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王府。
言九快马加鞭从渠州城赶回了大梁。
“他当真如此说?”宁王轻笑一声,手中的茶杯举起,透过了日光。
言九站在一旁:“属下......不敢妄言。”
宁王收回手,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本王倒是想不到,那个一直病怏怏的兄长竟然存了要染指兵权的心思。”
言九抬眸看向宁王:“为今之计,当早做打算。”
“呵,中秋家宴么,”宁王暗暗攥拳,“他还真敢。”
“殿下,您吩咐我和肃甘肃离跟紧祁公子,眼下猎物已经上钩,”言九说,“依我之见,他确实被药毒坏了脑子,对咱们不构成威胁了。”
宁王淡淡地瞥他一眼:“祁越跑出王府给永王通风报信之时本王便说过此人留不得。”
言九微微垂眸。
祁越去报信是言九设计的,不然他没理由说服宁王毒死这么一个有用的谋士。
也怪林清婵拿的药有问题,否则祁越怎么可能起死回生,要不是后来林清婵道出了永王的阴谋,言九真的要怀疑这个林清婵和祁越是不是一伙的,合谋耍诈来玩弄殿下。
宁王一把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言九,本王似乎从未苛待过你。”
“殿下对我恩典有加,”言九嗓子有些干涩,一时喘不上气,“言九......没齿难忘。”
“你给他下的是慢性毒药,中毒之人毒发时像痨病缠身,不出七日便可暴毙,”宁王捏着言九的脸,“但他竟又活了过来,你真的觉得他是被药毒傻了脑子,而不是故意装疯卖傻?”
言九移开视线:“属下也不知,只是祁公子数日来确实未曾有什么动作,殿下安排的那一出也验过了,若他当真包藏祸心,理应看穿了花满楼的技俩才是,断然不会如此轻易被拿下。”
宁王终于放开言九:“祁越此人八面玲珑,日后还须多加小心。不过这次他竟然会选择站在本王兄长的对立面,倒是稀奇。”
言九没敢把花满楼里穿越者的那些话全说出来,怕自己说了后也要被当成异类,因此他只透露了林清婵在永王那儿探到的消息。
言九:“祁公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眼下皇帝不理政事,太后一党独大,太子党与太后党明里暗里争权夺势,朝中风气被搅和得一塌糊涂,而永王在此时对殿下心怀不轨,许是太后的授意。”
“本王那位兄长自幼便得皇祖母偏爱,”宁王负手而立,“只是体弱多病了些,因而未曾被立为太子。若是他身强体壮,恐怕这个皇帝还轮不到三哥来当——他既打定主意对本王下手,自然料定除掉本王之后朝中能掌事者唯他一人,届时只需太后一道封爵懿旨,本王这位兄长便可在朝堂只手遮天。”
魏国的江山姓裴。
永王是太后党,若真要在中秋家宴上动手,那是摆明了要打宁王手中兵权的主意,而永王素来与巡盐御史和两江总督私交甚密,盐税上这三人不知动了多少手脚,又有多少雪花银进了他们的裤腰带。
现在永王要除宁王,那可不是既要钱又要兵么,若宁王真上了他的套,那这朝中唯一能与太后党抗衡的人可就聊胜于无了,太后要除太子,太子若无,那整个天下岂不是要跟着太后这等外戚女子姓萧?
宁王对太子无感,但至少现在,他站在太子这边。
纵使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也得先保全未来天子,才有令诸侯的可能性。
言九抱拳道:“殿下,那咱们是否要按祁公子说的那般,与武林帮合谋。”
“与虎谋皮,只怕会两败俱伤,”宁王思索一阵,“不过他都这么说了,本王倒是有些好奇,武林帮能翻出些什么花样来。”
言九了然,躬身而退:“属下明白了。”
.
渠州城。
祁越和风相还没走。
客栈内,祁越请林清婵吃了一顿——当然,掏钱的不是他,是风相。
“你这顿饭不止是为了跟穿越者搞好关系这么简单吧?”林清婵一身布衣坐在桌前,夹起一筷子涮羊肉,“让我猜猜,你是有些疑惑没解决?”
一旁的江叶自顾自地喝着清淡的米酒。
祁越打了个哈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那种九曲玲珑心的人吗?”
林清婵鄙夷地看他一眼:“这可不好说,毕竟你可是写权谋文的人,你心里那点东西,足以置人死地。”
“再能写不也被雷劈了?”祁越道,“我这是友情跟你们组队打怪,你见好就收吧,没我的助力,你能顺利活到结局?”
“嘁,也不知道是谁在第一卷就把我写死了。”林清婵说。
江叶幽幽开口:“我同意。我一出场就被永王玩死在床上,我说什么了吗?”
祁越:“至少现在咱们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得,那你请我们吃饭,又是想验证什么?”林清婵微微抬眸。
“你不是永王的眼线吗,你和言九是怎么搭上的?还一起设计弄死了我,”祁越开口道,“言九那种人,可不像是能被轻易蒙骗过去的。”
饭桌上安静片刻。
林清婵放下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其实我骗了你,我不是什么青楼女子。”
祁越:“我就知道。所以你是谁?”
“我不都说了吗,我是个在化学研究所工作的苦逼社畜,一朝穿越,在魏国这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地方无亲无故,不用点脑子怎么活下去?被活活饿死吗?”林清婵说,“我穿越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是永王府里的女杀手,被永王指使去暗杀宁王,但被宁王察觉反将一军,一直关在宁王府的地牢里。后来她为了保命,向宁王示好,说自己愿意为宁王办事,只求宁王饶过自己。”
祁越点点头:“后来呢,怎么死的?”
“宁王给她喂了一种慢性毒药,解药在宁王手上,她如果想活命,必须每月到宁王那边服下一副解药,”林清婵道,“宁王用这种手段控制住了她,放她回了永王那边。永王见她任务失败,又看出她可能被宁王收买,所以赏了她一壶毒酒。不过谁知道我竟然接替她活了下去,永王见她没死,很是意外。至于我嘛......就当了一回狗腿子,表了一番衷心,暂时稳住永王。”
而林清婵在宁王那边交上去的第一个投名状,就是祁越这个反派跟永王勾结的事实。
然后她将计就计,让祁越在王府的好朋友言九故意装作不知情,找到机会故意放祁越去给永王报信,正好让宁王抓现行。
再然后,言九和林清婵一番密谋,说服宁王对祁越动手。
祁越了然:“所以你现在是双面间谍。”
“嗯哼,我在永王那边拿到的消息自然会汇报给宁王,不过永王不可能一直蒙在鼓里,他还是会想法设法除掉我以绝后患,”林清婵说,“我决定将计就计,假死。”
祁越一愣:“假死?”
“我的身份很复杂,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百变卧底,今天我可以是青楼的花魁,明天就能换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永王不知情,他到现在还以为我在给他送信的路上呢。”
祁越点点头,风相却一反常态地开口:“送信?敢问姑娘是给何人送信,竟要伪装至此。”
林清婵看他一眼,低声道:“巡盐御史。”
“巡盐御史?”祁越一脸疑惑。
“朝中分三党,太后一家独大,然后是太子党,还有皇帝,”林清婵说,“永王是太后党的人,和朝中的一些不轨之臣暗中勾结,抬高盐税,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我这一次是受了永王的指使,去给巡盐御史送一封密信,信里的内容大概是让他借巡盐之便物色一些年轻女子。”
祁越:“物色年轻女子?”
“我也不知道永王的这一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林清婵扶额,“不过以他的尿性,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享受这么简单,我怀疑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到时候我会把我穿过来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证据交给你们,你们拿着证据去搞永王,一搞一个准。”
祁越暗暗记了一笔。
而不等祁越开口,林清婵便哈哈一笑:“扯远了,我刚才说我要干啥来着?”
“假死。”一旁的江叶提醒道。
林清婵:“对,假死。永王要在中秋家宴上假装行刺,我作为他府里的杀手必然是要去一趟的,不过行刺是假,嫁祸宁王才是真。中秋家宴过后我的最大价值已经没了,永王是留不得我了,我一个刺客,要么被皇帝下旨斩首,要么自我了断,所以我决定......”
“你决定?”祁越看向她。
“我会提前服用假死药,然后假装被你们武林帮提前安排好的人在家宴上弄死,到时候宁王可以顺便领了救驾的功,还能顺便踩永王一脚,”林清婵说,“假死药的时限是三天,三天内我必须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改头换面重新去宁王府报道。”
祁越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能鼓掌:“妙啊。”
末了,他又道:“不过你假死药哪来的?”
林清婵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自己研制的假死药,问我哪来的?”
“......我可没那个本事。”祁越说。
“行吧,原主搞的,你这具身体可是反派制毒师啊,能不能有点脑洞?他什么药造不出来啊?”林清婵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我感觉你穿越到他身上有点侮辱他。”
祁越嘴角抽了抽:“你当我想穿似的。”
“他之前造出来的那些毒药在江湖上还挺受欢迎的,我这儿也留了点样品,”林清婵捅了捅他胳膊,“哎,要不要带点回去?不要998,只要9块8,给你卖个友情价还能再便宜两块钱。”
祁越摇摇头:“大可不必。我现在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做呢。”
林清婵:“什么任务?”
“你知道五石散吗,”祁越说,“这东西魏国这种架空朝代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却莫名其妙问世了,而且比原主更早一步造出来,后来原主对五石散进行了改良,把它从慢性毒药变成了一击毙命的至邪之物。”
林清婵脸色有些微妙:“噢?”
“我觉得会不会在我们之前,有一位更厉害的穿越者已经来到这里了,”祁越看着林清婵,“你不是说了吗,剧情随着我们的到来被改变了,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来之前的另一位穿越者先手改变了剧情。”
林清婵尴尬地笑笑:“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个更厉害的穿越者,是我。”
祁越惊呆了:“那个江湖女医是你!”
“我办事会换各种身份,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林清婵打了个响指,有些骄傲,“我可是化学博士诶,做点毒药那就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吗?”
祁越心说其实你才是主角吧。
“正常人穿过来想的都是活下去,你为什么——”祁越欲言又止。
林清婵一脸黑线:“还不是为了把原文里的反派制毒师引出来,然后找机会弄死他,我以为反派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唉,也怪我看书的时候一目十行漏了剧情,忘记反派最开始在哪里了,不然我才不会用造毒的方法逼他现形。”
毕竟反派那种全天下就我最牛逼的脑回路可不会允许这个世界上有造毒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存在,林清婵用江湖女医的身份引他出来,发现他原来就在宁王府,终于想起剧情后便开始密谋对反派下手了。
“那我还真是替原主谢谢你啊。”祁越说。
“不用谢,”林清婵站起身,“我不能在渠州城呆太久,否则永王会起疑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那我就先去给巡盐御史送信了,剩下的路怎么走,你自便吧。”
祁越点点头:“行,中秋家宴汇合。”
“好的男闺蜜!”林清婵比了个手势,带着江叶大摇大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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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前,祁越大快朵颐。
风相没什么胃口,草草解决了,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祁越。
祁越感受到他的目光,放下碗筷,道:“你看着我干嘛,怪瘆人的。”
“......男闺蜜,”风相问,“是什么意思?”
祁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连咳嗽。
他道:“你也不用什么都学。”
风相眼神落在他身上,抬手轻抚上他的胸口。
祁越一个激灵,双手护住胸前:“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能对我一个黄花大男子动手动脚!”
“你胸前有饭粒。”风相很真诚,手指捻下饭粒后便收回手。
祁越:“啊哈哈哈那倒也不用这么细心......”
风相问:“所以男闺蜜到底是什么意思?”
“卧槽,你们古代人都这么有求知欲的吗!”祁越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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