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在母亲病床前守到深夜,陆清的呼吸渐渐平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轻手轻脚地替母亲掖好被角,指尖触到母亲手背凸起的青筋,眼眶又泛起酸涩。自从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为了供他读书,做过钟点工、摆过夜市摊,如今却在病床上虚弱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池掏出来,是安炀发来的消息:“在医院怎么样?需要我过来陪你吗?”他刚要回复,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寒气的夜风卷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裴御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他目光扫过陆池苍白的脸和眼下的乌青,喉结动了动,声音却依旧冷淡:“我来谈陆阿姨的治疗方案。”
陆池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裴御,我们已经离婚了!”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你不是说不会再管我妈医药费?现在又来假惺惺做什么?”
“陆池,别任性。”裴御迈步走进病房,身后保镖立刻掏出文件夹递上,“瑞士最好的肿瘤专家团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明天就能会诊。”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陆清熟睡的面容,“治疗费用我会承担。”
“为什么?”陆池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和秋齐不是正在度假?突然这么好心,是想在我妈面前立牌坊?”
裴御的眉头皱起,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些许,带着压迫感:“我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他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治疗方案,你自己看。”
陆池盯着桌上的文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太清楚裴御的手段,从前在一起时,对方总能用看似体贴的方式掌控一切。但这次,他绝不会再被轻易左右:“裴御,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他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我自己会想办法救我妈。”
“你拿什么想办法?”裴御突然逼近,身上的雪松气息几乎将他笼罩,“靠你那点微薄的工资?还是打算去求安炀?”他眯起眼,语气带着危险的低笑,“陆池,你以为安炀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陆池猛地抬头,正对上裴御眼底翻涌的暗潮。记忆突然闪回高中时,安炀总在他被同学欺负时出现,偷偷塞给他温热的牛奶,在他发情期疼痛难忍时默默递上止抑制剂。那时的裴御还没出现,安炀是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住口!”陆池抬手要推开裴御,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裴御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陆池,别把自己逼到绝境。”他的声音放软,却依旧带着命令的意味,“接受治疗,这是对你妈最好的选择。”
陆池挣扎着要抽回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转头,看见陆清已经醒来,正用虚弱的目光看着他们。
“小御……”陆清费力地伸出手,裴御立刻松开陆池,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老人的手。陆池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尖锐的刺痛。曾经,他也以为裴御是上天派来拯救他和母亲的人,却没想到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阿姨,您别担心。”裴御语气温柔,完全不见刚才的冷硬,“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治好您。”
陆清转头看向陆池,眼神里带着恳求:“池池,听小御的……妈妈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陆池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酸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母亲这是为了他,怕他为了医药费奔波劳累。但接受裴御的帮助,就意味着再次被对方掌控,他做不到。
“妈,我能照顾好您。”陆池强忍着情绪,走到床边握住母亲另一只手,“您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明天就转院。”
裴御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松开陆清的手,站起身冷冷道:“陆池,你这是在拿你妈的命赌气。”
“不用你管!”陆池突然爆发,声音在病房里回荡,“裴御,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现在还要毁掉我最后的底线吗?”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我宁愿去借高利贷,也不会再要你的施舍!陆清看着两个僵持的人,急得咳嗽起来。裴御立刻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阿姨,您别激动。”他转头看向陆池,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无奈,“陆池,算我求你,先让阿姨接受治疗。”
陆池别过头,不去看裴御难得软化的神情。他知道,裴御从来不是会轻易低头的人,这次反常的妥协背后,一定藏着更可怕的算计。但母亲剧烈的咳嗽声像重锤敲击着他的心,他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鲜血都浑然不觉。
“好。”陆池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可以让我妈接受治疗,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裴御挑眉,示意他继续。
“第一,所有治疗费用我会分期还给你,一分不少。”陆池直视着他的眼睛,“第二,治疗过程我要全程参与,所有方案必须经过我同意。”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第三,离我和我妈远一点,别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裴御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可以。”他从口袋里掏出支票簿,快速写下一串数字,“这是第一个疗程的费用。”他将支票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陆池泛红的眼眶,“陆池,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陆池没有去看那张支票,只是转身给母亲倒了杯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以走了。”
裴御站在原地又看了他们母子一眼,最终转身离开。病房的门关上的瞬间,陆池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陆清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池池,别硬撑……”
“妈,我没事。”陆池勉强挤出笑容,“您好好休息,等病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他握紧母亲的手,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拼尽一切,也要让母亲康复,也要彻底摆脱裴御的阴影。
夜色渐深,陆池趴在母亲床边打盹。睡梦中,他又回到了和裴御刚结婚的那段时光。那时裴御会在他生理期煮红糖水,会在加班晚归时默默为他留一盏灯,会在他被人欺负时站出来护着他。可这些温暖的画面突然扭曲,变成裴御和秋齐亲密相拥的场景,变成秋齐嘲讽的笑声,变成裴御冰冷的话语:“替身就是替身,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凤凰了。”
陆池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窗外的月光洒在母亲苍白的脸上,他伸手轻轻擦去母亲额角的碎发,在心底告诉自己: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会再退缩。
第二天一早,陆池强打精神去办理母亲的治疗手续。在缴费处,他看着手中裴御留下的支票,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塞进了包里。他知道,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母亲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但他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了这笔钱的数额,暗暗发誓一定要连本带利还回去。
刚走出缴费处,手机铃声响起。是安炀打来的:“陆池,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
“我在医院,刚给我妈办完手续。”陆池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见面再说。”安炀的声音带着少见的严肃,“等我,很快到。”
挂断电话,陆池站在医院走廊里,看着来往匆匆的人群,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迷茫。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他清楚,他必须坚强,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半小时后,安炀出现在医院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陆池的瞬间,眼神里满是心疼:“你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陆池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妈昨晚醒了,说了会话。”他接过保温桶,“这是?”
“我姐熬的鸡汤,说给阿姨补补。”安炀看着他,欲言又止,“陆池,我听说……你和裴御离婚了?”
陆池的手微微一颤,低头打开保温桶,热气氤氲中,他看不清安炀的表情:“嗯,离了。”他声音平静,“本来就不该开始的关系,结束也是迟早的事。”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安炀皱起眉,“裴御那人……我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陆池舀起一勺汤,轻轻吹凉:“我打算找份兼职,多挣点钱。”他抬头看向安炀,目光坚定,“我妈治病的钱,我会自己还。”
安炀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十万,你先拿去用。”见陆池要拒绝,他连忙说,“别跟我客气!你忘了高中时是谁天天借你饭卡?”
陆池眼眶发热,伸手推了回去:“安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次,我想自己扛。”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不想再欠任何人。”
安炀无奈地收回银行卡:“行,有事随时找我。”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陆池,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安炀!”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两人转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小跑着过来。女孩穿着鹅黄色连衣裙,长发扎成马尾,眉眼弯弯,“原来你在这儿!”她跑到安炀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我找你半天了。”
安炀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这是我表妹,从国外回来玩。”他看向陆池,“小池,这是小雨。”
陆池礼貌地笑了笑:“你好。”他注意到小雨看安炀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你就是陆池哥哥?”小雨眼睛亮晶晶的,“表哥总提起你!说你高中时特别厉害,每次考试都第一!”
陆池笑了笑,心里却泛起苦涩。那些曾经以为会铭记一生的回忆,在时光的冲刷下,也渐渐失去了颜色。
“小雨,你先去车里等我。”安炀轻声说,“我和陆池还有点事要说。”
小雨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那你们快点哦!”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安炀挥手。
安炀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我阿姨家的孩子,非要跟着我。”他转头看向陆池,“陆池,不管怎样,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有任何需要,一定告诉我。”
陆池点点头,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了些许。至少,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他还有安炀这样的朋友。
回到病房,陆池小心地喂母亲喝鸡汤。陆清喝了几口,就没了胃口,靠在枕头上看着儿子:“池池,刚才那个小伙子……是安炀吧?”
“嗯,他姐熬的鸡汤,说给您补补。”陆池收拾好碗,“妈,您再睡会儿?医生说多休息对身体好。”
陆清拉住他的手:“池池,妈知道你要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戳中陆池的心,“但别太辛苦了……如果安炀能帮你……”
“妈!”陆池打断她的话,“我说了,我能照顾好您。”他不想母亲担心,强装出轻松的样子,“您就安心养病,等好了,我带您去旅游!”
陆清看着儿子倔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她太了解陆池,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什么苦都自己扛。但作为母亲,她又怎么舍得看着儿子独自面对风雨?
接下来的日子,陆池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白天在公司上班,下班后去餐厅当服务员,深夜回到出租屋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裴御没有再出现,但瑞士的医疗团队确实如约而至,母亲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
这天深夜,陆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刚打开灯,就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他警惕地打开,里面是一条昂贵的项链,还有一张字条:“生日快乐。——裴”
陆池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攥着项链,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裴御总是这样,用看似温柔的方式提醒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他将项链扔进垃圾桶,拿起手机给安炀发消息:“在吗?出来喝杯酒?”
很快,安炀回复:“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陆池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曾经,他也期待过简单的幸福,可现在,幸福却像是遥不可及的梦。但他不会放弃,为了母亲,也为了找回曾经那个骄傲的自己,他会一直走下去,哪怕前路荆棘丛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