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001，但也不全是。沾边了。」
009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僵硬，仿佛在那一瞬想到了什么。
感受到那边越来越奇怪而安静的气氛，凌钰继续揉扁搓园着手里的金黄色小团子，并默默地起了个“羽羽”的名字，因为羽毛细腻的手感真的很舒适。
「你能做到。我觉得我们没什么聊的了。反正我的技能……」
「是我想不到的那种？」凌钰轻嗤，「拿莫须有来威胁人？你觉得靠谱吗？」
那边顿了顿，在这个无人打扰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流逝，009的声音越来越沉不住气，仿佛被某种阴影狠狠压着。
「轮回。我不是第一次进入内测。」
终于，009妥协了。
仅仅两个字，凌钰明白了所有。
轮回，时间的重启。那么在轮回之前，这个009一定见过自己或者……了解过自己。
怪不得那个总结帖从一开始就充斥着与游戏玩家格格不入的现实感，仿佛警告一般。
凌钰正打算继续问点什么，通讯器已经被那边单方面掐断了。
凌钰：……
看来踩到痛处了。
解决了心头的疑惑，凌钰开始自己对未来的规划，现在他被009和33仿生人同时要挟，目标均为VB67主脑。先不提要不要这么做，在33将他脖子上的基因锁环搞定后，他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奇怪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基地。
如何离开是个好问题。
他现在所拥有的：
一个玩家面板，一个可爱“羽羽”，一个可以存东西但副作用是耗费精神力的个体空间，一个没什么长处的自己。
简称，他什么也没有。
很多信息都不够明确，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获取。哦，还有一个第一本能。
凌钰有些发愁，最后，他想起了当初在指挥室记下的地图，指挥室……
——
人工智能研究基地指挥室。
“我以为你们清楚那些外来的人类对我们影响有多大。”
投影里是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少年。璀璨的金发耀眼而辉煌，仿佛整个人气质一般慵懒优雅，高贵冷艳。
如果凌钰在这里，就会发现他认识这个人——或者说是虫。
骨溪。
他第一个抽出来的，并记录在重要人物名片的雄虫。
虫族现任虫皇，三军最高指挥官。
而现在这个指挥官正颇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愚蠢的赛博新人类，“VB67主脑被盯住的风险太大了，你们备份了吗？”
少年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扶手，漫不经心，而言语间却藏满了不屑。
“科技的顶端将会颠覆世界，请允许我为您上演一幕智械的最高表演。”
“届时，宇宙裂隙玩家将会是第一批献祭者。”
低垂着头的是一个男子，面容带着疯狂，白大褂的胸口牌上写着“人工智能研究一星专家”。
发表完自己慷慨激昂的言论后，视频中断，整个指挥室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一个基地之所以会有指挥室，是因为这个基地可以随时化作星舰并冲入作战一线，离开的某专家并不知道，这个指挥室已经在被人悄然无声地侵占了。
这里是内测第四天凌晨。
凌钰已经夺取了这个指挥室的第二指令权限。通过精神力通导和这个基地的智能核心联系起来，在无数疯狂的数据流里成功上岸。
这里要感谢提供信息的33仿生人。智能核心作为基地个人性质中枢，具有不可替代性，而33却恰好有一个，凌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可以为他所用。
主脑的本质是数据，躯壳的消亡只是一时的。但在主脑不完全备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还要感谢里应外合内部人员009玩家，在敞开天窗说亮话后，凌钰知道了009的名字——楚司梵。
楚司梵的要求只有一个，加入他以后的队伍。
凌钰不清楚以后的样子，而轮回过的楚司梵却也守口如瓶，只是如同无奈般地开口，“轮回有限制，我只是在赌”后，凌钰彻底放弃了探究。
无论未来如何，当前他多个朋友多条路总归没错，个人势单力薄总要依靠群体，楚司梵需要他的帮助，他又何尝不需要楚司梵呢？
总之，在33和楚司梵这两个临时盟友的帮助下，凌钰终于让自己的生活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离开了这个基地，提着真正买到的零件，回到了机械店，恍如隔世。
老板沉默地扶了扶黑色的眼镜框，看着在凌晨三点如幽灵般出现在店门口的凌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老板提前预发了工资，这份恩情怎么都得记住啊。再说了我也无处可去。”凌钰半开玩笑似地说着，也确实是事实。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之下，他只是个游离在外面的陌生人、旁观者，无处生存，无处落脚。
“老板，机械零件买回来了。”
凌钰继续接手自己的工作，老板反而歇了下来，喝了口茶，温声，“你来了，我就可以回家不看店了。”
“老板辛苦了。”凌钰看着年轻老板孤寡的样子，想到自己为借口发愁，终于感慨，原来根本没人在意。
萍水相逢，老板和凌钰都默契地跳过了凌钰长时间没回来的原因，仿佛符号镶嵌在巨大的工作仪器上，谁都不缺。
凌钰终于在长久的疲惫中睡去，本来打算看看论坛的……等醒来再说吧。
好累啊。
没有下雨的夜晚也是冰凉痛苦的，凌钰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一种热烘烘的暖意，仿佛身上盖了层被子，挡住了所有的风寒。
某被子·羽羽·金黄色团子在凌钰沉睡的时刻化为了人形，耳朵是蓬松银灰色的羽毛，头发也是银灰色的，只是在发梢带了点明艳的金色，点缀其间，轻轻束在一起，被白色的绳子捆住。
鸦睫轻扑，似受惊的蝴蝶。眸子里却全然是机床上睡得正鼾的凌钰，巨大的羽翼挡住了无休止的冷风，给机床上的人一夜好眠。
“我不叫羽羽……算了，你开心就好。”
带着丝丝眷恋，温若羽一直记得凌钰把它放在胸口的那股炽热，让他得以苏醒，宇宙裂隙的逐渐扩大，让各个种族的头都警醒并反应，作为羽族的皇，他……
算了。
看来内测已经开始了。
公测也不会太远——希望一切如愿吧。
凝眸中感受着这个VB67星球微弱的生命力和裂缝污染的侵蚀，温若羽不甘又无奈……他尽力了，连自己的子民尚且难以安存，又……
——
天光刚亮。
难得明媚的阳光让凌钰感受到活着的暖意，鼓起干劲，又是新的一天，他选择性地将两个盟友的要求放在脑后，炸主脑这种危险的事情，和他一个小市民有啥关系呢。
经历过波折，凌钰越发喜欢了这个表面平静的机械店生活。看到眼前精力旺盛的羽羽在零件之间跳来跳去，莫名有种欣慰感。
凌钰是把羽羽当私人宠物养了，只是之前它好像生病了总是蔫蔫的，本来打算出去找个医生看看，没想到反而自己好了。不过他也没啥钱就是了。
不知道连自己都很难活下去的情况下他为啥还要养个宠物。
也许是……寻求慰藉吧。
这里是内测第四天早上八点。
“滴滴——星际历1月5日，晴，早间新闻。VB67星位于零件开发市场的人工智能研究基地发生爆炸，造成［定制恋人］5.0版本推迟，请各位买家稍等片刻，备好你们可爱的钱包，仿生人忠心恋人抱回家。”
小机器人自动播放的新闻总是戳中凌钰最感兴趣的点。
就是这个语气……
为什么有点可爱的直白？
凌钰戳了戳往他手心里蹭的羽羽，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者——回不去了。
那个平静的、和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人造太阳的温暖总是像表面的敷衍，内里不带一毫温度。
明明日头高悬，凌钰却感觉手脚冰冷，仿佛过冬天。
呃……这也算冬天？星际历1月5号。
老板来干活了，客流量还算可以，凌钰这个打杂的也忙活起来。
突然想起来还没让羽羽吃上口热乎的饭，老跟着自己喝营养剂多不地道。凌钰在中午时向老板申请离开一个小时。
老板是个很宽容的……也许是铺子小的原因。
凌钰抱着羽羽路过一家又一家食品店，却连门都进不去，光站在门外凌钰就知道是买不起的东西。
凌钰：……
穷啊。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去养宠物的？哪怕是他自己抽出来的。
凌钰放弃了思维发散，低头正好看见羽羽深红色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解，“咕唧？”
软软的羽毛蓬松温暖，漂亮的金色在冰冷的赛博城市里仿佛是个没被污染的小太阳，与周围格格不入，就像他凌钰一样。
凌钰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先给羽羽买一个零食。
昂贵的零食花了很多钱，光靠机械店救济似的工作已经满足不了正常的生理需求，凌钰决定再找一份兼职。
而路过的店铺有一家就是售卖仿生人的，［定制恋人］5.0。
凌钰顿住了脚，终于还是选择迈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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