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魂被男人托着下巴,无限温柔的说了几句话,便浑身化作了蓝色光体,心满意足的坠入了土地中,与这千万亡魂葬在了一处。
男人手上结了几个印,将这缕新得来的生魂放了出来,阮无痕这才看清,这座坟场的四周,钉着无数的桩子,将整个坟场围了起来。
地上画着血红色的阵法,一眼看上去便叫人恶心难耐,阮无痕有灵气护体,才勉强收回目光,若是普通人,恐怕看上这阵法一眼,便会被摄取神志,从此变成一个痴儿。
阮无痕悄悄的将联络姬琅的传灵木掐碎了。
他手上这件传灵木是一件下品仙器,也是普遍于九州大陆的通讯工具,下品可在方圆百里内传信,而仙品据说能帮东海和西境的人相互传话。
而这男人修为不知深浅,真打起来没准自己要吃亏,阮无痕没法姬琅在眼皮子底下把信传出去,把传灵木捏碎可以让姬琅知道他最后的位置。
忽的一阵狂风作起,一道强烈的魔气将阮无痕包裹起来,阮无痕瞬间呼吸困难起来,他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被抽离自己的魂体。
这男人竟然是要用自己的修为压迫他的魂体,把他强行炼化!
阮无痕咬紧牙,将三魂七魄归了位,顶着男人巨大的修为压制现了身。
男人似乎对眼前大变活人的一出并不意外,反而漏出一点浅淡的微笑:“晚上好。”
阮无痕:“......”好个屁。
他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打招呼的,他抽出落情,雪白的剑身撞上了纯黑色的魔气,阮无痕甚至能听到从落情“铮铮”的发出呻鸣,却依然无法抵挡,被压得退后几步,脚下的土被他踩出一个深坑。
这个魔修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男人的黑色衣袍被风吹起,但依旧气定神闲的伸着右手,用浑厚的魔力压着阮无痕,让他直不起身来:“在下重白华,魔殿左长老,久仰逍遥宗首徒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阮无痕暗暗骂了一句。
原本以为是个没名没姓的散装魔修,谁成想这来历这么大。
魔殿自成立以来,已有千年之久,除了那位从未在正道面前露过面的魔主,就是他座下两位左右长老,据说一直帮着处理魔界大小事件,偶尔与正道有个摩擦,也都是两位长老露面处理的。
三个老妖怪都是活了千年的人物,阮无痕在这位左长老面前,还能提起落情剑,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金钰涯交给他的这是个什么破差事?
阮无痕咬咬牙,强行漏出一个笑容:“魔殿前辈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一个刚晋升的天灵境,在重白华面前可能只是一手就能挥走的蚂蚁,于是这位大魔不甚在意的收了手,还将阮无痕扶了起来,好声好气道:“我来做什么,莫非你不知道吗?”
阮无痕:“......前辈从一开始便得知,这生魂中还装着一个活人吗?”
重白华估计觉得他翻不出什么浪花,便也依言解释给他听:“这倒不是,你装的挺像。只是方才情绪外漏,我感到活人气息,这才发现了你。”
看来今晚上要填席子的人得换成他自己了。
阮无痕知道自己对上他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会儿反而平静了下来:“想不到我这么有名,远在魔殿的左长老也知晓我的名讳。”
重白华叹口气,跟阮无痕唠起家常:“其实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五年前那一战你打的名头太响了,都传到我们这偏远魔界来了,不少魔殿的姑娘都去画馆买你的画像。长得好看的确吃香。”
阮无痕也没成想自己远在魔界居然也有迷妹,一时失言。
“不过今天在此相见,倒也是有缘,”重白华笑道:“可惜你这样一个天才,今日要在此做我们魔殿夏忌的阵核了。”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估计今天也没想放他走,阮无痕也不慌乱,反而嬉皮笑脸道:“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中二魔族的神秘仪式,没想到竟然是魔殿长老亲自出手。哎,您也算满足一下我死前的好奇心,这夏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您给我讲讲呗。”
重白华道:“你还怪有意思,也成,我给你讲讲。外面传的夏忌,你应当也听过,以三千生魂为忌,换取魔祖修为。不过哪有那么好的路子,都是外头瞎传的,要真有这种捷径,谁还费劲修行呢?天天去画阵法就行了。”
阮无痕赞同道:“果然谣言不可信。”
重白华叹口气道:“惭愧,我们魔主神龙不见尾,爱好游历四方,把魔殿一堆破事扔给我和右长老。虽说我们二人吃着俸禄,但是却也是吃不消的,于是只好与我们不靠谱的魔主结下一种印法,每十年可靠阵法把他找回来一次,好给我们二人放个假。而这种阵法,便是‘夏忌’。”
原本阮无痕以为逍遥门中上下就够不靠谱了,哪想魔殿上面三个顶头大魔更不负责任。
要靠每十年一次的阵法才能将魔主找回来......也确是人才。
重白华又道:“其实今日若不是遇上你,我也要去捉个修士来当阵核的,毕竟我的修为十分可贵,拿来做这种事我也是要心疼的。”
阮无痕忽然觉得出奇愤怒。
只因为他不想,只因为那种可笑的理由,便要有三千生命来做牺牲。他凭什么呢?
他自问自答,自然是凭借他的实力,他那一身能纵横九州的强大实力。
“只为找你们魔主,便要用三千生魂为忌?”阮无痕冷笑道,“你们魔主牌面够大的。”
重白华笑了笑,仿佛一个大人纵容孩童不懂事的叛逆一般:“黛阴凡人无数,半只脚入了道的所谓‘仙人’也遍地都是,面上繁华,内里却肮脏腐朽。你知道在黛阴的外围,一天要死多少又穷又老的凡人吗?”
阮无痕不语。
重白华道:“我闲时曾去过一次,数了数,是八百六十人。他们要么饿死,要么病死,无人照料他们膝下儿女,也无人照料他们。于是我想,与其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不如让他们来帮我的忙,让我轻松一些。而我给予他们的钱财,足够他们的下一辈余生都过得舒服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阮无痕打断他,“莫非是在为你的行为找借口?”
“非也,”重白华摇摇头,笑着说:“只有好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而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阮无痕忽然觉得与他说话很没意思。不是因为他说的没道理,相反他说的并无错处。然后他沉思半响,发觉了他觉得没意思的原因。
他们二人的道心并不不同。
阮无痕自认不是什么扬名万里的善人,他没什么能力,只能顾好一个小小的逍遥山和一个小小的逍遥门。但他会尊重生命,尊重每一条,无论或贫或贵,或老或幼的生命,他们无论是凡人与否,都有在这九州大陆上生存的权利。
阮无痕漠然的拔出落情,将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击碎了,“你我并非一路人,多说无益。动手吧。”
大约阮无痕的这一行为有点像是自寻死路,于是重白华并未理会:“的确,你我并非一路人,我们之间终有矛盾。可惜的是你技不如人,所以如今要死在这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们魔修废话真多,”阮无痕懒得再搭理他,“嘴炮别打了,我不吃你那套。”
这句话音刚落,阮无痕便觉得体内灵气飞涨,那道苦攻不破的关口隐隐有些松动了。
阮无痕不由得冷笑一声,将那副谁也看不惯的目光扫在了自己的身上。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早干什么去了?
子时将至,月亮升至最高处,将光洒在血红色的大地上。
执行夏忌的最佳的时候到了,重白华不打算再和阮无痕耗下去了,他伸出双手,浓烈的魔气在他手上聚集,阮无痕只觉得周围的生魂像是被吵醒了一般,耳边瞬间多了无数的哭声与怨气。
重白华只一挥手,阮无痕便被压在地上。
重白华捏死他跟捏死蚂蚁差不多,阮无痕却不惧,随意的擦了擦唇角留下来的血,不要命似的要往前冲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带着寒霜的剑斩了过来,霸道的横在了两人之间。那是白摇。
姬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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