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湖水冷却了沈久闻的脑子,他不会凫水,开始拼命的扑腾着双腿双臂大喊救命。
今天这个计划是突然闯入他脑子里的。
如今的这个檀淮卿一定有问题,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最清晰的一个节点似乎就是落水之后,醒来的檀淮卿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
书上曾有言,水直入幽冥,有通鬼之力。
他的脑子里出现一个疯狂的猜想,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他的逢川。
如果用同样的方法,是否有可能换回他的逢川?
沈久闻将檀淮卿引到水池边上,趁人不注意一把推入湖中,他看着檀淮卿沉入水中那颗心莫名的激动起来。
可是没多久谢临渊就过来了,二话不说竟敢将他一脚踹入水中。
前后三个人扑通落水的动静,似乎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连忙惊慌失措的下水救人。
莲池并没有特别大也没有很深,谢临渊在里面找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檀淮卿的踪迹,甚至连一片布料都没有看到。
这边兵荒马乱的,没人注意到莲池的另一边,檀淮卿自己一个人吭哧瘪肚的爬上了岸。
被沈久闻推下水的第一瞬间他就解开了吸水的披风,直接就从水下往岸边游去,刚爬上来就又听见噗通两声落水声。
沈久闻被人七手八脚的救上岸,哆嗦着刚抱过暖炉,突然一道凌厉的巴掌就打上了他的脸。
檀淮卿浑身湿透裹着下人为他披上的披风,手中抱着暖炉还在抖动,语气也仿佛冻成了冰渣:“沈久闻,枉我将你当做知心好友,你竟然为了一个小倌推我入水,今日你我便在此说清楚吧。”
沈久闻听到熟悉的声音,满眼期盼的抬眼看去。
檀淮卿背光站在他的面前,眼神冰冷手里抱着暖炉,一字一句的说道:“陶歌儿我是不会给你的,他的卖身契入了我檀府,就是我檀府的人了。”
“我与沈兄如今已是山鸟不同路,往后各自珍重。”
说完檀淮卿转身离去,沈久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失败了?
他的逢川,难道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檀淮卿裹紧了下人送来的干净衣物,眼神焦灼的看着水面:“谢临渊!”
水面偶尔有一些起伏,但是却没有人浮上来,谢临渊一定是以为他还在湖底。
檀淮卿皱着眉头最后一跺脚,把暖炉交给身边的小丫鬟:“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临渊这个愣头青,别是在湖底找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叫他,就愣是在湖底死找,这么冷的天虽然他是个武夫,可要是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檀淮卿刚把披风脱下来交给身边的人,湖面一个大水花,谢临渊满身冷水的从水里探出了头。
那双赤红的眼神几乎是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处,看到檀淮卿之后眉宇间的情绪一下子落了下来。
谢临渊从水中一跃而起落到檀淮卿面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战场上赫赫威名的少年将军,手指和眼似乎都在轻微的抖动:“你没事吧?”
只是平常的问候,可是语气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害怕。
檀淮卿不能出事,这是贼老天给他送来的,那就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把他带离自己的身边。
檀淮卿赶紧将暖炉送到了谢临渊手中:“你是个傻子啊,怎么自己一头扎进去了。”
谢临渊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伸手将披风在檀淮卿身上披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没事就好。”
“我会游泳,我当然没事了。”檀淮卿大学时期体育课报过游泳课,还参加过游泳比赛:“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虽然是寒冬腊月的湖水,但是他本来就防着沈久闻,落水之后迅速反应,在身体彻底冻僵之前爬上了岸。
谢临渊在池水里呆的时间比较久,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这会也有些受不住了,像是撑不住一样歪歪靠在了檀淮卿的身上。
他声音有些沙哑脆弱的说道:“我有些头晕发冷。”
檀淮卿连忙扶着人:“我带你去暖阁。”
说完檀淮卿紧紧握着谢临渊冰凉的双手,转身对下人说道:“劳烦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两人走过沈久闻身侧的时候,沈久闻看着依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好像感觉不到浑身湖水的冰冷一样,面如死灰。
谢临渊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做了个口型:你输了。
宋佑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大声说道:“你们站住!”
“谢临渊你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将户部尚书之子推入水中!事后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檀淮卿深吸一口气,他真的是十分讨厌这种愚蠢又没有眼力见的人。
他转身目光冰冷的看着宋佑:“你亲眼看到了?”
沈久闻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众人只看到谢临渊过来,但是的确没有人看到谢临渊推沈久闻下水。
宋佑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这里方才只有你们几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檀淮卿冷笑一声:“方才众人过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在湖中,我是自己爬上来的,九溟是最后一个上来的。”
“难道不是沈久闻将我和九溟推下湖?”
“你来跟我要道歉?方才你对我出手,要不是九溟护着我,只怕本少爷这张脸就要破了相。”
“怎么不见你跪下给我磕个头?”
宋佑想不到檀淮卿话锋一转到他头上了,强撑着愤怒说道:“檀淮卿你说话不要太过分!我给你磕头道歉?你算老几?”
檀淮卿笑着说道:“鄙人不才,只是陛下亲封的从一品荣禄大夫。并且陛下也曾亲口说过臣乃天陵第一公子,你说在下这张脸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如此说来,宋公子才更应该给内人磕一个,感谢他救了你的狗命。”
檀淮卿胸中这口闷气出舒坦了,拉着谢临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佑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他原本是想蹦出来为沈久闻说话,可是沈久闻怎么好像被夺魂了一样,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檀淮卿的身影,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宋佑低眉顺眼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拖着沈久闻的手臂:“宋兄地上凉,去换身衣服吧,寒冬腊月的以免受凉。”
沈久闻像是过了许久,僵硬的身体才回过来神,低声喃喃道:“真的再也回不来吗?”
宋佑将自己身上热乎乎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沈久闻身上,听到这句话想起来方才听到檀淮卿话里话外提到一个叫陶歌儿的人。
低声安慰道:“不过一个小玩意罢了,横竖都是被人玩过的,他喜欢就给他。”
“沈兄你若是喜欢,赶明我亲自去挑个更好送过去给你。”
宋佑扶着沈久闻一步一步缓慢走着,到了室内他看沈久闻没有什么反应,接过下人送来的衣裳轻声挥退了下人。
宋佑看着关上的房门,明明只着外衫额头上却渗出来了汗水。
宋佑轻轻从沈久闻的身后伸手到前方,手指有些哆嗦紧张的扣着腰带,像是再用力又像是在忍着什么。
沈久闻身上冰冷的气息传入他的鼻腔内,像是某种烈性的药物。
他喜欢沈久闻,却不是那种私欲粗鄙的喜欢。
他自幼时便是在白眼和鄙夷中长大,他羡慕自己的弟弟可以在父亲和他的娘亲身侧撒娇,父亲留给他的只有漠视,而他的母亲只有不甘和怨怼,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将一切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从小到大他都像是一个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蛆虫,贪婪渴望的看着阳光下的一切,幻想着这些东西有一天也会属于他。
直到沈久闻走入了他的视线,世家勋贵的典范,天陵城的君子,待人接物无一不温和,五一不妥帖。不管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沈久闻都不会看不起对方,带人亲切有礼。
宋佑第一次参加罗浮梦宴的时候,他以为离开了宋府便不会看到白眼,也不会听到那些拐角处的窃窃私语。
的确是不会看到白眼了,也没有人会在背后说他坏话。
因为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出身名门,他们会居高临下的打量他,然后眯着眼笑:“想必你就是宋家那位庶长子了?”
他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有人跟着调笑道:“这宋夫人和小公子可真是活菩萨,这要是在我家,我就能做主打死这个孽种和那个贱妇,以免污了祖宗门楣。”
“哈哈哈,人家不过是碍于情面给了请帖,竟然也不知道羞耻的来了?”
“这罗浮梦宴,也是你这种人配来的?”
“礼义廉耻都没有的人,你跟他讲这些他听得懂吗?”
“龙生龙凤生凤,婊子生的儿子也是没脸没皮的。”
宋佑听着这些直白尖锐的恶意,整个人相识坠入了冰窟。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想说他也是叠的儿子,他自小的功课学的也不比弟弟差,老师曾经看着他写的文章叹息:“一手好字,心有丘壑,可惜了。”
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庶长子,所以就要抹杀掉这一切吗?
可是当年的事情也并不是他有能力干预的,他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群公子哥言语上奚落还不够,又将他绑在木柱上让他当靶子,他们用沾了颜料削去箭头的箭矢轮番射他。
直将他弄得满身狼狈,咬破了嘴唇都不肯住手。
沈久闻这个时候出来了,他将自己的衣袍披在他的身上,义正言辞斥责他们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丝世家子弟该有的仪表。
又带着已经麻木只待宴会结束便去跳河的宋佑离开,找了一处干净的房间亲手为他洗干净污秽,又拿来干净的衣服宽慰他说道:“旁人怎么说你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自怨自艾。”
宋佑满脸泪水的看着沈久闻,从那以后沈久闻就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光。
只要是有沈久闻的局,宋佑都会去参加,有时候沈久闻会同他点头微笑,有时候也会同他攀谈两句,但是更多的时候沈久闻的目光落不到他的身上。
可是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他的目光是否会落在他的身上,在宋佑的心里只要这样追随者沈久闻就可以,他可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边。
就像现在这样,他已经站在了沈久闻的身边。
沈久闻冰凉的手握住了宋佑颤抖的手:“宋佑,你喜欢我?”
声音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今日阳光不错一样。
宋佑冷汗直流,他不敢想象如果沈久闻知道了他的心思,是不是会开始厌恶他。
他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沈兄曾经为我解围,我今日不过是感念沈兄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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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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