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前，塞巴斯蒂安去了屋外逗狗，小木屋内的李芷接到个电话。
是玛妮打来的。
这个就响过一次的电话的铃声，让李芷陌生，还以为是哪里在放广播音乐，四处张望了一圈。后知后觉看到桌子开始震动起来，疯狂催促，李芷才想起她家装了电话。
“喂，您好。”李芷站到座机前，拿起了红色听筒。
玛妮大婶的声音亲切传来：“是里织吗？我是玛妮。”
“是我，玛妮大婶早上好。”李芷对这个 morning call 虽然摸不着头脑，态度还是非常热情的，语气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玛妮在电话那头说了很多很多话，大意是鸡养得很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最后还是绕到了那个最重要的话题：“谢恩生日到了，里织有空可以过来一趟吗？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玛妮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为了让谢恩这倒霉孩子有一天的快乐日子。她宁可抹开面子，冒着被里织厌恶的风险，也得来亲自邀请。
李芷为难，跟谢恩也没任何联系了，她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委婉说道：“玛妮大婶，今天我外出有点事。”
玛妮大婶说道：“现场发鸡蛋的。”
“晚点我一定来。”李芷信誓旦旦地保证，挂断电话之后，直接把去玛妮牧场列为“to do list”的超级代办项。
自家的鸡还没成熟，鸡蛋是影子都没见着。哪里能免费领鸡蛋，哪里就一定少不了她的身影。
所以当去法师家的行程提前结束后，李芷就甩了塞巴斯蒂安，屁颠屁颠地去领鸡蛋。
她其实对塞巴斯蒂安有一点生气的，穿越到游戏里来，也要被当作替身这件事，令人心寒。难得勾起了她过去的一些糟糕回忆，还以为跟陆知屿的陈谷子烂芝麻事已经翻篇了。
脚底的绿纱轻软，春之序曲谱写，万物摇曳复苏，草木熨帖着人心的沉疴。这是新生的世界，不属于过去，只属于当下。
李芷越走越快，到最后一路小跑，来到了玛妮牧场。牧场外面圈养的牛看人来了，一路就咩咩叫地凑到围栏边。
外边搬出来两张大桌子，放了些彩带和未充气的气球，连分鸡蛋的篮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玛妮是个很好的姑妈，对谢恩的生日很重视，除了手劲大一点。
李芷这趟也没有空手来，虽然不知道塞巴斯蒂安使了什么手段，那个鱼篓装得满满，鱼差点都挤得要跳出来，但也正好救了急，离开时顺手捞了一条小嘴鲈鱼过来。
印象中，谢恩好像最喜欢的礼物不是鱼，是啤酒来着。
是不是来早了，李芷心里犯嘀咕，已经九点半了，这里还没有布置好，也就她一个人。
在李芷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把礼物送了，顺便领两个鸡蛋就离开时。
一个从外面回来的紫发紫群小女孩扑到李芷身边，紧紧抱住了李芷大腿，仰着脑袋，天真喊到：“教母，你来啦”
腿部一沉，给在外面徘徊的李芷吓一哆嗦，低头看到只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才放下心来。
还以为谢恩又喝醉了，从躺着的地上漂移过来了。
“哈喽哈喽，你……你家大人在家吗？”李芷蹲下来，怕吓着小孩，还把鱼放在身后，跟小女孩友好地打着招呼。
没错，李芷把NPC 名字忘了，正在企图蒙混过关。特别是这个叫她“仙女教母”的小天使，一点不敢叫人难过。
但贾斯不是普通的小孩，她的心思很敏锐，最是能感受到大人所发生的变化，听到这话间的小停顿，小脸一秒垮下来，眼神变得很严肃认真，直言道：“教母是不记得贾斯了吗？”
李芷还用笑容遮掩心虚，眉眼弯着，大言不惭道：“当然记得，你是贾斯，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朋友。”
这小镇有几个小孩来着，李芷疯狂在心中掰手指头，除了这个叫贾斯，应该还有两个，贾斯这名字还是刚从小孩口中现记的。
“少来。”贾斯看穿李芷的伪装，冷漠走开，径直准备推门进屋。临走前直接化身“冰雪公主”，用一句话将李芷冻在原地，“你连教父都忘了，怎么可能记得我。”
这小孩懂挺多的，一点都不好哄。
这事李芷也不是不能解释，但是说来话长，所以长话短说，瞎说道：“这两件事不冲突呀，我可以忘一个，记一个，恰好就记得贾斯小朋友。”套公式做题就是快。
“是吗？”身后传来阴沉的声音。
谢恩站在篱笆边，刚从外面跟着贾斯回来。他的身形消瘦了不少，眼中阴霾深厚，眉宇间的压抑与痛苦扑面而来。好不容易打起的一点精神，在这一刻，因为里织无意间的话语，而备受挫伤。
李芷脸上的笑容僵住，这哄孩子的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过，结果一说，就被谢恩逮住个正着。
李芷弯着腰站起来，也不知道谢恩什么时候出现的，话又听了多少，她果然还是不该来。
上个月李芷手机误点了广告，突然弹出来条诅咒消息，说她会因为抢鸡蛋有场人生大劫，除非转发评论点赞三连。当时的她嗤之以鼻，现在简直要逐帧学习。
大劫！何止是大劫。
李芷的职业假笑简直可以纳入史诗级别的，她面色平静从容，优雅说道：“不是，在逗贾斯开心呢。”
谢恩的双肩收敛下垂，像是在忍耐某种情绪，眼眸深沉，追问道：“那会是什么？”
李芷的笑容带起了和煦的微风，眼睛里闪烁着清新灵动光芒，实际上整个人已经是活人微死的状态了，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两个人都不记得啦。”
门被重重甩上，贾斯带着点哭腔跑走。谢恩静默，而后慢慢拖着步子，踉跄地想往外面走去。
李芷一直怀疑把她塞到星露谷来的人，是想报复世界的，也是折磨她和NPC 的，但是没什么实质证据。
看气跑了个小的，大的说什么也要补救一下，何况今天还是谢恩生日，她不想做扫兴的大人。
李芷就追上去，在小道上叫住了谢恩，诚恳道：“生日快乐。”
谢恩停了下来，脸上的困惑积攒，眉间都快皱成了川字，沧桑颓废的脸庞，轮廓分明。即使剃去了胡渣，颧骨下方依旧能看出些明显的青色痕迹。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和凝重，跟刚刚那还有点不一样。
超绝钝感力的李芷要是能发现这一点，祖坟今天指定要冒点青烟，她还在不知死活地拿起那条新鲜的小嘴鲈鱼，高高举起，鱼尾螺旋甩了两圈，给谢恩溅了一脸水。
“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发梢湿润，脸上滑过道道水痕，连着谢恩今日换的干净衣物都一身鱼味，眼前的一切都足以让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谢恩的身上散发出越来越难以言喻的倦怠感，他盯着里织看去，眸光暗淡至极。
那日里织到来时，他醉酒无礼说了很多胡话，明明之前答应她的戒酒功亏一篑，要亲自去道歉也没有勇气做到。
被放弃的这个选择，是他和里织共同做出的，怨不得任何人。
但谢恩当下还是有句话必须说：“今天不是我生日。”
在那制止鲈鱼行凶的李芷，鱼没驯老实，人快绷不住了，满脸问号放大：“玛妮大婶跟我说……”
谢恩听到这个开头，就心如死灰地撇过了头：“原来是玛妮姑妈叫你来的，你不用这样，不用去做这些违心的事，你走吧。”
当一个人脆弱的时候，他的气质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譬如，此时的谢恩。无奈的消沉让他混浊的眼睛黯淡，被遗弃的惶恐充斥，彷徨的内心世界仿佛随时会坍塌，就连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
这让李芷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远处站着的塞巴斯蒂安，看着李芷追着谢恩出来后，一直在明媚笑着，近乎热切的眼神都聚焦在谢恩一人身上。他眼眸慵懒无意地挑起，轻掸了指尖的红光，表面上仍给人一种冷静且理智的克制感，实际上快嫉妒到发疯。
李芷拼命甩掉脑中的紫色人影，眼巴巴问道：“不是今天，那是什么时候？我不小心记错了，我是自愿来的。”
为两鸡蛋来的自愿怎么不叫自愿呢？
谢恩知道他现在应该不留任何念想地离开，但看着里织的道歉和关心，这死腿又跟长地上了似的。
在里织耐心询问了第二遍的时候，谢恩就放弃了抵抗，竖起的高墙分崩离析，他燃起了不该有的希冀：“是明天，你明天还愿意来吗？”
李芷深切认识到她今天是搞砸了一切，必须想办法收拾烂摊子。幸亏这里 NPC 没有好感值，不然要倒扣 N 颗星。
鸡蛋还是很重要的。
于是立刻允诺道：“可以的，我明天会再来的。”
谢恩迷失的心灵像找寻到了稀缺的阳光，彻日的冰封之地，又迎来了雪融的初日，他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我等你。”
谢恩伸出了小拇指，微微弯曲，这是他与里织的约定，许下不可违背的诺言时，就要拉钩，里织每次都能说到做到。
李芷看着谢恩悬在空中的小拇指，无需多言，一眼就心领神会，上道又顺从地也伸出了手。
手指之间的微弱接触，如同命运的交织，郑重又温和。
李芷将小嘴鲈鱼挂在了谢恩小拇指上。
李芷：^-^ (自信)
谢恩：？- ？（疑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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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免费领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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