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从指尖传递上来，尹芮半边手臂发麻。
“江麟你干嘛，放开。”尹芮的手往后撤。
江麟扣住不放，还往前抬了抬下巴：“跟着示范学的。”
汤安然和她的搭档站在最前面，左手抬起搭在对方手背上，右手做了一个提裙的假动作，微微屈膝，行了个公主礼；搭档则右手轻轻捏着她的指尖，左手高举在空中划了个圈，身子稍稍前倾鞠躬，行的是王子礼。
尹芮：“……”
尹芮转头去看江麟，那人神色自若，还在示意让他看汤安然他们。
确定你是跟人学的？
哪一点像了？
“你给我放开！”尹芮手指极力要从江麟指缝里挣脱。
江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手上不经意的稍稍用力握了一握，这才放开。
尹芮把手掌蹭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警告说：“你特么再敢……”
“知道了，不敢。”江麟嘴上答应得很快，脸上却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表情。
尹芮把脸转开。
汤安然示范了几次后说：“节目开始之前要对观众行礼，大家试试，准备……三二一，很好。”
这是一套非常优雅的行礼动作，淑女和绅士，组合起来赏心悦目。
大家都开始练习，很简单，只需要两人动作同步就好。
在场唯有尹芮和江麟两人站着没动。
“喂，你俩，干站着看不行。”汤安然忽的想起了什么，“对哦，你俩得分个男女才行。”
“哪来女的，就俩男的，你看不出来吗？”尹芮还在气头上。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角色，不然都行王子礼的话，跟大家不统一。”汤安然给他们建议，“要不然按身高？尹芮你就按女生的站位。”
“凭什么是我？”尹芮炸毛。
“这不……”汤安然指着江麟的头顶，“他比你高一丢丢么。”
“他鞋底厚，一样高的。”让他跟江麟搭跳舞就已经很不情愿了，现在还要他扮女角，这后边不会还让他穿裙子吧，说什么尹芮都不同意。
“我来。”江麟这时候开口了，“演出的时候我穿没鞋底的鞋，他穿厚一点的。”
“我就这么一说，反正你俩商量好，头发弄蓬一些也可以。其实也差不太多，影响不大。”汤安然说，“不过男女动作不一样，这个你们得决定好。”
“好。”江麟想起了什么，又问，“只是跳女生站位，不会跟女生穿一样吧？”
汤安然笑道：“那不会，服装都定下了，按男女人头数算的。”
江麟点点头。
“那你们俩自己练着，我去看看其他人。”汤安然说完去别处了。
尹芮跟江麟保持了点距离，站着没动。
江麟主动和他调了下位置，站到了尹芮右边去。
尹芮不看他。
江麟把左手伸了出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干嘛？”尹芮往旁边再退了一步。
“要牵吗？”江麟把手递过去。
江麟身形匀称，手指骨节也是修长，手背上有不太明显的经脉。之前他扣住尹芮手的时候，尹芮还记得那种干燥温热的触感，人看着冷，没想到手掌却是热乎乎的。
尹芮嫌弃的抬起右手。
江麟把指尖轻轻点在他手背上，悄悄观察他的神色，见没什么变化，手指便继续往下落，再看一眼，又往下落一点，一点点试探的把手放下，像在试探一只会不会突然张口咬人的猫。
整只手掌全部覆了上去，温暖包裹着尹芮冷津津的手背。
江麟忽然收拢了一下手掌，又立即松开。
尹芮拧着眉，只来得及瞪了江麟一眼。
“你手好凉，太虚了。”江麟也不管这话气不气人，兀自道，“你饮食得注意，还要多运动，我见你晚上总是睡不好……”
“江麟你别得寸进尺，要不是为了配合集体，鬼才跟你跳什么舞。”
尹芮每次参加什么活动，都是声称不愿意，但实际上嘴上抗拒，却身体力行的服从着安排。这么别扭，其实还是很想融入集体的吧。
江麟就正好相反，他不愿意参加，做任何决定任何事，一定会反复衡量，一定会带着自身的目的。比如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节目表演上，还要花这么多时间来练习，他决计是不会的。
除了一个例外，那就是尹芮。
“嗯，我明白。”江麟轻声道，“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尹芮把手往下放，江麟抓住不让他动。
尹芮又要发火，江麟往他那边凑近了点：“谢谢你愿意跟我搭档跳舞，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表现的。”
你要表现什么？
不是班上安排的迎新晚会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机会？”尹芮问。
江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如果是因为我是男的，那我现在跳女位，你可以试试把我当女的看。”
所以呢？
尹芮满头挂着问号的望着他：“把你当女的怎样？”
也不知是光线照射还是怎么地，江麟眼里莹泽闪动，水色一片，像下一秒就要滴落出来。
江麟回看着他，过了两秒才开口：“把我当女的说不定你就能接受我了。”
靠，又提这茬，还委屈巴巴的是要装给谁看。
“没什么。”江麟抢在尹芮开口前又把话挽了回来，“我的意思是，放心，我会跳好我的角色，跟你配合好，不会拖后腿。”
“你最好是。”
尹芮反手捏住江麟的指尖，抬手举起，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默念着“三二一”，一个提裙一个挽手花，冲着“观众席”行王子公主礼。
今晚是第一天排练，先前没想到要跳女位，除了跟着安排走位，在应该跟搭档配合跳舞的时间里，江麟就只能拿着手机坐一旁现学。
尹芮则一个人在那儿假装有搭档的比划。
温喻佳跟杨杰章对完了各自的歌词，看江麟一个人坐在边上，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江麟，实在不行的话，你跟尹芮商量一下呗。”
她一只手撑着脸，看着江麟说：“我们四个人一起唱也行的，如果你们担心唱不好，可以只唱一句，我和杨杰章主唱，你们跟着对口型就好。”
江麟一直在看手机视频，听到这里点下了暂停，转过去看她。
“你的意思是假唱？”
温喻佳不好意思的解释：“也不是要你们假唱，能唱肯定真唱。主要是我看尹芮一直说唱不了，跟你跳舞好像也挺不愿意的。”
温喻佳时不时的关注江麟，看见尹芮并不配合江麟，这才过来给江麟建议。
“没有。”江麟说，“他愿意。”
“啊？”温喻佳先前好几次回头都见尹芮甩开手把江麟晾在一旁，这是愿意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很愿意。”江麟又说。
温喻佳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再次关心的提醒道：“我跟杨杰章说好了的，如果你们不想跳舞，随时可以加入。”
“谢谢。”毕竟对方是好心，江麟礼貌道了谢。
温喻佳见江麟又继续看视频，自觉的起身离开。
杨杰章手里拿着歌词单在看，一直瞄着对面的动静，见温喻佳回来了，很关心的上前问：“佳佳，怎么样？他怎么说？”
温喻佳摇摇头。
杨杰章说：“看吧，我说什么，人家不会领你的情，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温喻佳抬头看他：“你反悔了？”
杨杰章笑得干巴巴：“怎么会，我答应你了的，只要他们同意，随时可以加入。不就多让两句歌词出去嘛，这有什么……”
“谢谢你，”温喻佳说，“你人真好。”
假唱对口型的建议实际上是杨杰章提出来，他看温喻佳老去看江麟，也知道对方先前提出的建议被江麟他们拒绝了，这才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个提议。他有心想讨好温喻佳，也料定了江麟他们不会答应。
这会儿得了温喻佳的谢，也顾不上其他，怕是让半首歌出去都愿意，满足感快溢出来了：“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同班同学。”
又一起练习了四遍之后，汤安然就让大伙儿散了。
江麟是第一次学动作，好在他记性好，虽然举手投足不那么到位，但姿势是摆足了的。
-
第二天早八，首堂课是概率。
尹芮赖了会儿床，直到江麟打来了第三个电话，才终于把他闹醒。
“尹芮，三教512，赶紧过来。”江麟在电话里说得很急。
“知道了。”尹芮懒洋洋的接起电话坐起，这才发现宿舍没人了。
一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上课。
三教？
尹芮在脑子里默想了下学校平面地图，从宿舍百米飞奔也得十五分钟。
“靠，这帮人，怎么都不叫我。”
尹芮花了三分换衣服加洗漱，牙刷插在嘴里翻柜子找课本，江麟的信息又进来了：“直接过来，课本帮你准备了。”
尹芮包了一口水吐掉牙膏泡沫，抓起手机就往宿舍外面冲。
一路跟有人追杀似的狂奔，还是晚了两分钟。
完了，只能硬着头皮进教室。
正想着，远远的看到教室门口两个人站着在说话，面对他的是江麟，背对他的看穿着打扮像是老师。
江麟早就瞄到了他，垂下的手偷偷往教室后方指了指。
尹芮扒在后门往里看，教室里没老师，显然是江麟把老师叫出来在说什么。
趁这空挡，尹芮从后面溜进了教室，黎周成赶忙给他指位置，在第二排靠右。
刚坐下，江麟和老师就进来了。
江麟挨着尹芮旁边一个空位坐下，把书本和笔推到他面前。
尹芮压着不稳的呼吸，翻开书一看，这不就是自己的书吗，敢情是江麟走的时候就把课本给他带上了。
他转头去看江麟，又一个保温杯放到了他桌上。
跑得正渴，尹芮没推拒，拿起来拧开就喝——是橘子味的功能饮料。
他起得猛，正适合醒神。
没时间多问，老师开始讲课了。尹芮平时懒散是懒散，对待学习还是很认真的，要不然当初怎么能和江麟争年级第一。
大学的数学和高中的数学完全不是一回事，尹芮本身对数学是带了点兴趣的，此时听起来，更是打开了趣味的大门。
不知不觉两堂课就结束了，尹芮收拾好书本，拿上杯子往教室外走，脑子里还在回想老师说的概率模型。
一堵人墙挡在了面前，尹芮差点没收住脚。
一抬头，江麟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正对着他。
被人挡道刚要发火，江麟拿着背包往前一伸：“放里面吧。”
尹芮看着打开的背包，也就迟疑了一秒钟，就把书和杯子全丢进去了。他差点忘了，江麟是他付费包月了的。
“表现不错。”尹芮称赞道，“自觉性很高嘛，有经验？”
“没有，第一次。”江麟把背包整理好背上，单独把保温杯拿在手里，指着斜对面的两人，“我问的他，他有经验。”
尹芮朝旁边两人看过去，是同班的一男一女两同学。
男生肩头一边一个挎包，手里拿着杯奶茶；女生甩空手，一只手牵在男生手里，走几步就凑到男生手边吸一口奶茶，然后抬头朝男生笑笑。
眼不瞎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对情侣。
才开学呢，这就谈上了？
靠，这不是重点，江麟跟人学的啥呢？
小情侣不知道后边有人在打望，就算知道大概也不在意吧。
女生用力拉了一把，男生被她拉得陡然贴近，然后就听女生抬头笑着说了一句：“表现不错，给你奖励。”
说完嘟起嘴，“啪”的亲在了男生的脸颊。
小情侣自己无所谓，把旁观的人臊得慌。
尹芮慌忙撇开头。
旁边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凝视自己，尹芮缓缓转过头，江麟面色不动，话很直白：“我可以要奖励吗？”
你特么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尹芮脸上窜起一股燥热，一巴掌拍在江麟脸上将他推开。
“没有！”
“不可以！”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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