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病吧。
这是苏茉的第一想法,毕竟如果这人想让她不迟到,只是一张会员证,不,只是一句话的事。
她反唇相讥:“你想让我迟到,我又能怎么办。”
“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啊,你要是连这个门都进不来,可不太给叶会长掉价了吗。”她姿态放松地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并且分给了齐航一个眼神,“好久不见啊,齐航。”
“是好久了,”齐航彬彬有礼地怼她,“上次见你还是你来求会长资助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生分了,连进都不想让我进呢。”
叶浅沉在麦里适时提醒:“别跟她扯。苏茉,直接切正题。”
“不知道阮小姐这么大阵势,今天到底想和我们谈什么。”苏茉和阮清雪正对面坐了下来。
阮清雪笑容不变,慢条斯理地挥了一下手,两旁的人都撤了出去,还为他们带上了门。
“让我想一想,说什么好呢?”
她一边说,一边从分酒器里倒了一杯红酒推到齐航面前,然后有条不紊地从旁边的小推车里拿了一杯紫得发黑的饮料。
“‘夜色迷离。’”她弯唇道,“如果没记错,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
苏茉垂眸晃了晃玻璃杯,清甜的莓果香从里面飘散出来,颜色犹如渲染了极光的夜色。
她微微抬起脖颈,液体在暧昧的灯光中滑入少女唇中。是乌莓汁。
“好了小朋友,今天我们速战速决,我不会太为难你。”阮清雪说着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个“14500”,并在上面打了个圈:“这是今天上午我在游戏里提取到的玩家人数——估计值,但是误差不超过50人。”
苏茉的目光落在纸上,阮清雪又在数字下面写了一句“第一场:血祭”。
“想必你家会长已经和你说过了,阵营赛的第一场极为血腥,几乎没有什么游戏背景,相当于是直接把所有小队一刀砍成两个阵营,然后放到开阔的地图上让我们互相厮杀。到了规定时间,人数较多的那一方胜利——”
“——败者全部抹杀。”
她笑了笑:“我不想吓唬你,小朋友,但只要经历过的人,晚上都会做噩梦哦。”
苏茉压根不睬她,抬手点了一下“血祭”两个字:“照这么说,第一场其实是看运气的?假如我是个实力很差的玩家,但只要我所在的阵营有狠角色——哪怕卡在时间截止的最后一秒,只比对方多一个人,我都会顺利晋级。是这样吗?”
“嗯哼,是这样。”
阮清雪略显欣赏地单手托起腮,“但是你忘了这只是第一场啊。阵营赛每一场只能活一半,如果不是一直在顶尖上的人物,早晚会被刷下去的——所以,哪怕你说的这个情况存在,也存在不长久。”
“所以要加入公会,而且实力越强的公会越安全。”苏茉赞同道,“因为每个公会只有五个人参赛,如果这五个人实力强悍,其他会员甚至不用面对阵营赛,因为一直有人替他们撑着。”
阮清雪却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小朋友,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喔。”
“这些底层玩家是想活着没错,可是阵营赛除了死亡率高一点其他几乎没有缺点——不,我说错了,甚至死亡率都没有普通的二级副本高。”
“小朋友,你代入一下,假如你是一个无技能底层玩家,每天在游戏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每次副本评级过低,系统会要求你每几个小时就进一次副本,状态差所以评级更低……以此恶性循环。”她撩起眼帘,似笑非笑地,“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想?”
苏茉垂下眼睛:“……自杀,或者想不惜一切代价地逃离。”
“好,那现在系统告诉你,我们设置了一种全新的对抗方式,将死亡率降到了稳定的50%,模式从pve改到了pvp,而且——如果你活到最后,你有概率可以向系统提出一个要求,系统将无条件满足你——”
“这时候,你又会怎么选呢?”
苏茉明白她的意思了。
答案显而易见——在模拟度这么高的游戏里,npc有自己的故事和性格,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这时候,pve和pvp已经没有区别了。
作为一个长期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无技能玩家,如果只是杀杀人就有离开的希望,即使只是一丝,他们也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毅然决然地参加。
所以阮清雪说的对。
她确实是想错了。
这些公会会员非但不会庆幸自己不用上场,反而会在公会内部搞竞争,甚至巴不得上场的五个人尽快死掉——然后他们就可以站在死去之人的残骸上,坐收渔翁之利。
苏茉一想到这些就心下微沉。
系统真的是连剥开都是黑的,这么一搞,就连公会内部都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分裂的可能性。
——这场游戏在鼓励他们互相厮杀,断绝他们所有的后路,然后把人性放到斗兽场上。
而它本身,作为规则制定者,就像神一样垂眸看着这场疯狂血腥的剧目。
“……阮清雪,”她缓缓抬眸,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不想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茉。”
叶浅沉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含着警告。
苏茉的回应是当着阮清雪的面,把耳麦整个扯了出来,随手甩在圆桌上。
“告诉我。”
她轻声要求道。
齐航在一旁皱起眉,显而易见,他的耳麦快要被叶浅沉吼炸了,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试图劝阻:“苏茉……”
苏茉看也不看他,只是干脆地一抬手。
——这是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下命令般的手势。
“把它摘了。”她语气平宁无比,“我不相信她还能杀了自己继承人。”
她可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完全听从叶浅沉的指挥。在某种程度上,她只是一个拥有近似会长的权限、又独立于所有势力之外的个体而已。
她可以选择信任叶浅沉,却永远不会成为她的附庸。
永不依附于他人。
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道理。
气氛一时暗流涌动,看不见的弦在她们之间缓缓绷紧。
阮清雪端详着苏茉的神色,忽然莞尔一笑,抬起手做了一个宁事息人的动作:“hey,hey,别激动。”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小朋友。”她笑眯眯地,“我不告诉你吧,你会让我现在血溅当场;可我要是告诉你了,叶浅沉会让我一出门就血溅当场。你们俩吵架,可我怎么着都得罪人啊。”
接着她看见了苏茉的眼神,扶额道:“……没事了,一看到你,我就宁愿死叶浅沉手里。”
“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们都有个猜测。”
苏茉:“什么猜测?”
“系统应该是有智慧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它至少是个智慧生物,而不是什么设置好的程序。”
阮清雪说,“系统之下有许多分系统,最低级是个人系统,然后是布置任务的系统,再到审核系统,它们合起来有一个‘上级’。系统等级越高,用语越正式,目前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接触到它的最顶层。”
“我曾经和系统做过一场交易,在第一场副本获得了一个s级道具。”苏茉缓缓地说,“它会权衡利弊,也有正常的逻辑思维,而且不受到规则限制。它说‘交易全程会录像递交上级’,问我是否同意——这个上级,有可能是最顶层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阮清雪斟酌着说,“不过能和系统做交易的人很少,一般人想走这个途径系统都是装死的……你和系统什么关系?”
她是带着一丝开玩笑的意味说出这句话的。
可苏茉却彻底僵住。
这句话让她蓦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系统以同批新人通关最快的为第一,你和郑依澜的直播我都看过了,看起来是同时通关,实际上你比她慢了12秒。」
第一次副本之后,苏茉被齐航从中央大厅拉到神坛公会,叶浅沉首先安排了安柔与她见面。
安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她抱有强烈的恶意,苏茉那时候不知所以——甚至哪怕到刚才,她也以为是因为自己占了安柔继承人候选的位置,安柔才恨不得杀她而后快。
可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和叶浅沉见面!换句话说,她都没有定下来一定要留在神坛,安柔又怎么可能那时候就知道她会成为继承人的?
凛凛的寒意蔓延上心底。
「这就说明,系统为了你,整整等了12秒。」
记忆里的安柔紧紧盯着她,眼神中溢出的情绪像是要把她烧出个洞:
「这种事情前所未有,苏茉,你究竟有什么价值,能做到让系统为你作弊?!」
苏茉知道,她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也就是说,系统真的为自己等了整整12秒,就是为了送她一个技能?!
不。
不是的。
思绪在她脑海中重新拼凑,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为了那个第一的位置!!!
少女的呼吸逐渐急促,这个念头一出现,后面的事情就几乎是顺其自然——
送技能只是附加,系统真正要的,是把她推上第一名的那个风口浪尖。
因为,神坛从来都垄断新人第一名——
「你和郑依澜都是这轮的新人第一。可能你已经听说了,自神坛殿堂立会之初,每一轮的第一几乎都会加入我们,我们也因此成为了第一大公会。」
——叶浅沉亲口所说。
只有第一名才能进入神坛。
换个说法,如果逆着倒推回去——假如,假如苏茉当初不是第一呢?
那又会发生什么?
——那无技能的她,注定和神坛无缘,注定和叶浅沉不会见面,也注定遇不到齐航、杨小凡、安柔、夏蓓、郑依澜……以及所有她在神坛中遇到的人。
因为无技能,她可能只会进入一个普通公会,然后日复一日地挣扎在生死线上。她会成为第一轮血祭的牺牲品,就像阮清雪所假设的那样。
一切的一切只始于蝴蝶扇动翅膀的刹那。
是系统一个小小的决定、一次莫名其妙的后门、不知为何的偏私,才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现在,苏茉有理由相信,安柔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知道系统做这个决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让她感到嫉妒,才有了素未谋面却针锋相对的局面。
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唯一能解答她的人,被她亲手处死了。
在这一瞬间,苏茉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可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有一双眼睛无处不在,仔细研究着她的每一个想法。
眼睛的主人是始作俑者,是推波助澜者,更是一切幕后的观察者。
——在这场盛大的舞会上,她以为自己是指挥者,殊不知,他们只是玻璃展览柜里供人观赏的提现木偶而已。
杀人,杀谁,怎么杀,为什么杀,都早已在剧本里写好。
她只是一只木偶。
而展览柜外的“祂”们……
才是导演。
www开学辽(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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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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