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过来干嘛？”慕燃瞪了知春一眼。
知春抬眼，灵气在指尖绕圈，认真回答，“跟过来肯定有事。”话落，不前方就传来谈话声。
洪山还在状况外，慕燃立马反应过来了，脑子转得飞快，腾地往旁侧一倒，企图蒙混过关。
夜色很黑，周围又无灯，来者是一位老人跟一个小孩，老人提着垃圾袋，小孩拿着个手电筒，光打在红木柜上时，慕燃心脏都提起来了。
老人打量了柜子一圈，说扛不回去，便放弃了，带着孙子往垃圾站里面走。
慕燃听着脚步声走远，双脚蹬地，恨不得蹬出风火轮来，踩在知春身上，烧她个七八分焦脆，一想到此，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放大，抬眼看到前方的瘦弱小身板，他又唾弃自己。
“跟小孩置什么气呢。”
四下无人方便了移动，三人沿着路没一会就走到了垃圾场门口处便停了下来。
往前五十米是垃圾场的保安亭，白炽灯开着证明里头有人在值班，更何况还时不时传来小品的声音。再往前走五百来米，道路两侧是一个接一个的废弃集装箱，被改装成廉价房，租给外来务工的工人。
慕燃不明白，十八线城镇租房也很贵了吗？但此刻想这个完全是题外话，他还是先想想怎么避开这些人的注意，安全快速地走过去，而不是在半路被拉回垃圾场。
保安容易对付，难的是那群聚在路边喝酒的农民工。
慕燃皱眉苦恼。
这时，洪山提出建议：“等他们睡着了，我们再走出去。”
慕燃正想说好主意，鼻间就闻到一股塑料燃烧的臭味，他扭着笨重的“身体”，看到不远处冲上天空的火光。
“大晚上的还没下班吗？”这话未讲出口，前方就传来“咿呀”一声，只见保安大叔一把推开保安亭的门，打着手电筒着急跑过来。
洪山见状就要背起柜子跑，才刚腾空一秒又骤地下降，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保安大叔闻声回头，看到了红木柜子，发出疑惑，“谁他妈的把垃圾丢这了？”正要踢一脚，垃圾场里就传来呼救声。
他收回动作，拔腿跑回保安亭，下一刻扛着灭火器往起火点奔跑。
“我们要不要也去救人？”洪山提问。
慕燃斜了他一眼，冷嘲热讽：“你嫌火势不够大吗？还是觉得我们过去吓死几个人才好？”
这样讲着时，慕燃已经保安亭方向走了几步，但他发现这几步比他刚才沉重很多，他觉得大概是体力快耗尽了。
靠着保安亭休息时，听到远处的集装箱房传来嘈杂，没一会就看到好几个人提着水桶跑过保安亭，没人注意到红木柜，因为慕燃躲在背光处。
此时不趁机跑掉，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慕燃愈发觉得这场火是一场及时火，只是一抬脚，酸软就袭上来，走没几步，啪叽又哐当，跌了一次又一次。
他不明白，拧眉看着洪山，洪山更是一脸懵逼地看着知春。
三人相视无言。
一道光照在柜子上，慕燃下意识挡额，半眯着眼迎光看去，还没看清时，就听到那人往这边走来时还说了句让慕燃心凉的话。
“咦……这边有个柜子，快来。”
***
今晚的集装箱房非常热闹，灯火通明的，因为大伙齐心合力救了一老人一小孩不说，还捡到了一个大柜子。
“这柜子看着是老物件，应该值不少钱。”有人举着手机绕着木柜走了一圈，他手机屏幕里的有人讲出这句话后，周围人顿时一片哗然。
可下一秒，那人的声音又经过麦克风传过来，“可是……破成这样了……你手机拿近点，让我看看上头的雕花，”他又追加一句，“还有那些裂口。”
慕燃绷着脸，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错觉，他对这个红木柜的印象不深刻，只记得昨天是从被他二楼的书房走廊搬下来的。
“我是被你太爷爷拿来放书籍的。”洪山适时解释一句，可能是被拿来放书的，所以他把里面的书看完了，故此他的修为才那么快吧。
但现在……也逃不过。
“雕花精致，工艺精湛，但不是黄梨木，不值钱。”
慕燃听着屏幕那边的“鉴宝大师”投下掷地有声的结论，忍不住嘲了句，“要是黄梨木，会让你捡着？”
洪山：“……我没聋。”
知春看不下去，说了慕燃一句，没成想踩到了慕燃的底线，只听到慕燃阴阳怪气地讲：“您清高，您无辜，要是托您原地炸起飞天，惊吓到咱们洪山爷爷，拉着我倒地，我还不能体验当回猴子被人这么观赏，谢谢，辛苦了。”
慕燃阴阳怪气起来，战斗力简直max，不仅他师傅这么讲，就连认识没几天的夏夕岚也这么认为。
对此看法，慕燃只觉得他们多虑了。
知春：“那你当时倒是跑呀！怎么不敢跑了？”
洪山听得头都大了。
没等他们吵架完毕，那边的农民工们已经拿着锯子出来了，洪山吓到，连退好几步，手指都在颤抖，“这……这是要干嘛？”
慕燃还在气头上，也看到了锯子，讥笑出声，“还能干嘛，大卸八块呗。”话落，侧眼看着知春，“真是谢谢您啦。”他讲得咬牙切齿的，但知春无动于衷。
没良心的东西。
洪山跑过去拦锯子，但锯子跟人直接穿过他的身体，他的阻拦起不了任何效果。
慕燃看着那把锯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又抬眼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洪山，问，“柜子要是被拆了，你会怎样？”
问完就想扇自己巴掌，于是看向知春，“柜子要是被拆了，我会怎样？”
“我暂时不会怎样，但你估计……”洪山先出声，只要不是变成灰烬，柜子被拆只会让他丢了些修为，但日后可以修炼回来。
知春冷哼了声，没搭理他。
慕燃将目光在他们两只精怪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下一秒，他破口大骂，尤其将那颗头骂得最凶，恨不得那颗头及时出现好让他咬个鲜血淋漓。
一群赤着上身的男人围着柜子左拍拍右捶捶，跟在菜市场挑猪肉般在商量哪些部分要用来做什么才对头。
也不知谁喊了句“缺张大饭桌”这句话，几个人当即拍手落定方案，开始动手。
慕燃瞪圆双眼，蹬腿打算跑路，但蹬几下，他的腿就提示几下：没力气，没力气。他咬紧嘴唇，不认命，吃力踩着了的一块凹进去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正打算一鼓作气跑起来时……
“啊——”一声惨叫响彻天际，打破沉默的夜色。
慕燃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巨大的疼痛骤地冲上天灵盖。他想过会感知到疼痛，但没想到这简直像是在拆他，而不是柜子。
剥皮抽筋拔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地滴在柜子上，聚起一个小水涡，但那群工人没人发现，依旧卖力地拉着锯子，甚至还抱怨木头怎么这么硬。
发根仿佛进了水，钻进毛囊里，胡乱冲撞，搅的慕燃感觉自己的脑浆都浑了，天灵盖，太阳穴全都止不住痛
知春在一旁冷漠看着，洪山起先还急得上蹿下跳，但一分钟后就停止折腾，站在知春旁边，冷静看着慕燃面目狰狞地惨叫。
慕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厉害，生怕自己喘完这口气，就没下口气了。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般，发根仿佛也进了水般，钻进毛囊里，胡乱冲撞，搅的慕燃感觉自己的脑浆都浑了，天灵盖，太阳穴全都止不住痛，每一个毛孔都在嘶吼。
任凭他怎么惨叫，都没人理他。慕燃吃力睁开充血的眼睛，望向知春，看到她一脸冷漠。
一天之内，让他体验了两回濒死。
真……真的感谢你们啊。
眼皮沉重，慕燃觉得自己大概是神经错乱了，竟然会觉得眼前的精怪可能看不下去，会看不下去……他咬牙切齿地自嘲：“真不枉为精怪。”
洪山看着慕燃，手不由得发抖去拉知春，被对方一手甩开。他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去伸手去拉那些锯子，但无异就是天方夜谭。
“别锯了，他昏啦！”
“他快要死了。”
“怎么要这样呢。”
洪山气得跳脚，甚至将自己卷在柜脚上，但无济于事，本来是他的壳，但现下更像是慕燃的壳，柜腿就是慕燃的脚。
眼角余光瞥到半空中一脚，洪山跪了下来，不断朝荀见木磕头，嘴里念叨：“先生，先生，救救他……”虽然不明白慕燃这么受惩罚的原因，但洪山想着一个劲地祈求就行了，“慕燃，他生着病的。”
洪山没忘记白天时候看到慕燃发病晕过去的场景。他在慕家这么久，多多少少知道他们家的一些事。
每代人都不长命，活最久的估计就是慕燃的爷爷了，但大概也是他早早离开翠与山的缘故。
“诶，那是什么……”围观的人群突然传来一声惊恐，“哇靠，那滩东西是什么？”
洪山闻声看去，看到了柜脚下的那滩暗红色血迹，一扭头，半空中哪里还有荀见木的身影。他抖着身体靠近，看到柜脚上淙淙不断的血，吓得登时后挪几步。
这血，是他的？还是慕燃的？
洪山慌不择路撩起的裤腿一看，松了口气，脑子骤地闪过一抹闪电般，他看着那掉在地上的柜脚，再抬头看向一脸死白的慕燃。
心脏竟第一次感受到酸涩发苦的滋味来。
知春走近，冷声道：“多余的情感。”洪山被她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
这时，那些拿着锯子的人已经散开了，其中有个胆大的年轻人凑近去看，伸手一揩，粘稠，紧接着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
“卧槽，是血！”年轻男人被吓得瘫软在地，碰到血的指尖不断在地面上摩擦，以为这样就能磨掉上头的血迹。
人群猝然间慌乱起来，有人疑惑柜子怎么会有流血，有人说快报警，有人说赶紧丢了，自说自话，乱成一锅粥。
“打开柜子看看，要是凶杀……”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咬牙砸开了柜门上的锁，拉开柜门。
众人只见他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好奇凑上去看，只见柜子里干净，崭新，像是刚做好的木柜一样，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木材混杂着油漆气味般。
在场的都是穷苦务工人，个别经验老道的一下子就嗅到不对劲，连忙让人锁上柜子，拿到附近垃圾站丢了。
大概是外边的动静吵醒了里面熟睡的人，有几个人闻着八卦的味道走出来，一番打探之下听明白了**分。
“赶紧丢了，这附近有个村，听说很邪门。说不定这东西就是从那边村运过来的。”
有人没忍住提了句怎么个邪法。
那人回答，“蛇呀，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听说过还有人拜蛇的吗？”
这人接着补充，“那个村呀，全村的人都拜蛇。听说前阵子有个大巴司机撞是了一条大蟒蛇，吓得脸都白了，几个人又是挖坑，又是祭拜，听说还念经呢……”
他说到这停顿了下，脸皮绷得很紧，看没人催他，干脆接着讲：“司机回家后放心不下，跑回去看了，你们猜发现了什么？”
这下终于引起大家的好奇，催着他赶紧讲，男人压低声音，“那个埋蛇的坑被挖开了，旁边就是那条蛇的尸体，被晒干了。司机当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从半山上摔下来，没躺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下不了地。”男人说到这就没接着讲，挥了挥手，“赶紧把柜子丢了吧，而且还是红色的，你们怎么……”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听男人这么一讲，加之男人可能常年烟酒不断，嗓音嘶哑无力，搭上这更深露重的，更让人毛骨悚然。一群人全都白着脸，怔在原地，呼气都不敢太用力。
“赶紧丢了呀。”
刚才几个拆柜子的人恍惚被泼了冷水般，霎时全都颤了下，你推我搡，互相推让对方去丢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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