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见
高考过后，似乎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空气中也少了一点紧张且压抑的味道。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屋子伴随着一些飞扬的尘埃，顾雨泽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下街坊邻居的谈话声，无非就是说些家长里短。
她其实已经醒了好一会了，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对于她来说，结束高考并没有那么兴奋，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
刚一出房门就看见奶奶在厨房忙活，烧香念经嘴里咕哝着：“菩萨保佑我们家雨泽高考金榜题名，考上一个好大学，雨泽快你也来拜拜。”
顾雨泽没什么表情的走过去熟能生巧的磕了三个头。
妈妈林静笑脸盈盈地迎接她刚刚脱离高三苦海的女儿，似乎比她本人还要兴奋：“佳佳，成绩出来我们就不要想了，为什么表情看着不开心哇。”
顾雨泽刚想说没有不开心，就听见爸爸顾建兵突然语气不耐的吼道：“别以为你高考完就可以放肆玩了，给你补了这么多课，高考成绩也还是那样，你皮都给我崩紧点，别人家小孩都趁着放假出去打工挣钱或者准备四级，你别没事干。”
顾雨泽并没有管老爸说的那些扫兴话，一是不想弄糟自己的情绪，二是不想让家里的氛围再一次紧张，只在心里默念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继而，回答妈妈的话：“今天班级里组织了同学聚会，想着大学之后大家可能都不太会见面了，最后聚一次，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妈妈白了爸爸一眼说：“好呀，好好玩，考完就考完了别想了。” 顾雨泽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刚一关上门眼里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似乎总是这样自己做什么都不对，总是被父亲倒油，那么多的期许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根本实现不了。顾雨泽悄悄地轻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嘀咕道：“好累。”
快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自己忘带门卡了，但又不想回到那个家取。毕竟可能不可避免地又要被教育一番，大不了回来让门卫开一下吧。
经过小区下坡时，听到旁边两个小女生小声说：“哇塞，那个社工也太帅了吧，我从没觉得这社工马甲这么有诱惑力，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顾雨泽心里也泛起好奇：真的假的，这老小区还有钱雇佣帅哥来当社工。
抬头四处张望就看到一个十分挺立的背影，从背影看就能断定是个年轻小伙，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看到社工小哥的发尾在微风的吹动下轻轻摆动，似乎鸭舌帽戴地不太舒服，他取下后，揉了揉松软的头发重新把帽子带上。
直到她走到门口时，站在门口的社工帮她按下出门铃，顾雨泽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和他对望，小声的说了：“谢谢。”
他微微一笑说：“没事。” 走出大门，顾雨泽觉得那位社区工作人员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有点想不起来，嘴角也不知不觉上扬心想：“原来小区里真的有帅哥，四舍五入还和他说话了。”
但很快她就忘记了这个小插曲，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样沾沾自喜的花痴样有点不自量力，不够苗条身材以及斑斑点点的痘痘，应该没人会注意到自己的，所以干脆不要有太多幻想。
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等42路公交车，时不时看下班级群里的信息，以缓解自己在人多环境下的尴尬感。
班级群里的信息层出不穷，大家都在讨论以后可能会上的大学以及对大学生活的向往，顾雨泽很少在班级群里发起话题，可能是因为自己敏感的性格，似乎很难和别人打成一片，看着其他同学三两成群的走在一起也不好意思加入他们。
自己也明白在这个班级里其实和同学之间不太熟，不知道会不会自己一讲话，就让班级群冷场了，顾雨泽十分讨厌自己这种拧巴的性格，她也模仿过其他同学的相处模式，刻意讨论他们喜欢的话题，主动靠近他们。
但没过几天，她就觉得这似乎并不适合自己，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奇怪的感觉慢慢涌入自己的脑海里，在自己和融入他人的选择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即使过段时间仍然会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一些愚蠢的固执罢了。
坐了20分钟的公交，就到了班长预定的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装修风格一看就很符合当下年轻人打卡的心理，复古的绿色墙砖与小花地砖搭配营造出一种十分摩登的感觉。
可是顾雨泽并没有被装修风格所吸引，心里泛着嘀咕：这种网红店能好吃吗，一人一百五呢。服务员领着顾雨泽进入包间，原本以为自己算是早的了，因为她不想让大家等她，可一进去才发现大家七七八八几乎都到了，都已经火热的聊开了。
当打开门的一瞬间，顾雨泽只觉得包间里静了一瞬，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在班长及时解围说：“顾雨泽你可终于来啦，快坐吧，我们可以上菜啦。” 顾雨泽微微屈着身子坐进最里面的位子，装作一副很大方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大家我来晚啦，我还以为我会是提前到的呢。”
好在顾雨泽在班上一直是个小透明的存在，大家也没多注意她来没来迟。虽然这一场同学聚会，顾雨泽没说太多话，但好在有手机陪伴她，也没觉得太尴尬，自娱自乐她一直很擅长。
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女同学突然说：“乔煜你们都认识吧，就那个天天上光荣榜长得又很帅的男生，我猜他这次应该就是市状元人选了。”
雨泽轻蹙了一下眉，突然想起来那个社工是谁了，原来就是他们学校的乔煜，紧接着就听到有其他同学附和说：“他学习成绩是很好，但好像家里条件不太好。”
顾雨泽心想乔煜可真让家长省心，又会学习，又会补贴家用，一定是他爸梦寐以求的孩子，不像自己好像没啥拿的出手的。
不知不觉，在大家的交谈中，聚会也逐渐接近了尾声，但好像大家都在依依不舍有说不完的话题，顾雨泽好像没有要说再见的对象，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大家高中毕业后都能够前程似锦。”
一边又寻思吃太饱了要不扫辆共享单车回家。刚打开手机导航手机就发出警告：手机电量不足10%，肯定是刚在聚会上手机玩太多了，不过骑回家不开流量的话应该够了。
结果，离到家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时候，手机就自动关机了，等到门口时，才发现这个车还需要扫码还车，顾雨泽抬头张望门卫室的灯还是开着的，想跑去问问门卫的人有没有充电线。
一跑近，看见保安室值班的竟然是乔煜，顾雨泽有些紧张地说：“您好，请问您有充电线吗，我需要扫码还车，但手机没电了。”乔煜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说：“进来吧，这正好有。”
顾雨泽想着充到百分之6再去扫码，但一时间狭小的保安室挤进两个人显得空气有点闭塞。顾雨泽总是会在人少的时候触发一点社牛技能，有点没话找话说：“我看上午也是您，晚上也是您，您们这样不困的吗，小区物业都是这样排班的吗？”
乔煜默了一瞬说：“我今天是帮别人值班，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安排。”
顾雨泽听到他的回答挠了挠脸说：“这样啊。”
乔煜哦了一声，顾雨泽也不想套近乎了，干脆两人都不讲话了。她一看到手机充到百分之六，就立马拔掉数据线向门口跑去，结果不小心被地上的插电板绊倒了狠狠摔了一跤，给乔煜磕了个响头。
乔煜伸手想扶她起来问她有没有事，还没碰到就被她拒绝说：“没事没事，我能自己起来。” 乔煜想扶起她的手停在半空问：“膝盖没事吧，严重吗，要不要先坐下缓缓。”
顾雨泽心想疼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尴尬罢了，立马说了声谢谢您，再见就跑回家了。回家路上，顾雨泽还在想同学都会考什么大学吗，乔煜这么聪明的人会考多么厉害的大学吗。
其他人的生活对于顾雨泽来说总是那么遥远，自己总是喜欢站在桥的这头，观察桥另一头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然而自己的生活却还是一团乱。
顾雨泽躺在床上，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真是太闲了，每天想点乱七八糟的，还是快睡吧，明天还要研究报考什么大学。”
隔天，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地洗漱目的就是躲避父亲的冷嘲热讽，毕竟在父亲眼中自己似乎总是“十恶不赦”。虽然照道理自己应该早已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对，但免不了心里会难过。
更何况自己确实没有做到父亲所认为的出人头地，学习上也是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错题复习了一遍又一遍，习题做了一卷又一卷，但还是怎么也学不好数学，脑子似乎天生与数学无缘。
顾雨泽从小就对数学好的学生特别崇拜，为什么自己就是学不好数学。突然，她又想到了乔煜，也不知道他数学怎么学的，总能在年级前几名，真羡慕哇。
顾雨泽今天的任务就是研究下可以报考的大学，高考成绩出来后，615分，对于自己来说她已经很满意了，但对于家人，似乎怎么都不满意。
虽然，顾雨泽对于报考什么专业还没有想好，但她却很坚信地想考去海市，海市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离家也不算太远，满打满算高铁一个小时。
大城市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可以遇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事，生活似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充满压抑的味道，这可能也是另一层面的逃避吧，顾雨泽承认自己是一个胆小鬼，总是喜欢逃避......
临近晚饭，顾雨泽已经七七八八罗列出五个自己向往的大学，全靠自己搜罗信息。她不禁开始想：如果自己的性格开朗一点，或许就可以和同学们一起讨论，规划未来的大学生活，可惜没有如果。
雨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我会交到很好的朋友，只要我付出真心，就可以真心换真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妈妈敲了敲房门，打断了雨泽的思绪：“你爸说等会有朋友来家里吃饭，朋友家的小孩和你一起商量下考大学的事，说不定以后也有个照应。”顾雨泽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雨泽在厨房帮奶奶打下手，妈妈在客厅打扫卫生，每次爸爸有朋友来家里做客都会嘱咐，要把家里打扫干净，要做几个菜，在顾雨泽眼里这些都是虚伪，只会使唤别人，自己从来不感谢奶奶和妈妈的付出，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门铃响，顾雨泽跑去开门，却没想到是乔煜。雨泽愣了愣以为是物业有什么事问说：“您好，是有什么事吗？”
妈妈林静走过来说：“是乔煜吧，快进来坐吧，你舅舅他们还没到，你先进来吧。”
顾雨泽虽还没缕清是怎么个事，但已经条件反射的给乔煜递上了一双拖鞋。
妈妈在旁边介绍说：“这是你爸朋友的侄子，你俩好像还是在一个高中，可以一起讨论关于上大学的事，毕竟我和你爸也都不太懂，你俩在学校没见过吗？”
顾雨泽心想乔煜应该也不记得自己了，下意识说：“没见过，好像不太认识。”
果然，乔煜也没反驳只说：“可能因为不在一个班，所以没见过我。”
顾雨泽皱了一下眉心说：说得好像你在学校见过我一样。妈妈看俩小孩正好可以趁现在先熟悉一下，让顾雨泽先给乔煜倒杯水在沙发上坐会，等着开饭。
顾雨泽把电视机打开，想着电视声可以缓解一些尴尬,她正想着该用什么来打开话题，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办法。
突然，乔煜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在学校真的没见过我吗？” 顾雨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盯着他说：“确实没见过你。”心里想的却是只在公告栏上见过应该也不算见过吧。
乔煜点了点头又说：“上次回家腿没事吧。”顾雨泽没想到他竟然还记着说：“没事，就擦破点皮。” 顾雨泽实在不知怎么和男生接触，更何况还是学校里遥不可及的人，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先去厨房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你稍微坐一下。”
还好，爸爸和他朋友乔康很快就到了。
说来也怪爸爸虽然对家人不怎么样但却对外人是十分热心的，他俩认识是在疫情期间。
当时乔煜舅舅作为小区的保安队长被指派为志愿者，后来人手不够，爸爸自愿报名成为了小区志愿者，从此往后，爸爸时不时就会邀请乔煜舅舅乔康来家里吃饭，虽然这是顾雨泽第一次听说叔叔原来还有个侄子就是乔煜。
饭桌上爸爸主动说起：“乔煜是你们学校的尖子生，你好好向他学学，等下吃完饭你俩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大学的事。”
乔康接了话匣子：“是哇，乔煜正好现在没啥事，我就问他要不要来小区帮帮忙，就当挣点零花钱，妹妹你以后要有啥事，就找他就行，你俩现在互相加个微信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个忙。”
顾雨泽没有立刻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还是不要打扰别人了，却见乔煜已经拿出手机说：“我扫你吧。”
顾雨泽这才点开微信，加了乔煜，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字母Y，头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很符合他给顾雨泽的印象，有点神秘且不太好接触的样子。
为此，顾雨泽想着应该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就没有给乔煜备注，自己也在他的列表里默默躺尸吧。
爸爸想着乔煜一个人在家，主动说：“乔煜，你以后中午没事就来家里吃饭好了，反正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顾雨泽实在不太懂爸爸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乔煜。
“不用了叔叔，太客气了。”
奶奶看着这个小伙子一表人才，也喜欢：“别客气，我就是爱做饭，以后你来，我们还热闹。”
“要不这样，小煜，你不用不好意思，你就来家里吃饭，你学习成绩好，作为交换监督雨泽学习。”
埋头吃饭的雨泽，不知道这个风向标怎么突然投向自己了，猛地抬起头来，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脸颊微微鼓起：“啊？”
乔煜突然就很想逗逗她：“好啊，那就麻烦你们了。”
顾雨泽的脸色更难看了，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吃过饭，大人们说先让孩子们自己拿一下未来大学的主意，为了不影响他们，让他们在书房里商量。
顾雨泽觉得这个做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自己的分数和乔煜的分数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有啥可商量的，他是他选大学，顾雨泽是大学选她。
想着反正人都到眼前了，稍微附和两句算了。没想到乔煜竟然一本正经打开招生手册开始研究，顾雨泽问他：“你有什么倾向的专业吗？”
“比较想学金融方向的，喜欢挣钱多得专业。”顾雨泽心说：这样看来学霸学渣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吗，还以为学霸会有什么远大抱负呢。
顾雨泽抿抿嘴打着哈哈：“看来我们都一样呢，都喜欢钱，不过我还没想好学什么专业，只选好了城市，我想去海市。”
乔煜：“高考多少分，我帮你看看。”
顾雨泽眼神躲闪了一下，毕竟学霸当前，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成绩：“615分，文科专业，要不还是我自己研究吧”
她的小动作都被乔煜看在眼里：“你在害怕什么，成绩而已，用不着这么胆小。”
顾雨泽感觉有被他这种教育的口吻冒犯到，更何况她还气着刚刚他莫名其妙答应爸爸教她学习的事。
今天怎么也算是俩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咱俩不一样，你们学神对于成绩已经是有恃无恐了吧。”乔煜轻蹙了一下眉反驳到：“你刚不还说我们都一样嘛。”
顾雨泽寻思这个天是聊不下去了，干脆闭嘴不语了。书房里只剩下乔煜浏览报考手册的翻书声，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乔煜突然建议道：“海市的江大应该适合你，可以选的文科专业也多，你可以参考下。”
顾雨泽没想到他真的在帮自己参考大学，愣愣地说：“谢谢，你呢你的大学研究好了吗。”
乔煜想也没想立刻答：“海大。”顾雨泽下意识说：“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未来已经早早规划好了。”
乔煜不喜欢她总是贬低自己的语气，将自己和她分得那么明白，不由得发问：“你讲话总是这样吗，喜欢贬低自己，通过示弱来讨好别人。”
顾雨泽被他的语气吓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咬住嘴唇内壁磨了磨，很想反驳他并且用相似的语气怼他，但奈何嘴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盯着他，不知不觉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她知道这确实一直是自己的问题，对自己极其不自信，也总喜欢讨好别人，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她似乎总是很容易看到别人的优点，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任何闪光点。
但第一次被他人直截了当的戳穿，有点无地自容，她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已经再努力改正了，可还是一次次地被外人击破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虚假保护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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