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已过及笄礼,正是说亲的年龄。
无论以后是嫁给高门大户还是平民学子,她肯定需要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样才能不被夫家看不起。
林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嫁妆,家里只有容晚月出得起。
她上前拉着孙氏的手,撒娇道:“娘,她的嫁妆那么多,要是和离都带走,咱们以后可怎么过?我怎么嫁人啊?”
孙氏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但家里的花销她大致还是知道的。
不说别的,单说家里众人的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笔钱,全是从容氏手中出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没有想过要争容氏的管家权。
毕竟容氏不敢苛待她,她何必劳心劳力?
可现在容氏要和离,以后没有她的银钱,家里的人过得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好。
更别说给自己闺女拿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容氏手里的钱,肯定不能让她全带走。
江雪娘在旁边,也有自己的想法。
假孕陷害容晚月之后,管家权到了她的手里。
在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才知道每个月家中的花销是一个多么大的数目。
每个月月初,容晚月会专门拿出一笔钱作为家中的开销。
这一个月的花销,容氏已经拿出来过了,可现在马上要到月底,容氏留给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若是容氏离开林家,以后管家的钱她要从哪里出?
如果和离,容氏肯定不会再给她钱。
江雪娘原本还在头疼这件事,不过现在,倒是送上门的机会。
江雪娘故作为难望向孙氏:“可姐姐铁了心要和离,说不定这嫁妆她已经……”
江雪娘话说一半,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孙氏一急,起身摸着床边的拐杖就准备去月明院。
今日容晚月没有出门。
她正在和芦苇收拾自己的东西。
距离林盛下一个休沐日也就四五天的时间,容晚月准备趁这个时间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外面的宅院里去。
“夫人,这个放哪儿?”芦苇捧着一厚摞书,小心翼翼走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容晚月扫一眼,直接道:“扔掉。”
“扔掉?”
芦苇自小没见过书,下意识觉得可惜:“这是书吧?多少人想看都看不上……”
她面上满是惋惜的神情,容晚月看见,心蓦然一软。
“你想看书吗?”
芦苇轻轻抚摸着散发墨香的书页,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我不认字……”
说是这样说,但她的眼睛一直放在书上就没移开过,满眼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容晚月眼睛一酸。
她其实并不喜欢读书,小时候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是嫁给林盛之后,想跟他有共同话题,才买书回来读。
只是家中繁琐事务越来越多,她同林盛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她买回来的书也就全都蒙尘。
要不是今日突然翻出来,她已经忘记自己库房中还堆积着这么多书。
芦苇取来干抹布,正一本一本地将书上的灰尘小心拭去,比方才擦拭库房中的珍宝还要轻柔,容晚月眨掉眼中的湿意,开口道:“你想不想去读书?”
“我?我能学吗?”
容晚月还没回答,芦苇就自己摇头拒绝:“我们村都是男孩读书的,我不读,我还得帮夫人干活。”
她说完就跑走,埋头去搬库房里的东西,容晚月站在院子里看她小小的身影来回忙碌,心里莫名的难过。
月明院现在除去绑着的桃香和梨香两个人,只有她和芦苇两个人。
所以院子里需要动手的活儿,都是她和芦苇一起干的。
芦苇从前受苦,十一二岁的年纪看起来跟九岁十岁的孩子一样,容晚月怜惜她,并不会让她干太重的活儿,可芦苇很懂事,活儿都是抢着干,让人心疼不已。
容晚月原本想的,是暂时先让芦苇陪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跑跑腿的小丫鬟,等她及笄,就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可经过方才,容晚月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月明院从前满院子的丫鬟仆妇,保护她的为她而死,背叛她的被远远发卖,做一个丫鬟,连生死都不能够自己做主,纵然有风光富贵的可能,可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吗?
而等芦苇及笄离开,嫁到别人家,她又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她是会遇到良人?还是会像自己一样?
容晚月心里五味杂陈。
小小的芦苇还在院子里来回奔忙,她是那样的有活力,连深秋的萧瑟都似乎被她的活力冲淡,容晚月轻声唤她过来,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摸摸她的头,开口道:“芦苇,我想让你读书。”
芦苇下意识的开口拒绝:“我要干活儿。”
容晚月失笑:“不是让你现在就去读,等回来我们搬出去,再让你去读书。”
芦苇对看宅子的事情还有印象,她也很喜欢那座大宅子,听到容晚月这样说很开心:“是在那个新宅子里面读吗?”
容晚月点头:“对,到时候你要好好读书,好不好?”
到底是还小,芦苇大声应道:“好!”
得到容晚月可以读书的应允,芦苇干起活愈发有劲,容晚月也不由弯起嘴角,月明院其乐融融,直到院门被敲响。
外面的敲门声很急促,听得出敲门人的不耐烦,芦苇站到容晚月身边,不知道要不要去开门。
“是不是有人来找丫鬟?”
芦苇还记得昨晚被自己绑起来的桃香和梨香,绞着手问容晚月,肉眼可见的紧张。
容晚月倒不怎么害怕,她拍拍芦苇的手,示意她去开门。
大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满院的箱笼珠宝,孙氏三人就站在门前,一眼便被震撼。
知道容氏有钱,可怎么有这么多钱?
她们的目光在各色珠宝绸缎上扫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容晚月率先开口道:“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事来找我?”
林婉心虚地移开眼神,江雪娘站在孙氏身后并不打算开口,孙氏被自己身前一个箱笼里的金银首饰闪得眼花,语气莫名变虚:“自是有事的……”
她们的来意不用说容晚月也能看出来,现在只感觉莫名想笑。
怎么能有人这么有自信?
容晚月慢慢地将院子里打开的箱子一一合上,而后漠然开口:“哦,什么事呢?”
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玉被关进箱子,孙氏几人的眼神总算收敛,孙氏走向容晚月,严肃道:“容氏,你是不是真的要和盛儿和离?”
容晚月没说话,默默看着孙氏接下来想怎么说。
“你嫁给盛儿,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想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
“念在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我可以让你继续留在林家。”
容晚月不置可否。
孙氏见她不言,也不觉尴尬,说出自己的真实来意:“但你要是执意想离开也可以,林家不强留你,只是你的嫁妆,要留在林家一半。”
容晚月开口:“只留一半嫁妆?”
她的话隐藏着不明的意味:“我爹娘除了给我这许多嫁妆之外,还给我留了十几家铺子呢,这都让我带走?”
孙氏被她这一提醒,才想起容家在渝州的十几家商铺,一时心头更热:“你的铺子,也不能全带走,也要留一半。”
容晚月又开口:“咱们来到京州后,我还在外面买了七八家铺子呢。”
孙氏不加思索:“这也得分一半。”
“还有京郊的百亩田地呢。”
“也得分一半。”
“还有我在林家受的苦呢。”
“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氏原本还沉浸在要得到容晚月田产铺子的喜悦中,然而容晚月冷不丁的一句话,不由让她沉下脸。
容晚月面不改色。
若是林家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安安分分,容晚月是不想提起自己过去的事情的。
可她们并没有。
哪怕被她们百般看不起的自己如她们所愿要离开林盛,离开林家,她们仍然不满足。
容晚月嘲讽一笑道:“我是什么意思?婆母能不知道吗?”
孙氏还未说话,便听林婉不服气道:“你嫁给我兄长,已是天大的福分,不然凭你一介商女,哪里能做到御史夫人?你应该心怀感恩才是。”
“若无我容家供他读书,恐怕你们一家早已饿死街头。”
林婉的记忆里依稀还有小时候家里人忍饥挨饿的情景,可时过境迁,她早已不觉得自己家是受了容晚月的恩惠。
“兄长能做到御史,是他自身的才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雪娘也在一旁跟着敲边鼓:“是啊,表哥才华横溢,早晚都会被人赏识的。”
忘恩负义的人是不会记得别人的付出的。
容晚月早已习惯。
“既如此,那便别再惦记我的嫁妆。”
她说着,将三人请出去,关上院门。
回过头,容晚月对上的是芦苇快要哭出来的脸:“夫人,她们要是硬抢怎么办?”
芦苇在村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生怕哪一天外面的人就冲进来,她紧紧地攥着容晚月的衣角,抑制不住的害怕。
容晚月展颜轻笑,弯腰对芦苇道:“别怕,还记得带咱们去看宅子的那个婶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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