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策今日早早便将梁疏璟邀至宫中,正是因当初在西域引出的钰贵妃一事。自从上次梁疏璟在他跟前提起事关钰贵妃的事件后,他便对后宫多加留意了不少,只是近日赶在省试的风头上,后宫又掀起一场不小风波来。
紫宸殿。
“她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梁疏璟一脸迟疑,蹙起眉头问道。
“昨夜宫人发现的,中的不知名某味毒药,也并不产自东昭,看样子是西域流传进来的。”沈问策淡淡放下手中的奏折,一本正经同他解释。
“不过,据宫女所言,钰贵妃平日在宫中喜好欺凌宫人,嚣张跋扈,连同不少妃子都难逃幸免。”
听起来倒是不好惹。
如今钰贵妃虽是死了,但梁疏璟心中却不可避免一阵失落。他这么多年搜集来的线索本就零星可数,眼下查出了钰贵妃,还不知她身后要牵扯出哪些人来,便已经死了。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亲自动手。
“不过这件事情倒也无可厚非,她已经暴露在你眼中,主谋也定然留不了她多少时日了。”
话落,二人各自都低头深思起来,殿内一时陷入一片久久的沉静。
梁疏璟只觉心中如炼狱般痛苦难耐,到底是什么人杀了钰贵妃,又为什么要杀她,钰贵妃又到底与四年前那桩案子有什么关系...团团疑云隐匿在他心中,背后指向的无非还是凶手为什么要屠了昔日梁府满门。
“她死后...是什么样子?”
起初梁疏璟听到那味毒药是西域传来时,心中便蓦然冒出一个念头,钰贵妃中的并不是毒,而是蛊。
“心脏溃烂,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除了西域,再没有哪里能寻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毒药。
“她中的是蛊。”梁疏璟兀然冷声道。
沈问策心中一阵诧异,又极快恢复了平静。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查出来。”
沈问策少见梁疏璟能有目光如此坚毅的时候,他甚至恍惚觉得,他与梁疏璟,再也回不到儿时两人嬉笑打闹,也回不到年少在翊容山习剑那段快活的日子了。
“好。”
良久,沈问策口中才道出一个好字。
“另外江知府的事情,我与大理寺左司已经查清楚了,是江愿明的母亲陈茵茵,勾结礼部郎中常默,才导致试题与答案泄露,与江知府毫无半分瓜葛。”
梁疏璟顿了一下,接着道:
“还有将江愿明送去应试一事,也是陈茵茵勾结礼部官员,对江知府来说,从始至终,不过都是一场无妄之灾罢了。”
“看来只要是牵扯到江少卿的事情,便总要让你费心呢。”沈问策轻笑一声,难得打趣他。
“毕竟事关我元璟府的颜面,总不能坐视不管。”
沈问策嘁一声,“是事关元璟府,还是事关你呢?”
梁疏璟抬起头朝沈问策闲闲扯了个笑,便起身拂拂衣袖离开了。
京川最要繁华的几条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梁疏璟命车夫在丰乐楼前停了下来,正走下马车,便与一名女子擦肩撞上。正当他低头之际,便被女子身上掉出的一张纸笺吸引了注意,还未待他开口,女子便已经隐匿于人群中,再无踪影。
事已至此,梁疏璟只好将那张纸笺捡起,一看,顿时便皱起眉头。
“选以断肠草与...炼制,中蛊者心脏溃烂,九脉尽断,七窍流血,五感皆失,三日之内暴毙而亡。”
纸笺早已破损不堪,诸多字迹也已模糊不清,但仅凭残存的内容,依旧能推断出纸上描述的蛊毒与钰贵妃所中之蛊如出一辙。看来这张纸笺,是有心之人特意留给他的。
梁疏璟轻笑一声,将纸笺收了下来。
“客官要来点什么?咱们店新出了百花糕,您要不要试试?”小二依旧是一副笑脸迎了上来,递来一块热帕子让梁疏璟擦擦手。
“那便来两份吧,再添两份蜜枣糍糕。”梁疏璟接过小二递来的净手帕,随意要了两道点心。
“公子是要外带么?若要外带,我们便塞些棉团在盒中。”小二又问道。
梁疏璟点了点头,将净完手的帕子递了出去。
小二眼疾手快将帕子接下:“得嘞!公子您稍等,来给这位公子上盏茶!”语落,便又匆匆赶去迎接下一位进门的客人。
这么多年过去,丰乐楼最没变的依旧是热闹,闹的梁疏璟心中一片深不见底的彷徨孤寂。不论是招呼他的小二、牵着孩童的母亲还是来同进晚膳的檀郎谢女。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
都与他无关。
元璟府。
“江姑娘,殿下回来了!”
彼时江愿安正赖在塌上小憩,经过昨夜那番折腾,她白日里怏怏无力的很,躺在塌上读了会诗便着了,这一着便着到梁疏璟回来。
夕阳斜斜,连几朵残云都点缀的恰到好处。
她眯着眼睛远远瞧见梁疏璟手中拎着东西,揉揉脑袋费力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穿好鞋下了软塌。
梁疏璟猜到她是刚醒,将手中提着的木盒放到案上,看向霜浓和月见:“没给江少卿取张绒毯来么?”
昨夜落了雨,今日天色都罩着一层阴霾,若是不当心,还真要染了春寒。
“奴婢见江少卿在房内看书看的用心,便未敢进去惊扰。”
还看书看的用心,梁疏璟轻笑一声,“你瞧她这副模样,哪里像看书看的认真了?”
此言一出,不论是方才挨训话的霜浓月见,还是睡意未褪的江愿安,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哎,殿下这是带了什么回来?”见情形不妙,江愿安两眼一亮瞥到了案上那方木盒。
“带了些丰乐楼的点心,用完膳你们几人分了吧。”
语落,便留下几人独自回了书房。
梁疏璟记得当初从西域回来时,江愿安从千霜那处顺来的纸笺也是与蛊毒有关,后来趁她熟睡,那张纸笺又被他顺来了。他从案下的藏着的密阁中取出原先那张纸笺,将两张放在一起细细对比,不论是字迹还是纸张,看起来都出自同一本古籍,而见纸笺边缘被烈火焚烧碳化的痕迹,他猜这本古籍定有人要将它焚毁,而又被人抢救了出来。
事已至此,看来不得不再去一趟西域了。
正当他将两张纸笺收回密阁时,门口贸然探进一颗脑袋。
“殿下?”
梁疏璟板正起脸,冷冷应道:“什么事?”
“没什么事,喊你用膳。”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
江愿安见他点头,便又笑嘻嘻将脑袋缩了回去,带紧了书房的门。
饭桌上,江愿安兴致冲冲问他:“殿下,你去宫里干什么了?”
梁疏璟头也不抬,专注吃着碗里的饭,
“去找皇帝商讨江知府的事情。”
“太好了,殿下你现在可是江府的大恩人啊!”江愿安含糊不清的夸道,眼中满是崇拜。
这话听的梁疏璟耳根都要磨出茧子来了,他懒懒开口:
“总奉承我是恩人,那你打算怎么报恩?”
江愿安也没想到梁疏璟一上来就要她报恩,默默低下头,假装认真吃起碗里的饭,不再回答。
“等江知府的事情处理好,我要离开府上一阵日子,你到时勿要跑空了。”梁疏璟沉思了许久,才将这件事说出口。
“你要去哪里?”江愿安紧随其后追问,梁疏璟这样动不动离开府上,已经不止一回了。
“你不需要知道。”
...她不需要知道?
江愿安气的丢下手中的碗筷就转身离开,连霜浓递来的帕子都没接。
“江姑娘!江姑娘!”霜浓焦急的跟在身后唤道。
“不许追,由她去。”
霜浓和月见回头看到梁疏璟那副阴郁的神情,只好停下了脚步。
江愿安气冲冲跑出去后满心怒火,只顾低头看路,等再抬起头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将在朦胧月色下迷了路,环顾四周,她只依稀记得思君苑在前方。
无奈思君苑的大门锁的紧紧,她只罢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扣起地上的草皮。
梁疏璟用完膳本想去卧房寻她,谁料寻遍了府上四周也没见一处人影,问起下人更是一个个摇头不知。真是气性大,梁疏璟叹了口气,也未敢停下寻她的脚步。
眼看坐了半晌,思君苑附近也未传来一声动静,江愿安才心慌起来。思君苑白日虽是一处好风景,但到了夜深难眠凄清,加上今日本就多云遮蔽,导致周遭更是凄凉极了。她本就孤身一人坐在这处,加上夜风萧萧,吹的她心中发怵。
不行。她总觉得梁疏璟有太多事情瞒着她,那么多那么多,她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呢。更何况,连娘亲都不让她多问。
江愿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几缕碎发,仍然坚定的坐在原地,将草皮扣的七零八落,很是难堪。
“每次生气总爱乱跑,你不怕我哪日找不到你么?”
直到梁疏璟那道熟悉又冷峻的声音传来,江愿安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去。
原文是“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鲁迅《且介亭杂文》[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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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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