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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阳澄江几经波折(三)

裴怀玉控制着面部肌肉,让它不至于显出嘲讽的意味来:“为什么想她?”

魏春羽心说这是什么话,当即疑道:“难道你不亲近你的母亲吗?”

却见裴怀玉沉默了一刻,再开口时语气平静得与内容割裂:“她恨我。我是她厌恶之人与她交合生下的。就连她死了也不放过我,还要用我的命去换别人的。”

魏春羽最不擅长应付这些安慰人的场面,当下他脖子上又留着咬痕,那份尴尬也阻止了他握一握那人的手。他只能干巴巴道:“但我听说,裴鸿与令慈关系很好,就连......现在的夫人也是守了三年才过门的。”

不当心抹黑了一把裴府的裴怀玉脸不红心不跳地摇了摇头,轻声揭过:“不提也罢。”旋即又道:“你又为什么喜欢你的母亲......她可为你做过什么?”

“那可太多了,”魏春羽面上轻轻笑起来,“你去过风月楼的暗巷吗?那里有几处小黑屋,原是关不听话的妓子的,是秦叔腾了一间给我们。”

茅屋顶,杂草自成篱笆,没有窗,屋内霉潮气常年不散。雨天漏雨,雪天出冻疮。没有家具,除了一张充作床的硬板子,还是当时自身也难保的秦叔费心搞来的。

耳边魏春羽还在讲:“那时候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娘却用了几百只竹蝴蝶去为我借来一本书,你猜得到是什么吗?”

他也没指望裴怀玉真去猜,但却听他轻声道:“《增广贤文》。”

“诶?裴兄也是先学的这本吗?”

裴怀玉从不知道自己记得那么清楚,他从鼻腔发出个气声的轻笑,甚至从心念道:“不信但看筵中酒——”

听到熟悉的诗句,魏春羽的心倏而一松,他接道:“杯杯先敬有钱人。”

世人皆以金钱权势判定他人尊卑。在那间破屋里的八年,让他不能再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母亲折些小东西去卖,给我借书,甚至买了几支蜡烛,”蜡烛始终没舍得用,一直宝贝到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在我惊醒的时候——就像刚才那样,还会哄我睡觉。”

“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喜欢山楂糕吗?”他很短促地笑了下,改口道,“不对,是喜欢买。”

“那是因为母亲给我带过——我们吃不上什么东西,往往是一块清水似的冻粥充作一餐——那是我吃到的最难得的东西。虽然我不喜欢吃......说来也奇怪,其实第一趟吃我是喜欢的,后面却觉得难以下咽了。”

魏春羽还在搜刮那点褪色的记忆,却听得裴怀玉问道:“你不爱吃,为什么不同她说?”

“她见我吃完,便会开心些。我猜是她自己爱吃,但有了我又全省给我了,我怎么劝她也不肯吃。但无论怎样,我看她高兴便好了,她高兴我也高兴。”

痴蠢。

无知。

傻得可怜又可恨。

若真是好东西,那个自私的女人又怎会不吃。

偏偏他过去也被骗得狠了——同眼前人一样。

裴怀玉不愿听他再说:“天亮了,我出去透透气,你再睡会。”

说着理了理微凉的被褥,起身去了外头。

再待魏春羽迷迷糊糊二度醒来,耳边已尽是乒乓的大雨击打声。这回笼觉睡得格外沉,醒时心口传来阵痒痛,但他挠了两把,也没在意。

不久,船身便传来安心的震动——他们靠了岸。

却说那雨下个没完,而靠岸的地方也有个小市集,一行人商议片刻,决定去觅些吃食。

脚下泥泞,雨丝冰凉透骨,但不远处人声的哄闹驱散了这些不快。

四人手里只有两把伞,故魏春羽同裴怀玉撑了一把,那对姐弟同撑另一把。

即至馄饨摊子,约定了汇合时间,四人便两两分开了——裴、魏二人留在摊子处,船家姐弟去购置些新渔具。

摊子的生意并不好,算上魏春羽他们也不过寥寥三四撮客人。

裴怀玉收了伞,一边肩膀处却是湿了。

“裴兄,你打伞姿势不对,要迎着雨势打,”魏春羽对着那片洇湿的绸衣微蹙着眉,伸手比划着雨丝的方向,“不然肯定会淋雨的。”

裴怀玉言简意赅:“好,我记着了。”将那先上的一碗荠菜馄饨推给了魏春羽,“我吃得快,你先吃吧。”

晶莹剔透的馄饨皮里裹着汁水丰盈的馅,刚从滚烫的大锅里捞起来,又被投入了鲜香的汤底,用勺子略一拨弄,便活泼地打着转。

一把末时搁上的葱花肉沫也在碗里散开。

魏春羽吃下几个,连身体也暖融融起来。

那下馄饨的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女,短衫窄裤打扮干练,手里也十分利落。她的孩子堪堪半人高,但已十分懂事地为客人来往端着碗筷。

那孩子拉了拉母亲,小声冲她说了些什么,那母亲便笑着骂了句“贪嘴”,给他舀了两个胖嘟嘟的雪白汤团。

魏春羽见那小孩十分欢喜,心念一动,便冲那妇人提声喊道:“姐姐,那是什么团子呀?给我们也来两个。”

“好个,鲜肉的,侬阿是要个?”妇人操着一口吴地乡音,笑眯眯问他。

“要个要个。”魏春羽也笑着回她,转头对已经放下筷子的裴怀玉道,“我还没吃过鲜肉的呢,裴兄要不要也尝尝?”

裴怀玉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盯得一愣——只是吃了些馄饨汤团,便这样高兴吗?

他捏了捏左手小指,莫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好。”

魏春羽见他有些出神似的,以为他在烦恼接下来的路程:“裴兄,你不必担忧,反正石室就在那里,也跑不了,我们早两天和晚两天去都是一样的。反正我在落拓观那留了信,你家......应该也不会急着寻你吧?”

裴怀玉“嗯”了声:“你不好奇那石室里是什么?”

“好奇啊——”魏春羽眼睛跟着摊主手里的大漏勺转,待那勺子一翻一落,便欣喜地笑开了,也顾不上说话,便朝裴怀玉示意了下,将那鲜肉汤团端了过来。

由那小孩偷闲将母亲给他的汤团慢慢吃掉。

“我好奇,但是那东西也不会变啊,况且别人......还有裴兄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现在好奇也没用啊。”魏春羽将一个汤团舀给裴怀玉,又迟疑道,“裴兄,你怎么很紧张的样子?你不会是知道什么吧?”

他紧张?

裴怀玉一愣,避重就轻道:“没有,我只是不大喜欢下雨天。”

魏春羽“唔”了声,便去咬汤团了,那鲜肉喷香浓郁的汁水缓缓溢出来,配着黏糯的外皮,香得魏春羽眯了眯眼睛。

“是不是很好吃?”他咽下口中汤团,问对面慢条斯理吃着的裴怀玉。

裴怀玉道:“尚可。”

“那便是很好吃了。”魏春羽笑着注解。

细密雨幕和冲涌而上的食醉,叫人生出些憋闷,裴怀玉对上他真挚的笑脸,有些喘不过气:“我们走罢。”

然而雨中伞下,裴怀玉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淋了半面身子的雨。

撑伞人在他身后着急地“嗳”了声,待裴怀玉回头,却见他被人流冲得不知到哪去了。

那残魂还在识海中不停扰他清净——“你本就精血不足,供养母蛊失责,再受了子蛊刺激牵连,昨晚自然会痛。但你昨天就想杀了那小子夺舍,未免太心急。”

裴怀玉没有理他,他站在屋檐下,瞧着连串拥挤的雨滴。

“不过你也别急,这小孩不好过,你对他好点,说不准这倒霉小孩自己就乐意拿命谢你呢。”

那残魂还未笑完,就被一股蛮横的黑气狠狠一撞,像爆炸似的散开了,良久才重新凝聚,后知后觉记起话中的“倒霉小孩”和这股黑气是同一个人。那团残魂没有人形,此刻竟也透出些恹恹的情态来。

只是裴怀玉知道,他定然在悄摸地骂自己记仇小心眼儿。

他在檐下等了片刻,雨还是没有收敛的意思,他便踏出去沿原路返回找人。

走到半路时,身后似有人声唤他名字,他聚起个笑容回头,耳边是残魂桀桀笑声——“你完啦,狠不下心就死定了!”

见人堆里没有那张熟悉面孔,裴怀玉嘴角一塌,面无表情道:“没有狠不下。而且,我死定了你只会更死。”

“......”

“还有,不要那样笑,怪蠢的。”

“......哦。”

头顶的凉丝丝的雨水突然停了。

一串扎签子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终于找到你了!”

裴怀玉微愕抬头,鼻间是温热的豆皮裹炸肉末的荤腥香气,眼前是少年涨红的神采飞扬的面孔。

魏春羽拍了拍他湿透的背部衣衫,将扎签子与竹伞都塞到他手里,皱着眉毛忧心忡忡地叨叨着要是病上加病可怎么好。

裴怀玉禁不住皱了眉,捉住魏春羽胡乱施力的手,说:“我没事,走罢。”

少年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更用力地扣紧了他。

一场雨再绵长,也有落尽的时候,纵然天还阴着,似乎随时要再下,二人也怕船家姐弟等久了,没怎么滞留便往回赶了。

出市集半里路,便看见那只小船还栓在岸边。但那船上隐约有陌生人声。

裴怀玉脚步一顿,回身看了眼魏春羽:“不是他们。”

“会不会是别的要坐船的人?”

裴怀玉凝神侧耳,道了声“不像。”

他与魏春羽一前一后往那船上走,待裴怀玉一脚踏上船时,里头人声一静。

他只顾循着刚才的声音往舱里去,门虚掩着,刚一推开,里头的大汉便飞来一记眼刀:“什么人?”

裴怀玉面色从容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同阿弟想要到对岸去,不知您可是船家?还载人否?”

那大汉将他二人穿着打量了一番,见二人衣着虽不繁复,但用料都是上品,且那发冠一类配饰一看便价格不菲,当即眼珠一转,换了副友善的声音:“还请二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我船家兄弟。”

说着便往里头那个舱走。

魏春羽见他走了,小声同裴怀玉道:“我们没走错船吧?他是船家,那原先的姑娘和小伙子呢?”

裴怀玉觑他一眼,没有作声。

却说那大汉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身形同样彪悍的兄弟,二人道:“客人可在里面歇歇,我们将里头整理了一番,再歇一会便上路。”

魏春羽刚要开口,便见裴怀玉已经颔首往前,他伸手没拉住那莽驴的袖子,只得“诶”了声,也跟着他去了。

两个船舱一里一外,中间有小门相通,而裴怀玉的手正放在那扇门上。

他在用力前,回身看了眼那两个壮汉,其中一个轻咳一声,掩饰似的呷了口茶。

“吱——”

门开了。

魏春羽还没看清里头是啥,背上便挨了一记猛推——身后大汉笑道:“进去罢!”

他重重撞在裴怀玉身上,将他撞得身形一晃。

魏春羽“嘶”了声,但发声才及一半,便收住了——那船家姐弟被捆得像粽子一样,随意扔在角落,那少年的面上还有瘀痕,二人形容狼狈,似乎是被打晕了。

而始作俑者正是内舱的另两个大汉——那二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生得孔武有力,他低笑一声:“又来了两个送钱的。”便与同伙一道将裴魏二人也绑了。

魏春羽挣扎着要用胳膊肘去撞贼人,却被反拧着绑了起来,痛得眼睛里飙泪花。

他转头去看裴怀玉,却见那人咳嗽两声,很柔弱似的被绑成了和他一样的粽子。

那高个的大汉将魏春羽身上搜了一遭,将他钱袋摸了出来,顺手拆下他小臂上的袖箭,又自袖袋中掏出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两只核桃,一个坠着玛瑙穗子的小水囊,还有些经文和瓶瓶罐罐。

末了那高个贼人还踹他一脚,黑黢黢的鞋印子就落在他面颊上。

另一头的矮个子也将裴怀玉搜了个七七八八。

二人便将他们拖到那对姐弟旁,将那四个“粽子”摆成了东倒西歪的一排,随即便去外头找另两个同伙。

魏春羽抿了抿嘴,轻声唤他:“裴怀玉——”

又扭动身子将被绑住的手对着他,道一句:“快点。”

“什么?”裴怀玉掀了眼皮,有点疲懒似的瞥他一眼。

“无奈自保之举。”说着,魏春羽把自己也逗乐了,上回也是这样,二人都被绑了,裴怀玉一边说着“无奈自保之举”,一边解了绳索又去揍人。

这已经不是似曾相识了,就像情景剧重演了似的。

“什么时候了,还笑?”裴怀玉的额发略显凌乱地贴在面上,垂着眼将刚解脱的手伸向魏春羽。

他尽量避过眼不去看魏春羽白皙面孔上脏兮兮的鞋印子——看着他那张脸被踹,好像自己也被狠踹了似的,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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