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的抽离感让俞一顷和石狮瞬间紧绷起来,不过祝枫倒是稳得住,蹲下身望着小雪问道:“怎么不对?”
小雪手里捏着红色和黄色的彩铅,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没有太阳,所以不能画太阳。”
闻言祝枫抬头一看,现在天上都是云,整片整片阴沉的白色,连蓝天都露不出缝,更别提太阳。
因为自己之前说了太阳,才导致小雪一门心思想画吧?
祝枫摸摸鼻子,有一种自己闯祸了的感觉。
不过好歹这孩子听劝,祝枫便往她旁边一坐建议道:“就算现在没出太阳,你也可以画个太阳上去啊?”
她虽然没画过画,但在她看来,笔都在自己手里了,给人画四张嘴十条胳膊都没问题,画上去的东西也不会抗议。
“没有的东西,怎么画?”
小雪脸上的茫然不像作假,祝枫伸手拿过她的画板,经过同意后翻看起之前画的东西。
作品不多,拢共也就两三张,白纸上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花草写生,笔触干净清爽,颜色也铺得非常漂亮,无论是阴影还是过渡晕染,都完美到仿佛拍照拍下来的一般。
这是什么,人体打印机的作品吗?
祝枫看着小雪的画眼睛都睁大了,感叹赞美道:“画得真好啊!”
而画师本人看着那些画,淡淡摇头:“大家都能做到的。”
不,这大概还是非常难的吧……
祝枫脸上的质疑表情太明显,小雪意外没再提太阳的事,拿过一支铅笔开始在纸上画画。
这次她选择的参照物是对面树旁的一块石头,不是很圆润,表面上还沾着些泥土。
不过那终究是一块石头,不像花草树木,没有延伸出来的枝芽,正常人可能几笔就能画出。
但小雪的画法不太一样,她下笔极浅,浅到祝枫几乎看不见她的笔迹,并且几笔之后,她仍然不满意自己的草稿,拿橡皮擦干净,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
就这么反复了几十上百次,似乎终于画出了满意的线条,小雪这才缓缓加深线条颜色,成为白纸上的第一笔。
祝枫总算看明白了她的画画方法,一笔笔重复直到画出她眼里正确的线条。
见祝枫反应过来后,小雪放下笔抬头看向她:“之前,会画得更慢。”
可能一天下来才画出两三根线条,或者因为外界的不可抗力干扰,让她的参照物消失从而无法继续画画。
用这种速度画,怪不得就只有两三张作品。
因为祝枫开始和小雪说话,导致倒带的抽离感消失,一旁动都不敢动的俞一顷两人现在才凑过来。
石狮满脸警惕,而俞一顷已经放松了,半蹲在小雪旁边,看着她画的东西问到:“画这样张画,需要花多长时间呀?”
小雪没搭理他,祝枫只得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时间?”
小雪一愣,接着缓慢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
摇完头,她这才想起刚开始想说的话,抬头向天望去:“太阳……”
抽离感又传来,在俞一顷望向自己的求助眼神里,祝枫不得不轻咳一声,继续转移话题:“小雪平时只画自然风景吗?”
看着她点头,祝枫放缓声音,学着刚刚俞一顷那腻死人的安抚腔调:“那你画过幻想中的东西吗?”
花了几秒钟才理解祝枫的话,小雪回过头来看着祝枫:“画画,只能把看到的东西画出来。”
祝枫:“我就算没见过一些东西,也不能阻止我把那些东西画出来啊。”
似乎是想证明这点,祝枫直接从旁边捡起一个小石头,抵在地上思索了会儿,画了个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的一滩。
想了想,她又给那一滩东西加了不少尖尖的小刺,最后满意点头道:“看,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太阳,它会在天上流来流去,别人看它时会被刺,嗯……再上个橙色就完美了。”
关于太阳的形容还是祝枫从书本里看到的。
东升西落——那应该会在天上蠕动。
看着它时眼睛会感觉到刺痛——这个有些难理解,但也许身上带刺?
于是在她贫瘠的想象力下,太阳就变成了这么一滩带刺蛋液的模样,虽然有些抽象,不过和卡通画里的太阳还有几分相似。
写实派的小雪沉默看了会儿,欲言又止。
坐在旁边的俞一顷探头瞅那和甲骨文一样的抽象太阳,轻咳了下忍住笑意,明白祝枫这是想干什么,立刻接过话头打配合:“是啊,画画也不用非得看着才能画,靠想象力创造出来的作品也很厉害。”
俞一顷的声音很轻很缠绵,配合上他的笑眼简直能把人给缚住,特别是他想向你劝说什么的时候,很难不让人跟着他的思路走。
“比如独角兽和小精灵这种幻想生物,也有不少人画呢~只要画笔在你手中,你创作出来的东西解释权都归你所有。”
小雪盯着地上的涂鸦,拿起笔犹豫了片刻,接着模仿着祝枫画出来的太阳,一笔一笔画着。
不过她按照自己所知道的太阳做出了些改变,比如把软乎乎的一滩变成了圆形,整体更接近普通太阳。
她下笔的动作还是很慢,但没有画石头那样反复斟酌下不了笔的情况,显得比刚刚随意不少。
看小雪埋头专注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感受到抽离感后,祝枫松了口气,转而思考起来。
这孩子从头到尾给自己的感觉就是机械化,有了命令才会去做某事,一旦脱离原来的计划,就会导致整场噩梦“重启”,又从计划的最初开始推进。
就像画画一样,她只会画有实体的东西,如同执行指令的仿生人,不会衍生思考创造。
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变成这样的……母亲的过度监管?
这场噩梦的名字叫[小雪的计划日历],是不是可以认为“计划日历”这就是噩梦产生的主题?
想到噩梦,祝枫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俞一顷的闭口不谈,她对噩梦的了解少之又少,应该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不知道。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就算眼睛看不见,祝枫也是一个习惯把控全局的人,这性格能从她刚完成的“绝育计划”上就有体现。
自从那收保护费的男人缠上自己,再加上得知他曾染指过福利学校的一些姑娘后,祝枫就动了解决他的心。
接下来她花两个月时间悄悄租住到他附近,趁夜深人静戴着帽子口罩踩点,再加上努力说动学校里的姑娘,让她们成为自己的眼,这才能收集到想要的信息,取舍之下制定计划。
所以她对于获取情报这点特别在意,现在身处噩梦之中,虽然眼睛能看见了,但被隐瞒的信息太多,让她有一种浑身是劲不知道该往哪儿使的憋屈。
抿抿唇,祝枫转头看向旁边,突然撞进一双橙色的兽眸里。
俞一顷正蹲在地上撑头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连脑袋正中掉了片落叶也没发现。
他的大尾巴在后面无聊轻摇,配合上那狐狸眼专注盯人的模样,像是一直在等着她开口和他搭话一般,甚至还有点等不到的委屈。
祝枫见状眉头轻挑,怎么感觉这家伙在暗示什么呢,也许他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口风严实?
想到这里,祝枫直接站起身,确定小雪涂色还得要一定时间后,伸出大拇指往后比比,对着俞一顷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有脸的路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对方顺从起身,对着石狮说了句“我们去去就回,麻烦小狮子看孩子啦”后,就在石狮不耐烦的摆手中,跟着祝枫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过一段路,确保石狮看不到这边后,祝枫旋身看向身后的人:“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俞一顷轻轻摇头,神色诚恳:“我当然没什么话想说。”
末了,他话语停顿,接着缓缓道:“不过——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小狮子不在身边,我不用因为说太多话被凶啦~”
这话等同于明示,但又把自己摘了出去,狡猾得和他现在笑眯眯的样子挺配。
祝枫可不在乎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俞一顷愿意松口,她自然得把问题问清楚,加上时间不多,还得找到关键问题问才行。
“噩梦的名字代表什么?”
没料到她一来就问这个,俞一顷在身后慢悠悠摇着的尾巴都静止了。
他眼中闪过丝惊叹,接着诚恳道:“我之前说过,噩梦是人类情绪达到巅峰时,会在全息网上形成的病毒式情绪团。”
“噩梦的名字便是造成这种情绪团的执念。”
等着祝枫消化完毕刚刚的话,俞一顷继续开口:“‘情绪到达巅峰’这个说法很广泛,正常人在普通情况下,其实很难让某种情绪达到巅峰,或者说是因为人体有强烈自控意识,基本不可能达到。”
想也是,如果情绪团噩梦这么好形成,全息网络早就乱了,大家估摸着天天都要担心被卷入噩梦里,谁还敢用全息网。
祝枫捕捉到了他话的关键点,皱眉问道:“普通情况下很难达到情绪巅峰,那特殊情况是什么?”
“死亡。”
俞一顷脸上温和的笑容淡去,慢慢严肃起来,“人在死亡的瞬间会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与之同时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幻觉产生——也就是俗称的走马灯。”
“噩梦的名字便是我们通过技术所检测出的、噩梦主人生前最在意的关键点,可以说是撑起了这场噩梦的存在。”
“可能是未完成的一个计划,也有可能是一个生物,更或者是一句话,一个想法……”
说着,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你的思路完全正确,想要破解这场噩梦,就得从噩梦的名字上下手,顺着调查更多东西。”
祝枫:“就和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的说法一样?”
俞一顷:“差不多吧~原汤化原食?能杀我的只有我?”
……你这个说法就太奇怪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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