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赵时竹倒抽一口凉气，抬手扣住希德里作乱的指尖。
“你给我等着，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你。”希德里冷哼一声，从喉间挤出一丝气音，扭头便不再看他。
泥俑可不管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它们抬起脚，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半是推搡的将赵时竹和希德里往前赶。
赵时竹与希德里交换眼神，集中注意力尽力记下他们走过的路径。
森林广袤，前边的路都是一面走一面做记号，才能保证返回时不会迷失方向。
这些泥俑显然不会停下来让他们做标记，想要原路返回，就只能凭借记忆记住路途中这些无比相似的景象。
他们拘谨地走在泥俑之间，等虫高的泥俑光是围在他们身边的就有九个之多。
一时间，森林中只有穿林的风声，沉闷的脚步声，以及两道有些急乱的呼吸。
从远处看，他们就这么默不作声又僵硬地在林中匀速前行，明明声势浩大看上去一大批“虫”，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穿梭在林间，怪诞诡谲地令人心里发毛。
赵时竹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珠，瞥向错综林间的阴影。
光是围在他们身边的就有九个……没有围在他们身边，隐藏在暗处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泥俑不像虫，不需要呼吸，没有上色的外形在昏暗的林间，只要不移动，它们就像安静的石头。
赵时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真要和这些泥俑打起来，他和希德里一人一虫，绝对没有胜算。
他倒是无所谓，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能再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命运的馈赠，可希德里……他不一样。
赵时竹不确定这些泥俑是不是和他做的泥偶一样可以听见看见，毕竟这些泥俑虽说整体十分精细，脸部却一片空白。
话又说回来，泥制的眼睛也是泥，没有五官，他们或许真能和正常虫一样感受外物。
现在和希德里交流也不知道会被多少泥俑听去，赵时竹假装平静，手往希德里的方向摆了摆，触碰到希德里的手背。
希德里果然微微侧头回望他。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木质与不知从何而起的微苦气味，呼吸着过于寒凉的空气，赵时竹的肺隐隐作痛，他对希德里眨了眨眼。
希德里本想马上撤开手，却惊觉赵时竹的皮肤冷得吓虫，那些常年呆在这篇林中的泥俑指不定都没那么低的体温。
他不由得皱起眉，悄悄靠近了几步，与赵时竹站的近了些。
泥俑带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赵时竹注意到地上**的落叶中逐渐参杂了细长枯黄的叶片。
不仅是赵时竹，希德里同样发现周围的变化。
在林中七拐八拐绕了一大圈之后，希德里意识到周围树木开始变少了。
原本他们几乎每隔十几步路就会路过一棵需要双虫合抱的大树，现在几乎间隔几十步才能碰到这样的树。
四周随着他们的行进逐渐变得空旷，头顶错综交互的枝丫也能透出星星点点的光。
就好像……他们快要走出这片林子了。
泥俑保持着原来的步调和速度，赵时竹和希德里却没有轻松半点。
废了那么大周章将他们带进来，只是为了让他们横穿树林？
想也不可能。
赵时竹定了定心神，尽力克制住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不知是体质问题还是别的原因，一旁的希德里看起来似乎感觉不到降低的温度。
稳住呼吸，赵时竹收回视线。
先前看到地上腐烂的树叶之中还有枯黄的叶片，像是竹叶。果不其然，再往前，高大的乔木便换成了粗壮的竹。
和原本的树林相比，面前的竹林甚至还有一条明显是被刻意修整出来的道路。穿过那么长的原始森林，骤然看到这条竹林间的路，让赵时竹有种回到现实的不真实感。
这是他第二次在虫族看到那么大片的竹子。
“恶魔树……”希德里有些失神，呢喃出声。
虫族管竹子叫恶魔树，因为他们所发现的竹子大多生长在具有污染的土地上，于是竹子在虫族几乎等同于危险的象征。
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希德里带他去过的那片城市中的荒地里也长了竹子，但那块土地就没有检测出污染。
不过眼前这片竹林明显能够符合虫族刻板印象。
树林外围带回去的泥土都检测出了污染，这么大片的竹林，其间含义不言而喻。
重度污染区。
甚至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进入了这片污染区域的核心地带。
身边的脚步声停下，赵时竹诧异地看向希德里，却与同样惊异的希德里相视。
不是对方。
那些泥偶齐齐在最后一棵树的位置止
步，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阻止它们向前进。
赵时竹壮起胆子，伸手在泥俑一片空白的脸前晃了晃。泥俑只是幅度极小地转了一下头，使本该是脸的地方正对着赵时竹。
“为什么不过来？”赵时竹假意问道，心一横拉住了泥俑。
以赵时竹的气力来说不应该连一个泥俑都无法移动，泥俑依旧不说话，却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对他，一脚踏出了原来的位置。
随着它的动作，泥制的身体掉下碎渣，被赵时竹触碰到地方和越了界的身体部位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泥俑反应过来，挣脱赵时竹，沉默着退回到原位。
站在兵俑身边聊天不是个事儿，他们转了个弯，借着竹子的遮挡小声交谈。
“看来他们不会再跟着我们了。”赵时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我们似乎也出不去。”希德里面无表情。
带他们过来的九个泥俑站成一排守在这里，和监狱的看守一样，遑论林间那些暗处的泥俑。
他们根本不可能穿过这些泥俑原路返回。
“怎么办？”赵时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皱起眉毛，“接着往里边走？”
希德里点点头：“我身上的武器大抵是不够我们杀出去的，现在看来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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