陈昼马不停蹄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没有推车——生态箱一般靠内部传送带运过去。”奥利开口道,面前的陈昼表情几乎是瞬间变得很是失落,于是他补充道,“这种东西确实给不了你,不过有别的方法。”
他线上吩咐专项组机器人几句后,一个一米高的白色机器人便屁颠屁颠赶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磁悬浮代步器。
奥利开口解释道,“先用这个顶着用吧——之前也给类似的水生生物用过,这是蓄水环,戴在身上会有一层用来滋润肌肤的水膜,行动的话,就直接靠这个代步器吧——也不用站着,躺着坐着都行,总之都会浮起来。”
陈昼于是乎感恩戴德地接过的奥利给的妙妙工具,问清楚楚轲的位置后,又冲回了医疗室。
蓄水环很是便利,比陈昼想的办法便捷太多,就像一个贴身的反重力水球——陈昼心想这可是牛顿看了都会打翻棺材板的程度。这一圈水让原本就蓝蓝的静静又多了一层蓝色的水光屏障。
待代步器和静静自动连接后,静静便像那种悬浮小手办般浮在空中,代步器会随着控制人身体的移动而同步位移,陈昼于是拉起静静的手,水膜并不是坚不可摧的,相反,它十分的包容,陈昼的手就那样顺其自然地透过了水膜,最后抓住了静静凉凉的小手。
水膜再次闭合,陈昼可以明显感受到被水包裹的湿意。
“出发!”她开口道,拉着静静便往前冲去。
能行走的的感觉很是新奇,新环境比静静想得要安全得多,这让她不知不觉中也没那么伤感,眉眼中都带着笑意。
“好哦——”
长时间在专项组里摸毛茸茸,给了陈昼丰富的认路经验。几个拐弯后,陈昼便找到了北极熊所在的房间。
北极熊的体型庞大,再加上自身攻击力强悍,本应被放在重症区看守。但考虑到他似乎还保留着一分人性,奥利便将其安排在了独立的观察间。
楚轲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观察间的地上,观察间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专项组几乎在里面摆满了现有的量产植物,但楚轲对这些似乎都不感兴趣。专项组治好了他的皮外伤,还给他洗了个澡,比起在拍卖行里,他毛发变得蓬松多了,又白净得很,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白色饭团。
他一直很安静,直到静静站在他的面前。
或许观察间的挡板无法抵挡外界的空气,又或许北极熊的嗅觉实在是发达的离谱,总之静静靠近观察间时,楚轲便站在了挡板前。
相比于其他的患者,此刻的他乖巧得不行。
“静静……”他抬起熊掌,似乎想摸上静静的脑袋,但事实上只能抚上挡板。
“哥——”静静抬起手,两个人便隔着挡板掌心相贴。
陈昼礼貌地回避了这对兄妹叙旧——即使这位哥哥似乎不能完整说上几句话。多是静静在观察间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楚轲便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眷恋地看着她。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静静又回到了陈昼身边,“不继续聊会吗?你们不是很久没见面了?”陈昼问道。
静静摇摇头,陈昼发现她的眼圈有些蓝,也肿了些,兴许是哭过。
“楚哥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有点难受。”
“那怎么会,”看着她好像有在哭的趋势,陈昼故意没看她——有时候哭出来反而好些,她说道,“错肯定都是那群违法犯罪的人的错,你怎么能害得到他呢——往好处想,就是因为有你在他才没彻底狂化呢。”
“其他的患者受到拍卖行非人的折磨都已经彻底狂化了——这么想想拍卖行更不是人了。”陈昼愤恨道,沈延一路上把那位叫王金英的穿山甲女士的供词说给了她听,这让陈昼更痛恨这黑心拍卖行。
“你爱你哥吗?”看着眼前彷徨着、不知所措的小女孩,陈昼突然开口道。
“……我当然爱他。”静静缓缓开口,陈昼也没有打算追问是家人之爱还是情人之爱,她觉得对这两人来说,情感或许是杂糅的、相当复杂的。
“如果你想在这里照顾他,嗯……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这里的研究员。”陈昼顿了顿,“就刚刚在医疗室你见到的那个——那个黑一点的,另一位是少将,权利更大些,如果前面那个不同意,我就再问问后面那个。”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人都挺好的,这套装备就是我从研究员那借来的。”
“我没有基因证,”静静似乎觉得这有些难以启齿,“在外面工作没有基因证基本没人会收留我的。”
“那你想来吗?”陈昼绕开了这个话题,她并不知道基因证和工作会有怎样紧密的联系,但这并不妨碍她帮助这只人鱼。
“……想的,我想的。”静静低着头,似乎对自己的要求感到愧疚。
“那就行——我去问问。”躲过静静慌乱地想要阻拦的手,陈昼拨通了奥利了讯息,全息版奥利出现在二人眼前。
“尊敬的奥利,你是不是之前说过专项组有点缺人——”
奥利听闻挑了挑眉,看着陈昼突然做作地谄媚起来,他就猜到又是有求于自己,“确实是,怎么了?”
看奥利一副看透一切的上道样,陈昼乘胜追击道,“你看这位漂亮的小美人鱼怎么样呢——她可是可以百分百安抚身后这头两米多的北极熊患者,能力很出色呢。”
“确实很有实力。”奥利猜到了陈昼的意图,便顺着往下说,“不过专项组给的工资恐怕不太多,不知道这位小姐愿不愿意——”这是实话,专项组的政府拨款相当有限,固定研究员的工资都不算多,编外人员只会更少,像陈昼这样的志愿者,还是谢榛精打细算骗来的免费劳动力。
“我愿意!”静静忙地跟上奥利的话,生怕他反悔,“我愿意的,只要能住在我哥旁边。”
“我们专项组免费提供食宿,除了工资待遇还是相当可观的。”奥利顺其自然推销了专项组一把,试图挽回组的对外形象。
静静看起来已经是非常心动了,奥利也不反对有人来专项组帮忙——在军部的调查下,这位帮工的情报也是知根知底,再加上对方确实不适合在外露面,由专项组收留也正正好。况且今天来了这么多患者,没人帮忙可不行。
眼看着双方的求职活动已经要进展到签合同的地步了,陈昼觉得万事大吉,决定告退——毕竟时间有些晚了,小蘑菇神还在宿舍等着自己。
“加个好友吧,以后联系。”陈昼开口道,眼前的静静有些茫然,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静静好像没有光脑,“我送你个光脑吧,以后好联系——”
“太贵重了……不行……”静静疯狂拒绝,“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没事的——”
“军部报销吧——政府拨款不够干别的事,买个光脑还是够的。”坐在旁边围观的沈延开口道,“就当是体恤金。”
“明天会寄到专项组来,楚小姐请记得签收。”沈延用了肯定的句式。
“啊?好、好的,谢谢少将。”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显然这样白嫖的行为让她不太适应。
“好啦!完美解决!”陈昼拍拍手,“时间有些晚了,我就先回校了——”
回程依旧是沈延一路护送陈昼,陈昼觉得没必要,但架不住沈延再三坚持:“安全最重要。”
于是陈昼顺从地上了那艘来时的飞船,安安稳稳的到了家。
站在飞船外,出于礼貌,陈昼便挥着手向里面的沈延再三告别,挥了两下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嘻嘻哈哈说了句:“沈延少将国庆快乐!阅兵的时候特别帅——”
“宇宙第一沈少将——”她拖着长音,学着当时弹幕的高呼声,有点像个亢奋过头的醉鬼。
当然这个醉鬼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沈少将泛红的耳尖。
红耳朵少将抿着嘴,“国庆快乐,再见陈昼。”
“再见!”
民用飞船逃一样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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