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漾说：“我打算去瞧瞧福来客栈，至于你们两个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先去见见那位半仙。”
等彻底安顿好之后，天色已晚，三人一同吃了晚饭，庄廖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被沈清漾叫住。
陈慕微微扬眉，率先离开。
“跟我来。”
庄廖有些诧异，但还是跟了上去。
人多口杂，沈清漾带他去了樊甘城最高的塔顶上，垂眼一看，地上的人多如牛毛，身着布衣的百姓很少抬头看天，再加上夜色昏暗，根本注意不到塔顶上有人。
“沈大人？”
庄廖看她转过身来，背后映衬着万千繁星，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
庄廖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他压下心中思绪：“沈大人……是想说什么？”
沈清漾难得没直来直去：“如今天下尚未安定，我无心考虑私人感情，也不想因为这些情绪影响我。”
……她已经尽力了。没说出庄廖的名字，应该不算直接吧？
本以为庄廖会犹豫片刻才会应答，没想到他回应很快：“是，沈大人心系天下万民，庄廖知道。”
他艳丽的唇瓣抿起，沈大人今日专门把他拉到这儿来，是知道……了吗？她这是在拒绝他？
庄廖突然握紧手掌：“我可以被拒绝，但我的喜欢不会变。”
他说这话时，嗓音温柔又缠绵，注视着她的目光漆黑又明亮，十分认真。沈大人现在不喜欢他不意味着将来不喜欢他，这说明他做的还不够，他会让她看到他是无可替代的。
沈清漾一愣，脑海里的梵玉也被惊愕到了。
她缓缓笑出声：“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好事，但在男女之情方面这般行径，不好。”
于她来说，升职是第一要事，其余的都要往后排，而男女之情属最末等。
“庄廖明白，必会谨记于心。”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赞同沈大人刚才的话。她本就是极好的人，就算是撞碎南墙，他都要朝着她的方向走。在庄廖这里，全天下人喜欢她都不为过。
沈大人即便是站在那里不动，只要她需要，他也会越过千山万水出现在她面前。
沈清漾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见到他诚恳的模样，暗中点头。
有百年之约，再加上他知道的事情不算少，沈清漾不可能这时候赶他离开，确认庄廖明白之后，沈清漾拍了拍他肩膀，率先回去。
等沈清漾离开之后，庄廖才坚持不住，直接坐在房顶上，他眼角有些发红，要是刚刚沈清漾再走慢一点，他说不定会直接哭出来，说不定还要被她看笑话。
沈清那么说，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一直到大半夜，他才回了客栈。
*
“清漾仙子……”梵玉评价道，“心肠真硬。”
沈清漾避开来往的行人，她打算去福来客栈看看，说不定她也能成为失踪的一员呢？
听到梵玉这么说，她认真道：“我是神仙，就算是真的喜欢庄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不如早点说清楚，之后离开也不会难过。”
“我是为他好。等神尊的事情完，他就自由了。”
听到这儿，梵玉也不再说什么。
清漾仙子确实是个顶好的神仙，凡间之事她处理的很好，会尽己所能帮助有所求的生灵，若是就这样下去，成为帝君也不是没可能。
它只希望妖鬼和神尊一事都可顺利。
等它再回神的时候，却注意到沈清漾正躲在巷子里往外看。
“你在看什么？”
“……”沈清漾顿了顿，才道，“我好像看见了国师。”
“你是说江国的？”
沈清漾：“大宁国师。”
“什么？！”
自从十六年前大宁被江国占领之后，国师就再无踪迹，魏融多次派人寻找，也没得到什么消息，没想到她居然出现在了樊甘城。
梵玉完全没想过清漾仙子会看错，毕竟她眼神好的不得了。
“那个穿天蓝色斗篷的。”沈清漾心中有几分诧异，看了很长时间才确认。
她走出去，正打算和国师河灵山聊几句，谁知侧面突然冲出来一辆载着水果的手推车，因为撞击，不少水果都滚落到地上。沈清漾侧身躲开，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河灵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清漾帮忙捡起水果，只要河灵山还在这儿，不愁遇不到。
她不再关心国师，不远处就是福来客栈。
外地人来往密切，知道福来客栈曾经发生过的事的人不多，它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受欢迎，再加上出事的人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特意避开的人就更少了。
福来客栈已经经营了五十年，之前住的那些客官都没出事，怎么偏偏就他们出事了？
再加上福来客栈宣传时的刻意引导，众人就更不在意了，只是把这件事当笑话看。
沈清漾出来的时候换了身衣服，黑色长衫裹身，腰间坠着好几把精巧又有宝石点缀的匕首，看起来就觉得不好惹。
客栈小二见有人进来，迅速迎接：“这位客官，请问是住店还是找人啊？”
“住店，一间上房。”沈清漾放下银子登记后，被店小二引着上了三楼。
另一边，陈慕和庄廖一大早起来，就准备上山借着祈福的名义看看那位半仙。
庄廖几乎哭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停止抽噎，用湿帕子盖眼睑上，希望尽快消肿。
他出来的时候，被陈慕奇怪的盯着。
“怎么了？”
“……没事。”
陈慕睡觉最浅，尤其是之前做梦被妖鬼带入了幻境，她就更小心了。昨晚庄廖回来的时候，她听见了，不过对于别人的私事，她并不会多问。
祈福需着新衣，并且出行不能乘坐马车，只能由双脚爬上樊甘城附近最高的山峰，陈慕心里不爽，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袖摆，跟着一道去祈福的人群后面。
一路上，她见到不少虔诚的动作，甚至还有人一步一叩首，陈慕在心里讽刺，这个半仙比真正的神仙还要装模作样。
等爬上山顶已经日光大盛，数十个人早已等在院门外，陈慕稍稍推算了一下时间，她和庄廖已经出发的足够早，比他们还早的，只有可能是城门刚开就出来了。
让陈慕更不能忍的是，直到日落，院门都没开，而山顶上的人越来越多，略略一数都有两百人。她要是想偷偷进去，绝对会被发现，说不定还会被这群人口诛笔伐。
若是因为这些人暴露了她广叶寨的身份，那就实在是太冤了。
她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庄廖，他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一个方向，似乎早已走神。
看来昨天发生的事，实在让他难受。
正想着，门发出“吱呀”一声，身着蓝色长袍的玉宇拉开院门，等候在外的人连忙站起来，神情恭敬又小心翼翼，齐声道：“宇大人。”
玉宇面无表情点头：“都排好队，记住心诚则灵。”
“是。”
陈慕赶紧占了个好位置，收到了好几个人不满的目光，她和煦解释了几下，成功得到了他们的怜悯。
庄廖紧随其后，和她隔了三人。
院子内有一尊低矮的神像，四面是洁白的围墙地面上干净整洁，不染纤尘。
五人一组齐齐跪拜在蒲团上，额头紧贴着地面，有人在心里默念航行顺遂，但有些人祈求的却是别的心愿。
轮到陈慕的时候，她忍不住多看了神像几眼。
不是她太过好奇，而是那神像模样居然有几分像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按照玉宇的指示跪在蒲团上，装作虔诚跪拜的样子。
来回三次后，她站起来上了一炷香。
之后就直接跟着前面的人从后门离开了，她惊异扬眉，她连半仙都没见到！但其他人表情正常，好似见怪不怪，觉得再正常不过。
她借着夜色遮掩从人群里悄无声息离开，然后躲在院墙侧面。
见庄廖出来后，她捡了块石头扔了出去，细微的声音惊动了往前走的庄廖。他微微偏头，就看见陈慕朝他招手。
两人汇合后，决定等人群散去后，在院子里搜寻一番，能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半仙再好不过。
……
客栈里一切如常，沈清漾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便和常人一样合衣而眠，她闭着眼，但头脑十分清楚，只要一有动静，她必然会发现。
周围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什么声音，沈清漾呼吸放缓，似乎已经睡意深沉。
突兀的，出现了几声珠玉碰撞声，沈清漾睁开眼，迅速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过去——是在二楼的普通房间。
一道银光闪现，沈清漾就站在了陌生的房间内。
屏风处绣着尾羽张开的白色孔雀，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珍珠镶嵌其上，此时白光扩散，几乎要笼罩住了床上的人，沈清漾直接把人拽起来，平放到地上，自己则躺在了床上。
白光笼罩住了沈清漾，她只感觉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下一刻人和光芒都消失了。
无人看见的地方，床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和躺地上睡着的那人模样完全相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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