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振眼角发红，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哭的感觉了，清漾仙子……你还真是有本事。
她不敢想象清漾仙子准备献身天柱时的心情，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大乱，她做的恰到好处。
正在街上找人的庄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与沈大人关系密切的道长，她正看着下方来往的人群。
庄廖化作一缕雾气盘旋而上，下一刻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宿振身后。
他比之前更强了，直到和鸿光打了一场，他才知道自己的控妖印被解开了，而沈大人的那一掌刚好帮了他一把。
沈大人不是在责怪他，也不是在讨厌他，她只是在帮他。
可直到陛下登基，夜晚降临的时候，沈大人还没回来……
宿振似有所感，她没回头，只是道：“想问什么？”
“沈大人，她去哪里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回来？”宿振说话声很轻，几乎下一刻就要消散，“她不会再回来了。”
庄廖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落叶归根、冰雪消融……”宿振转身，继续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这世上所有人能活下来，能在今晚畅游街市，能有更好的明天，都是因为她。你们凭什么不能知道她做的一切？”
说出去之后，她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就算是因为把这件事说出去而受罚，她也毫无怨恨。
“她前几日做了什么？”
庄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到问话，他下意识回应：“给沈明朝留下包袱，去见过陛下，还和我们一起吃了饭，沈大人和往常一样入睡，但今天早上她起的很早，久违地穿上官服，随宫人入了宫。”
他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可见平常他有多关注她，把有关他的一切记得十分清楚。
这不就是在嘱托后事吗？
宿振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幕，她若是在一定能感觉到她和往常不一样，怪不得早早把她打发走。
庄廖回过神，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眼前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泛七彩霞光的天际有了厚厚的阴云，其间不时有天雷滚滚声，震耳欲聋，紫色闪电如巨龙盘踞半空。
一连多日，整个天庭都能隐隐约约听见雷声，无人不知椿铃受罚一事。
宿振直接回了天庭，椿铃已经被撤销帝君之位，削神骨后受天雷三百道，天帝亲自监督。
三百道天雷后早已神魂俱消，再无翻身之日。
与此同时，清漾仙子的名字响彻天界，虽为魔神心魂，却不堕仙之名，在三界危难之际以身献祭，不仅阻止了天柱崩塌，也重伤了魔神，甚至还抓住了叛乱天界的椿铃。
可以说是这次天界之乱的大功臣。
众仙都在议论该如何犒劳清漾仙子，虽然她已经不在，但论功行赏也是不能缺的。
天帝专门为此事昭告众仙，不仅给了清漾仙子名号，还给了帝君之位，享帝君之位的同等供奉。
清漾仙子……不，现在应该是竺棉帝君了。
有些神仙不服气，觉得一下子给帝君之位实在是太高了，宿振冷笑反驳：“有本事你献祭一个试试？”
那仙不说话了，他做不到。
心里虽然酸，但好歹她也是众仙的恩人。
……
凡间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落叶纷飞之际。
“我突然想起上年的金光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我那时候以为是上天发怒，不同意陛下登基，要降下惩罚呢！我远房亲戚还遭了天火，不过后来很快就熄灭了。想来就是因为陛下顺应天命 ，这才拯救了我们！”
“那景色十分壮观，令人永生难忘。”
“我猜是仙人降世，大显神通！”
周围听到的人都不由得笑出声：“这天下哪有什么神仙？”
“你们别不信，小时候我重病，我娘亲说就是有神仙来救了我，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医术十分厉害呢！我长大后，就再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了。”
路过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身着玄色衣袍，腰带上坠着白玉，少女视线落在她腰间，除却白玉外，那里有一柄陈旧的匕首，她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突然收了回去，生怕不小心触到了这位贵人的霉头。
“你说的那位神仙姓什么啊？”
其余人互相对视一眼，神仙还有姓？贵人也会说笑吗？
少女歪头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娘和我说过，姓沈。”
陈慕笑了，身侧人很懂地将一份油纸包放在女孩掌心，里面放了一锭金子，还有流行的糕点。
“等回家后，和你娘亲一起享用吧？”
目送她离开后，陈慕才带人离开，她已微服私访三月有余，自从庄廖那里知晓老师可能已经过世后，她颓废了很久，每日都期待着她会再次出现。
也许等她上早朝垂眼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师。
可是……奇迹从来没出现过。
康兰和尚靖易察觉到她情绪有异后，一起进宫见她。
“我知道，牧公子和帝师先后离开，你承受不住，但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想看见你这样。”
尚靖易说：“难道你忘了你要建立一个理想中的国家吗？我记得你说过帝师临走前给过你嘱托，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我跟着你，可不是要看你颓废的！”
那日之后，她开始勤勉执政，陈慕不想让老师失望透顶。
“大人，到了。”
身侧人的呼唤让她回了神，陈慕看到街边支起一个摊子，里面的人耐心替排队的病人把脉，写好药方后让身侧小童替她抓药。
直到天色昏暗，她才收摊，刚提着药箱站起来她就注意到了陈慕，然后对方像是没看到人一样移开目光，准备从她身侧离开。
“明朝。”
陈慕抓住她，道：“你……恢复记忆了？”
“是。你带这么多人过来，难道是怕我抢你的位子？那你可千万别松懈，我不是没有军队，也不是不能颠覆这里。”
陈慕唇角弯起：“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以及你要是需要帮助，大可以来找我。”
“不必了，我行走民间，除了你这个仇人，也没别人了，只要你不设计陷害我，我就能平安。”沈明朝说，“我只想继承老师的衣钵，其它的事，我不在乎。”
“还有……”她说到这里，故意弯起眼睛，“我的名字是老师取的，姓也是随着老师。”
只要外人一这么叫她，她就觉得开心，感觉浑身的力气都用不完，尤其是陈慕。
陈慕还顾着她的面子，没直接大笑出声，相反还多叫了她几声。
“陈慕，我这一年听过有人借老师的名字扶危济困，是你做的？”
“不全是我。其中也有庄廖和鸿光的功劳。”
沈明朝评价：“你总算做了一件让老师开心的事情。”
……
三千年后，斗转星移。
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纵横穿过城市的高架桥上，车如流水划过。
庄廖一早醒来后，突然有所感悟，他专门花时间去拜了竺棉帝君的神像，回家后他在手腕处用力割了一刀，然后平静地躺在了床上，等待死亡。
如果必须要牺牲一人才能换回沈大人，那他将用自己的命来迎接沈大人归来。
“本市著名慈善家庄廖先生于昨日在屋内自杀……据说庄姓是大宁新朝帝师沈清漾的旁系支脉，她的一生可以说是波澜壮阔……”
就在当日，日落十分时，有人见晚霞中有金色光芒闪烁，十分壮观，不少人将视频传到了网上，引起了一阵热浪。
鸿光刷视频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无意间看到了金色光芒，他立马换了身干净衣服上了天庭。
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越过了龙门，成为了仙使，虽然不能时常待在天界，但也算和天界有了那么一点点关系，比庄廖强几万倍。
他过来的时候，天庭十分热闹，来往的神仙穿着各种朝代的衣服，打扮的奇形怪状。
“是竺棉帝君的府上，会不会是她要回来了？”
“这些年凡间供奉最多的就是这位竺棉帝君了，说不定天道感念她功德无量，真的能回来？”
“神尊来了！那位小仙君怎么也来了？”
“小仙君？”
“这你都不知道？是竺棉帝君在凡间时收的那位小徒儿，只不过自打上了天庭就没出过府，诶呦，怎么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你不仅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还没虚禁之地的那些妖鬼活得好。听说那里被开发之后，十分受欢迎，植物遍地跑，就连结下的果实都长了腿，想吃一个，还得用双腿跑一千米。美名其曰先苦后甜，那些妖鬼和长在钱眼里一样，赚的盆满钵满，比我们有钱多了。”
有神仙听了感叹：“真是干什么都赶不上好时候。”
金光汇聚，刺得神仙眼睛疼。
等那光芒逐渐散去后，众仙放下遮眼的衣袖，只见原本无人的地方出现了一道人影，身着白衣，和神像上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目露诧异，抬起胳膊浅浅行了一礼。
“小仙见过各位仙友。”
诸位神仙大惊，齐声道：“见过竺棉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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