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后司徒月闭目坐于榻上,夏秋冬正坐在母后身后为她揉肩。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你那太子妃,什么时候和镇西侯家女儿关系这么好了?”
“母后,这也正顺了儿臣的心意了,她们两个都是明事理的人,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嗯……也好,你心里有数就好,太子妃沉稳聪慧,你可要好好待她,让她成为你的好帮手——对了,禁足的事莫要让太后知道,不然她老人家又要担心了。”
“儿臣明白。”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
“公主快看!我的风筝飞得最远!”徐风边跑边高兴地对百里风霜喊道。
“切,看我的!”萧寒不甘示弱,快跑向前超过二人。
萧寒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逐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萧寒!萧寒!太远了——快回来!”百里风霜大喊。
“萧寒!”她已经全然看不到萧寒的影子。
“徐风!徐——”她回头叫徐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她慌了,“徐风!萧寒!你们在哪?!”她开始在茫茫草原上横冲直撞。
忽然,白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消失了。随后天空极速上升,大地极速下坠,世界仿佛从中间割裂开来,百里风霜掉入一片虚无之中,陷入昏迷。
良久,她醒了,她站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没有色彩,只有无尽的灰暗。
这时,她看到徐风从远处的黑暗中向她走来。
“徐风!”
徐风不为所动,继续直直地向前走着。
百里风霜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徐风”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更可怖的是——他的胸口竟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就在这一瞬间,鲜红的血液从“徐风”胸口的洞中喷涌而出,溅了百里风霜一脸!她愣住了。她想要逃,可她动弹不得。
“徐风”继续向前走着,鲜血仍在喷涌,四周早已被鲜血淹没,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百里风霜眼睁睁看着鲜血没过自己的眼睛,却无能为力。
“救……命!救……”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快醒醒!”
百里风霜猛地睁开眼,徐风青涩的脸映入眼帘。百里风霜从床上弹起,惊恐地盯着面前的人。
“殿下,对不起,都怪我不够强,不能继续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百里风霜心底涌上一股悲伤。她走到徐风面前,拉起他的手,“徐风,你没有错。”
“殿下,你也没有错。”
百里风霜微微一怔。
“殿下,我来就是想告诉您,世事无常,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黑眼圈那么重,这一个月来,您都没怎么合过眼吧。”
百里风霜早已泣不成声。
“殿下,别哭,答应徐风,要天天开心。”
“好……好……”百里风霜哽咽应着。
徐风微微一笑,而后吹来一阵风,他化作点点尘埃,随风而去。
“徐风!”百里风霜忙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徐风!”百里风霜又一次睁开眼,这一次她终于看见了熟悉的纱帐。
窗外,天微微亮。
百里风霜躺在床上,拼命回忆着梦里徐风的面容。
短短三个月,发生了太多事。
背井离乡远至他国与太子和亲,却被传言说为不详;撞见太子与情妇幽会,情妇却邀自己合作杀了太子;赴约时遭遇夺命刺杀,徐风身死;才过了两天自己与冷玉笙就差点死在洛水!
如今自己被禁足,百里风霜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当初自己虽不愿和亲,可为了两国百姓不再饱受战乱之苦,自己答应和亲。原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国家安度余生,可没想到和亲竟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个国家,自己随时都会死!可在这里只能靠自己!自己一定要查明幕后真凶为徐风报仇!
但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答应徐风的事——要天天开心。
她掀开被褥,轻声下床,缓步来到唐月床前,伸出双臂轻推道:“唐月,唐月!醒醒!”
唐月睡眼惺忪应道:“怎么了殿下?这天还没亮,您怎么起来了?”
“嘘……”百里风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月期限已到,今日咱们早些时间出宫,到街上去!”
朱雀大街,红日初升。
天气渐暖,街旁的积雪渐渐融化,雪水渗透到街上的青砖缝中,绘成一幅别样的画卷。空气中飘来春风温暖的味道,沁人心脾。
唐月跟随百里风霜来到一处府邸,她抬头望去,只见朱红色的门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镇西侯府”。
“殿下,我们直接从正门进去,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些?”
百里风霜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啪!”她轻轻拍了一下唐月的脑袋,“你个笨蛋,当然不是了!跟我来。”
二人来到镇西侯府后门,这里四面高墙,枯枝密布,位置及其隐蔽。
百里风霜来到墙边的一个小土堆旁,从后面取出一块砖头,后退两步,掂了掂重,随即使劲一扔——
“咚!”
“公主!这……这不会惊动府里的人吗?”
“放心吧!”百里风霜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胸有成竹地瞧着唐月,“镇西侯常年驻守边境,阿玉母亲和府内佣人都知道我二人的关系,并无大碍。”
正说着,冷玉笙就拿着砖头来到二人面前,她将砖头放在土堆后,起身笑问道:“今日我们去哪?”
“我见书上说,今日是你们大梁的乞春节,想必街上一定会有很多好玩的,我们方才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几处买发簪的小摊。”
“怎么?宫里那么多金银首饰都入不了你的眼?”冷玉笙打趣道。
“倒也不是,只是那些金银太过华丽,与我这便服不相配。”百里风霜说着,伸出自己戴着那副黑色护腕的左臂,今日她穿的是一身黑色便服,同样束着腰带,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那我们走吧!”冷玉笙走到二人中间,左手挽着百里风霜,右手挽着唐月,三人并排走着。
“乞春节是什么节?”唐月问。
“嗯……乞春乞春,就是人们希望春天快点到来!这天小贩们会在大街小巷摆摊,相传只要在这一天上街买了东西,那么这个人一整个春天都会有好运的!”冷玉笙回答道。
“那我们可要多买一点!”唐月笑道。
“这都还不算是热闹的,等到了桃花节,那才叫一个热闹——”
“诶!到了,就是这家。”百里风霜停在一摊位旁,只见这摊上摆着的都是些素净的发饰,倒是很符合百里风霜的气质。
“这位客,看看想要什么!”
百里风霜微微俯身,仔细挑选起来。
巡视一圈,她的视线停在了一支木簪子上。
那簪子通体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木质细腻,纹理宛若天然画卷,似山水蜿蜒,又像流云飘动。檀木本身带着淡淡的红晕,在红日的轻抚下,晕出一抹迷人的光泽。簪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桃花,花瓣层层相叠,薄如蝉翼,每一片都似乎都能被风吹落,花蕊处微微凹陷,像是藏匿着清晨的露珠,细细的花蕊线条流畅,犹如灵动的丝线在风中摇曳。
百里风霜双眼放光,指着那簪子道:“老板,这簪子什么价钱?”
“节日特价,只要九百文!”
百里风霜闻言低头,忙解开腰带上挂着的钱袋,刚要掏出铜钱,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道明媚的女声——“我出十倍价钱,这簪子我要了!”
众人纷纷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
只见那女子身穿白衣,面容素净,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一对薄唇泛着淡淡粉色,如瀑青丝只用一根银簪固定,双手相叉放于腹前,缓步走来,如果没看到她身后身着朴素的丫鬟静梅,也没听到她方才那霸道的话语,倒真能让人以为她是那话本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众人呆愣之际,此人已走到摊位跟前。
“想必蒋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冷玉笙瞪着她,冷冷道。
“这位是……”百里风霜看向冷玉笙。
“兵部尚书将玉荣之女,将舒言。‘京都才女’。”
“放肆!见了太子妃还不快快行礼!”唐月冲到百里风霜身前,对蒋舒言吼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太子妃啊!太子妃眼光不错,这簪子我也喜欢得很——不过今日怎么没听说太子妃出宫的消息?你们该不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要不要我让父亲参你和镇西侯一本!?”
“你——”冷玉笙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却被百里风霜拉住胳膊,“你到底想怎样?”百里风霜瞪道。
“我——”
“阿姐……阿姐!”
蒋舒言的话被一声声阿姐打断。只见方才蒋舒言来的方向又匆匆赶来一位男子。
他来到阿姐身旁,焦急道:“阿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终于看清了阿姐身旁那宛若翠竹之人。
百里风霜和冷玉笙也认出了他。
此人身穿淡蓝色长衣,脖领处绣有金色花纹,墨色腰带勾勒出他傲人的身姿。他面容清秀,脸部线条流畅,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发丝用发冠整齐束起,一丝不苟。俊朗的声音如春日清泉,柔情似水。
“原来你就是蒋靖言。洛桥那日太过匆忙,没能好好道谢,实在是抱歉。”
蒋靖言回过神,忙行礼道:“太子妃这说的是哪里话,为太子妃的安危着想,是臣民的职责。”
“起来吧,念在你救了我们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百里风霜背过身,“快带你阿姐离开。”
“等一下!”蒋靖言转身走到摊主面前,扔过钱袋便拿起那支紫檀簪子,大步走到百里风霜身后,轻轻将簪子为她簪上。
百里风霜睁大双眼,脸颊微红。
冷玉笙和唐月惊地张大了嘴巴。
将舒言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弟弟,欲言又止,显然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簪完发后,蒋靖言后退两步,作揖道:“在下今日从未见过三位,告辞。”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百里风霜猛然转身。
蒋靖言停住脚步。
百里风霜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支簪子?”
蒋靖言微微转头,微笑道:“因为其他簪子从未入过您的眼。”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
蒋舒言终于缓过来,忙跑着追到弟弟身旁。
“你怎么回事?”
“阿姐,太子妃我们惹不起。”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你怎么那天从街上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她自顾自说得起劲,并没注意到自家弟弟那快咧到耳朵根的嘴角。
……
“原来那天是他救了我们。”冷玉笙道,不过这人胆子也忒大了吧!简直像个登徒子!你可是太子妃!”
“好了,往后多留意些就是了,我们尽量不要再与蒋舒言碰面了。”百里风霜边说边往前走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冷玉笙跑着上前抓住百里风霜的胳膊埋怨……
翌日清晨,广和殿。
“威……武……”
……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吏部侍郎顾鼎臣思索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臣前些日子收到好友通州节度使秦广来信,信中告知通州近几年粮食收成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百姓的储备粮根本不足以撑过冬天!且不光是通州,就连京都所在的齐州,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啊陛下!”
众臣面面相觑,有点头的,有不屑的。
皇帝从金玉镶制的盘子中拿了颗葡萄放入口中,不耐烦道:“朕不是已经下放赈灾粮了吗?”通州地处北方,苦寒之地,就不要奢求水草丰美啦!要懂得知足!要是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父皇且慢,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夏秋冬上前行礼道。
“何事?”
“禀父皇,儿臣的太子妃自桃花溪案后便整日耿耿于怀,自怨自艾,夜晚常常被噩梦惊醒,儿臣实在于心不忍。太子妃喜诗词歌赋,再有一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春日诗会,而观星大会则在半月之后,依儿臣看,不如今年将二者一同举办,更加热闹,相信太子妃一定会放松心情,开心起来的!”
“好!朕的儿此法甚好!朕准了!此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
“谢父皇!”夏秋冬朝父皇磕了个重重的响头。
同一时间,朱雀大街。
百里风霜与冷玉笙头戴面纱,匆忙走着。她悄声向冷玉笙问道:“你确定你那个朋友会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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