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决明一行人匆匆跟着亲卫到了城门处，门下缝隙的阵幕早已恢复如初，华决明伸指戳了戳，阵幕裹着她指尖的形状凹陷下去一块。
外城这一层阵幕同内城是一样的，看起来像是波动的金色半透明水帘，实则完全看不到另一面也听不到声音。攻击手段落上去时会瞬间硬化阻挡并反弹一部分，而像现在这样非攻击性地查探，便只像是在触摸一团有弹性的凝胶。
华决明又戳了几下，仍旧没什么反应。赵遐发话：“安排几个人过来轮流帮决明盯着。”想了想又对华决明说：“若来人真是你的旧识，若他代表问心宗不站在孟迁那边，我便有破局之法了。”
“你放心，如果是他来，绝对不会支持孟迁的。”华决明笃定道。
程布调了四个亲兵过来，叫他们两人一组轮换，就蹲在城门处盯着阵幕，门下不过窄窄一条缝隙，亲兵们索性直接趴下来，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异样。场面看上去有点滑稽，但不得不说很是有效，约摸半个时辰过去，阵幕上的金纹波动突然强烈了起来。
一个亲兵当即跳起来大喊：“华大夫！”华决明闻声冲过来，那缝隙中的阵幕果然缓慢地又张开一个小洞，一枚储物戒指滴溜溜地滚进来。华决明也顾不得形象了，跟身旁努力试图透过洞往外看的亲兵一样，直接伏低身子趴下，只可惜那小洞中也是一片流动的金色，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眼看那小洞即将合上，华决明急道：“伏昭是你吗？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呀？”只来得及问了两句，那小洞就已经彻底闭合，阵幕恢复如初。
“有一部分灵器能短暂打开这样大小的通道，可以向内传递一些死物。”赵遐解释说，“但外城阵法的核心法则是不得出，除非他手中还有什么专用于此的灵宝，否则应当是听不到你说话的。”
华决明气馁，但仍不死心，伸手去摸那小洞出现的位置，却意外地碰到了不同的触感，接触的一瞬间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声线：“别动。”
“伏昭！”华决明下意识惊喜地叫出声来。身后一群原本在愁眉苦脸的人登时围过来，秦珂问：“什么情况，真是伏昭？”
诸葛扬啧了一声，“居然能来得这么快。”
陈危疑惑，“谁啊，看起来你们都跟他很熟的样子。”
华决明一手按在阵幕上不动，一手伸到身后摆摆示意他们安静。她能感觉到阵幕另一面的手在挪动，刚刚碰到的是伏昭的指尖，现在终于找清了手掌的轮廓。
伏昭传音成功的瞬间松了口气，专门针对于阵法的灵器本就不多，匆忙之间只淘到了这块低阶的传音符，限制颇多，既需要接触，又需要沾染被联络人灵气的引物。城中人多眼杂，他不能直接递书信进去留下把柄，只能扔了个储物戒指进去用草药暗示，幸亏她如自己预想的一般机灵，顺利猜了出来。
“决明，我这一边是听不到你说话的，你能听得清楚吗？如果能你就动一下。”
正常的传音是全然和真声无异的，而现在透过阵法传过来的声音稍微有些飘忽失真，流畅度很像是语音通话网络不稳定的时候，但听清楚总体没问题。
虽然知道了那边听不见，嘴还是比脑子更快地应声：“听得见听得见，你说。”华决明说完食指微动，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你到现在城门正上方的城墙上去，正常抬手高度的位置，我在城门口太过惹眼，这里的阵幕也太窄了。”伏昭说完，感受到掌心又被她轻轻蹭了下，确认传达到了，起来飞身上了城墙。
他们之间跟城墙的确是有些不解之缘的，华决明抬手按上阵幕，隔着一层软弹的凝胶跟他手掌相接，感觉很是奇妙。
伏昭说：“我只能帮忙调度一些伤药灵刃，你有什么急缺的，就写在我手上。问心宗其他人尚在赶路，我可以跟他们斡旋，但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不行，你们要尽快想出破局之法。”
华决明想说的话一箩筐，偏偏被设定了个哑巴模式，急得有些微微冒汗。把所有的话在他手上写下来不现实，华决明只能先尽可能简洁地写了四个字：商议别走。
商议两个字写得太快，伏昭没辨识出来，但别走两个字倒是接收到了。伏昭开口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赵遐一行人都跟着上来了，只是一直默默在她身后待着，没有打搅，现在看到她招手立刻围了上去。
“你说的破局之法是什么？”华决明问赵遐，又给她一颗定心丸，“来的是我朋友，他会帮我们。”
实在是天降之喜，赵遐整理了一下思路，半转过身指向远处内城罩着的阵幕，“护城大阵经由我父亲的手改进加固过，外城阵基依靠的是三才，而内城阵基依靠五行。虽然只能通过郡守印由内向外打开或关闭，但我们由外向内可以用小五行阵影响内阵的范围。”
“你竟然知道阵基。”陈危眼中露出惊诧之色，他精通各类阵法，再仔细一想就隐约猜到了赵遐的思路。
“你想要缩小内阵，逼孟迁他们出来正面与你一战。”
“正有此意。”
赵遐眸中难掩激动之色，“只要有足够的小五行阵卦盘，最好的情况是将内阵缩到只笼罩郡守府的范围，那时内城暴露在我方手下，孟迁自然不得不应战。”
“可是……”诸葛扬提出疑虑，“对面有两个元婴五个金丹，正面对战，你有几分把握？”
“金丹不足为惧，只需要牵制他们到战局结束。”赵遐语气沉稳下来，“这一战取决于我与西门庶和徐兴之间的输赢。”
秦珂惊道：“什么意思，你要一挑二？可那是两个元婴。”华决明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要用那枚越境丹。”
赵遐平静地点点头。
一时间无人应声，她本就有境界回退的征兆，此时再用丹药无异于揠苗助长强行突破，但困局如此，也没有人能提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伏昭还在那边等着，华决明率先打破沉寂，“我去和他说，看能不能弄到小五行阵的卦盘，如果能，我们再商量后面怎么办。”
没人有异议，华决明便回到原位，摸索着阵幕重新触及伏昭的手，慢慢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小五行阵盘。伏昭低声念出来，想来他们是要打阵法的主意，更细节的肯定也没法传达给自己，伏昭只问需要多少，要什么品质的。
触及华决明的知识盲区，把陈危和赵遐叫过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卦盘在五品上下有一道深深的炼制鸿沟，让人短时间内去寻五品以上的不现实，两人简单商议一下决定以量取胜，就要最普通的小五行阵卦盘，最少一百个，多多益善。
若是材料和时间都充足，这种最普通的阵盘陈危也能炼制，只是他修为有限，一周顶多能炼出一个来。想了想自己算出来扑朔迷离的卦象，陈危默默翻了翻储物戒指，看到了之前炼制的距离成品一步之遥的卦盘。
换了最后一种材料这个原本的五品聚灵阵盘就会变成合灵阵盘，算是军阵阵盘的下位替代品，能发挥类似军阵士兵合力为主将增幅的效用，关键时刻能扭转战局。只是五品以下的合灵阵盘承受不了太多灵力，基本用一次就会碎裂，陈危想想就肉痛，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托华决明帮忙去要那种金属材料。
考虑到赵遐的身体状况，又准备用越境丹强行突破，华决明觉得用药刻不容缓。整个药方写给伏昭是不可能的，权衡了一下就只写三味辛温解表的主药：桂枝、紫苏、香薷。
前两种桂枝和紫苏都还算顺利，两个人卡在了第三位香薷上，药材名本就不像小五行阵那般广为人知，香薷这一味里面又包含生僻字，华决明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跟人面对面对话。一边放慢了速度写，一边絮絮地自言自语：“香薷啊，可恶，他肯定是不认识这个字，不认识要怎么猜啊，偏偏灵药品质的又没有什么替代品能用。”
“上面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需……咦？”华决明念着念着福至心灵，急切地拍了拍伏昭的掌心，缓缓写了个“上”字。
伏昭正在等待再次辨认这个笔画繁复的字，突然出现简简单单的三笔，让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上？”
“你的意思是，这个字的上半部分吗？”
立刻就是两下轻击，伏昭甚至品出了一点欢快的意味。
“草字头，草字头已经知道了，下面呢？中间是雨，对吗？”伏昭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华决明在里面写，他皱着眉在外面写，觉得比平时走镖砍人还累。
伏昭最后核实：“草字头下面一个需，对吗？”里面用力碰了下自己的指尖，这是对的意思。
很好，伏昭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字。
凌晨寅正，确诊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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