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一角,刺耳的闹铃响起,白小柏迷迷糊糊间按掉了闹钟,继续沉睡。
几分钟后,闹铃再度响起,白小柏再一次熟练的按掉,这回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中懊恼自己昨晚太累,竟忘了关闹铃。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彻底清醒了才挠着脑袋起身去洗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清晨的第一医院门庭若市,白小柏熟练地走到张温言的办公室。
张温言是第一医院肿瘤科的副主任医师,年轻有为,白小柏奶奶确诊癌症后就是在张温言手下进行治疗的。
白小柏对于张温言是很感激的,彼时奶奶病重,白小柏需要工作赚钱给奶奶治病,张温言不仅帮白小柏联系了认真负责且要价实惠的护工,还帮白小柏联系了赠药,给白小柏减轻了不少压力。
一次闲聊,张温言得知白小柏的父母在白小柏初中时就双双死于癌症,正在进行基因遗传对患癌概率影响的张温言向白小柏提出想给他做个基因检测用作自己课题研究的病例。白小柏欣然同意,顺便为自己做了个全面体检。
白小柏轻轻敲了敲张温言办公室的门,门并未锁上,白小柏进去时张温言正看着其他病人拍的片。
张温言抬头,看到白小柏的身影又看了眼时间,早晨八点。
“小白,怎么来这么早?早饭吃了吗?”
“睡不着了就干脆过来了,怕您要给我做空腹血检就没吃早饭,饿一会儿没事的。”
张温言的表情瞬间严肃:“不吃早饭怎么行!你等我一会。”
白小柏想制止,哪知张温言动作太快,已经出了办公室,回来时手里提着两个馒头和一碗清粥。
“快吃吧,食堂里打得,热乎的,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小柏感激的接过,一脸抱歉的说:“谢谢,我总是这么麻烦您。”可白小柏吃了没几口,就又放下了。
张温言严肃的表情更甚,眉头紧蹙,白小柏感觉周围气氛有些紧张,解释道:“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因为天气热,您别太担心……”
“最近除了没胃口,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小柏心跳加速,磕磕绊绊地老实回答:“唔…最近大概吃的少了,经常胃疼,就是这里。”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上腹部:“没吃啥东西,可又总觉得不消化,身体也特别容易累,其他没什么了。”
听到白小柏说胃疼,张温言脸色更差:“那里不是胃!那里他妈是胰腺!”
张温言一向温文尔雅,突然爆粗口把白小柏吓了一跳,楞楞地张着嘴一脸吃惊的看着张温言。
张温言自知失态,几番张嘴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他捏着手里的检测报告,撇过头递给白小柏,哽咽道:“对不起,我失态了,这是报告,你自己看一下吧。”
白小柏懵懵地接过报告,粗略的看了看,指标什么的他看不懂,上上下下的箭头他也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直到他看到最后一行诊断结果:胰头钩突区占位,考虑恶性病变。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白小柏一眨不眨的看着报告上的那行字,拆开来个个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可怕的令人绝望。
真是造化弄人啊。
无助的眼神投向张温言时,张温言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白小柏身旁一把搂到怀里,摸着白小柏的脑袋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帮你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是医生,我一定能帮你的。”
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白小柏,还是在安慰张温言自己。
张温言对白小柏颇有好感,不然他也不会不计回报地帮助白小柏那么多。白小柏对亲情的坚守与付出总是能打动张温言,因为张温言没有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亲情关系颇为冷漠。
白小柏不知作何反应,等他回过神时,张温言已经帮他办好了住院的手续和进一步的检查安排。
“胰腺癌进展极快,我们得争分夺秒,我已经咨询了我的老师,希望会有好结果。”张温言认真地看向已经换好病号服躺在床上的白小柏,向他嘱咐接下来要做的事。
“胰腺癌啊……癌中之王……”白小柏看了眼窗外明媚的天空,喃喃道:“张医生,直接告诉我还剩下多久吧?”
张温言喉头一哽,他是肿瘤科的医生,自然知道胰腺癌发展迅速,存活率极低,更何况白小柏的肿瘤长在胰头位置。可这样残忍的现实要如何告诉眼前这个失去了所有家人的白小柏呢,白小柏孤单的身影落在张温言眼里像是要碎了。
白小柏回过神,觉得自己该为接下来的生活做好安排,便掏出手机给黄主任发消息。
白小柏-工号0026:黄主任,我病了,可能没办法继续工作了。
黄主任:病了?什么病?病历给我看看?病假不能请太久,咱人手不够,还有,你请病假的话,奖金就不给你算了。
白小柏-工号0026:癌,晚期。
屏幕上没动静了,不一会,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白小柏无奈地接起:“喂,主任。”
“你来一趟吧,把你的东西都交接一下。”
“主任,我记得特殊情况可以联系总部远程监交的吧,我还在医院里呢。”
“那到时候万一查出来交接手续不规范连累大家一起被扣钱算谁的呢!你的吗?!”
白小柏只觉得心力交瘁。都有总部监控交接了,怎么可能手续不规范,说白了姓黄的就是最后关头还要恶心自己一下。共事两年,人心冷漠至此。白小柏不等黄主任讲完就把电话挂了甩在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工作是不可能继续工作了,目前攒的积蓄加上奶奶留给他的钱,根本不可能支撑起手术外加整个治疗过程。胰腺癌是癌中之王,存活率极低,与其如此痛苦地挣扎,不如用仅剩的时间去完成过去为了打工而没能做到的事,让自己不留遗憾。
白小柏把自己放弃治疗的想法告诉了张温言,张温言沉默了,他自然清楚治疗的成功率,也自然清楚化疗的副作用对人也是种精神折磨。更重要的是,进一步检测显示,白小柏的胰腺癌已到了晚期,再多的治疗也只是徒增痛苦。
白小柏当天就出院了。张温言给他配了对症的药,要求白小柏定期到医院复查,并每天保持联系。
下午四点半,白小柏还是到网点进行了交接,毕竟不想连累其他打工人被扣奖金,到达网点时,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向他。黄主任正坐在工位上写着坐班日志,抬头看到白小柏的身影,轻笑一声说:“来晚了,已经远程监交好了。”
白小柏几个深呼吸,拳头捏了又捏,咬牙道:“所以明明可以,你却非要我一个晚期病人跑这一趟?”
在场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离白小柏最近的同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动气。
白小柏缓了缓情绪,因过度气愤而有些狰狞的表情松开了,像是突然释怀般绽开了笑颜:“既然如此,那我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给大家看点好东西!”
黄主任面色一变,她看到白小柏拿出手机,紧张的就要冲过来,白小柏动作快,将提前准备好的照片发在了工作小群。周围人纷纷点开手机,而后一脸内涵地看向黄主任。
照片视角隐蔽,能看到是两个人在忘情拥吻的画面,其中一个显而易见是黄主任,另一个嘛,反正不是黄主任的丈夫,看着倒有些像某个上级领导。
黄主任气急,双手胡乱的挥舞着要来抢手机,她破防狰狞的面容落在白小柏眼里无比的滑稽。
“2分钟内我可以撤回,抓紧时间跟我道歉还来得及。”白小柏退后几步,挑了挑眉。
黄主任恨地咬牙切齿,周围人的眼神聚焦在她身上另她难堪无比。
“对不起!行了吧!赶紧撤回,你们谁都不许保存!”黄主任边说,边用手指着在场所有人。
白小柏悠悠道:“从我入行开始你就一直针对我,就是因为我无意间拍到的这张照片吧?要不是为了这份稳定的收入给奶奶治病,谁愿意在你手下受气,以后再也不用被你pua了,拜拜了您嘞!”他如约,边撤回消息,边走出联动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网点,然后转手将那张照片转发至全市所有员工都在的大群,等黄主任追出来时,白小柏已经跑的没影了。
白小柏发泄完,只觉得身心无比的畅快,过后却又有些后悔这一冲动之举,生怕被报复。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了,能有什么好怕的。群里黄主任又是辩解又是发疯的,弹出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白小柏
粗略的看了几眼便删了退了群。
生病即将不久于世的消息,白小柏并未告知林茸茸,在家闲了几天之后,他约林茸茸参加《打工人》的线下户外打卡。
“难得啊小白白,以前约你出门都说忙啊要上班,这会终于有假期啦!”林茸茸特地穿上了游戏同款服装,妆化的精致漂亮,活泼可爱。
工作后的白小柏总是一身工作服,生活拮据甚少买衣服,今天只穿了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他递给林茸茸一杯柠檬茶,笑着说:“茸茸,我不用再上班了。”
林茸茸刚喝到嘴里的柠檬茶差点喷出来,边咳边问:“咳咳!你!你辞职了?!怎么突然想通了?!”
“没什么,就是累了,想休息了。”白小柏平静的表情和淡淡的语气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不想让林茸茸为自己过分担心,便给自己的不久于世找了个借口:“茸茸,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生活了,今后没法和你一起出来参加游戏活动了,祝你以后的生活一帆风顺。”
林茸茸单纯,她并未多想,只当白小柏是想通了,想体验一把最近时兴的旅居,兴奋地嗦着柠檬茶问:“早该这样了白小柏!你想去哪啊!我给你参谋参谋,讲不定我还能来看你呢!”
白小柏笑了笑,仰头望着天想了会,答:“唔……就去……有大草原有牧场又能看到雪山的地方吧!”
林茸茸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着攻略:“你看你看,北边这个地方不错!游牧民族骑着马放羊放牛!还能躺在草坪上看大雪山!我都想去了~哇!少数民族帅哥骑着马好绝啊!这双开门肌肉能跟我们傅焕爹咪有的一拼了吧!小白白!你去了也找个会骑马超绝的双开门男朋友吧!”
白小柏心里苦笑,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地府,哪能有什么骑着马的帅哥双开门男朋友啊,运气好点见到黑白无常和阎王爷就不错了,牛头马面不应该,毕竟自己这辈子也没干啥缺德事儿。
眼看着林茸茸越来越起劲,就要错过打卡时间了,白小柏轻轻地推了推林茸茸,打断她道:“好啦,再不出发去打卡,你傅焕爹咪的立牌要被其他打工人小姐摸秃了哦!”
“啊!不行不行!我傅焕爹咪的大奶由我林茸茸来守护啊啊啊!”林茸茸回过神,一把拉过白小柏的手,开启了两倍速赶往打卡点。
白小柏作为主线玩家,对于和三位男主合照打卡这一类事并不感兴趣,此行单纯是为了陪林茸茸,充当林茸茸和她三位纸片人老公的摄影师,就当作自己默默地和好友好好地告了个别吧。
悠闲惬意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两个月后,白小柏的疾病症状开始加重,上腹部的疼痛逐渐变得难以忍耐,疼痛放射到背部,白小柏时常疼的捂着肚子跪坐在床上,难耐地俯下身体,仿佛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偶尔睡着时,还忍不住挠一挠瘙痒的皮肤,白小柏上网搜了搜,这都是晚期病发的症状。
白小柏还是入了院,都说胰腺癌患者晚期都是痛苦无比的,白小柏这才切身体会到这种痛苦。张温言没有更好的办法给白小柏提供治疗,只能为他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好让被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的白小柏能睡个好觉。
又是两个月过去,病情发展的越发迅速,白小柏吃不下东西,身型瘦的皮包骨头,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灰败蜡黄,他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向张温言交代着自己的后事:“张医生……谢谢你……我没什么家人了,我走以后……就把我和奶奶葬在一起吧……”
张温言哭丧着脸,在他眼里,白小柏这一辈子太苦了,父母死于绝症,奶奶死于绝症,最后连自己都没能逃过病魔的魔爪,他轻轻抚了抚白小柏干枯衰败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一定给你安排妥当,你就……你就安心的走吧……”
墙上悬挂着给病人解闷用的电视,正放着实时新闻:“今日下午,一辆卡车与一辆suv在郊野高速发生碰撞,经调查,suv车主确认为某知名游戏公司创始人……”
新闻导播的声音有催眠作用,刚才一番话已用尽了白小柏所有的力气,不一会他就又睡着了。
过了几天,白小柏开始吐黑血,这是消化道出血的症状,他人也开始变得迷糊,原本整日整夜折磨他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一个宁静平和的夜晚,白小柏在张温言的陪伴下,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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