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上次看到他在这掉眼泪,”庄秋明也会过身,看到了门外齐刷刷站着的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在病房床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没什么。”步晴冲着平三儿眨了眨眼睛,“琴婶子,林队,你们都来了,你们好好聊。平三儿,你好好哭。我就先走了。”
“你去哭吧。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平三儿涨红了一张脸,迎着步晴若有所思的眼光,他觉得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让人不自在。
他今天大早上爬起来换了身新衣服,可不是想要在这个不请自来的人面前孔雀开屏的。
步晴没有理会留在背后的声音,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干,她跟队跟了这么久,维修和跟路培训都做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她真正上手开车,跟队跑车的第一天。
“小晴妹子,这里。”时逢远老早就等在那儿了,看到步晴跑过来,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今天我带你,你开车。”
“远哥,你这……昨天晚上熬夜打牌了?”
时逢远摇摇头:“今天跑车,昨天打牌,等于找死。是家里面有事儿,上车了万事丢开手,下了车又是家长里短,乡里乡亲,一整个乱麻。这不,理了一晚上,没理成功,被你嫂子赶出来开车。”
“理解理解,”步晴叹了口气,“我也才从家长里短的泥潭里,把一只脚拔出来。那行,那远哥我们上车?”
“你这小丫头,”时逢远瞪大了眼,“老邓是这么教你的?上车前,先到处看看,有些猫啊狗啊,喜欢往车下面钻,记得要把它们赶出来。”
“啊……”步晴眼神乱瞟,“对,是有这事儿,你看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时逢远哪里不明白,他拍了拍步晴的肩:“没事儿,老邓就是心气儿高,他觉得这个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咱们车队里,除了陈队他还认,其他人在他那都捞不着好。
“他该教你的技术肯定是都教了,这你不用担心,老邓不是个坏人。其他的上了路,我再帮你看着点,差不多跑个三四次,你就不用人跟,自己能上手了。”
步晴心里的怀疑被他一下子看穿了,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哪能把邓队想的那么坏。”
时逢远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行了,那你查一查。”
步晴就近捡起了两个铁棍,绕着车子就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车队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看到这情形,对视一眼,觉得好笑。
好挑事儿的高声说:“这搞得也好,开车前先去去霉气,免得到时候倒霉!”
“呸!你才倒霉。哪个是你师傅,把他找出来……”时逢远立时就骂了起来,几句话一下去,把那人骂的抬不起头。
步晴边敲边心惊,真没想到远哥平日里往那一杵就没个正形,懒懒散散的,竟然是这样脾气火爆的人。
时逢远训完话,看着步晴虽然在敲铁棍,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稀有物种一样,笑道:
“别这样见怪。虽然当下里不讲这个,但是跑车总归是夜路走的多,心里有个忌讳也是个好事。在面对怪事儿的时候,自己先不被吓住,后头稳下心神来,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他不说还好,越说步晴心里面就越打鼓。正敲着,突然从车底窜出一只毛光水滑的黑猫来,那猫也不跑,睁着两只黄澄澄的眼睛,就近在步晴脚边蹲下了。
“这猫……”步晴敲了敲铁棍,它也不跑,一时间不知道拿猫怎么办了。
“抱走。”时逢远叼着根点燃的烟,把猫四脚朝天地抱起来。
黑猫被他抱的浑身不舒服,在他怀里扭了个身子,没领他的情,往他脸上踹了一脚优雅落地,随即就绕着车头专注地绕圈,一边绕圈一边“喵喵”地叫起来。
这是只粗嗓猫,又是只粗嗓黑猫,一时间,步晴和时逢远都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发毛。
“在干什么呢?都站在这。”陈启峰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时逢远指给他看,说:“有一只黄眼睛的黑猫。”
“黄眼睛黑猫?”陈启峰朝车前看了一眼,那只一直在叫的黑猫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啊,是不是又跑到车底下去了?”
步晴绕着车继续敲铁棍,又用手去拍车门,车身,动静很大,却始终连一根猫毛都不见:“真是奇了,猫呢?”
“猫不就这样,神出鬼没的。既然没有就上车吧。”陈启峰拍了拍时逢远的肩膀,递了支烟过去:“我来换你,步晴第一次开车,下次你带她。”
时逢远抹了把脸,看了眼陈启峰,陈队胡子拉碴,眼睛通红,但是精神头比他好,他也没坚持,打了个哈欠,道:“小晴她为人谨慎,出不了大岔子。人是你招进来的,就该你带。”
陈启峰仍旧要塞烟给他,时逢远把叼着的烟拿下来晃了晃,婉拒了:“我就抽支烟提提神,别给了,再抽就成黑肺了。”
说完,他踮起脚,礼尚往来地拍了拍陈启峰的肩膀,转身去找老搭档去了。
货车笨重地开上了路,步晴的视野前所未有地宽广起来,和坐在副驾驶不同,她感受到自己和货车前所未有地紧密联系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在路上开,步晴觉得自己的脑子发晕,一时间连方向盘都不知道怎么打了。
陈启峰赶紧稳住了方向盘,他眉头一皱,眼睛就跟着眉毛走,像鹰一样地立起来,呵叱道:“开车的时候走神?你不要命我还要!要是脑子不清醒就下去,收拾东西回家。”
步晴微微低下了头,整个人从打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此时,她才觉得车稳当了,赶紧和陈启峰道了谢:“谢谢陈队,我会注意的。”
陈启峰的面色不改,说:“新手的通病,不真正自己开车上大路,私下里怎么学都少了感觉。我看着你,你放心开。”
说是放心,步晴一路上差点没被他训哭。车子上路总是状况百出,在培训的时候表现优异的步晴此刻总是频频出错。
“车速这么快,你刹得住吗?踩刹车!硬是对的,踩不下去也是对的,把刹车踩实了!踩!”
“油门要找感觉,对,车速太低了,加速!在你觉得车慢了之前,就要加速,大车得有个反应。快了!又快了!
陈启峰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车队老手,眼神不是一般的毒辣,不过才开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他就把步晴给摸透了,每次步晴只要心里对方向盘或者刹车有些犹豫不决,他就立刻大声指出,非常准确。
“快到了,等到前面那个县城,我们拐进去吃个饭,休息好了再走。”陈启峰一路上也有些困了,他示意步晴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步晴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训过,现在左右脚,一个踩离合,一个踩油门,感觉两只脚都不是自己的,右手和左手更是隐隐作痛。
听到这话,她几乎要热泪盈眶,刚刚想说两句,就听见陈启峰冷酷无情地表示:“下午走,正好我看着你开夜路。”
这一次,步晴是真的要哭了。
时逢远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到了到了,终于到了。今天领你们吃这家。这地方的鱼汤面好吃,汤底不腥气,面煮的也好,不是软塌塌的。”
步晴刚刚下车,就听说要吃面,问道:“细面宽面?”
“宽面啊,”时逢远答道,“宽面入味儿。”
“可以另外下吧,我吃细面。宽面不好吃。”步晴听了这话直摇头。
“细面没味儿。”时逢远也学着步晴摇头,把陈启峰逗乐了:“行了,进去吧,带我们尝尝看。我细面宽面都行。”
进去一问,果然只有宽面,步晴失望地点了碗红烧肉和一碗白饭。陈启峰见状,管工作人员要了另一个小碗,在鱼汤面上的时候,倒了一碗鱼汤,推到了步晴面前。
“陈哥?”步晴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陈启峰回答:“对,逢远吃进嘴里的东西,可比他吐出来的话更值得信。他说好吃,你就一定得尝尝看。下次不一定跑这个线,就算跑这个线,也不一定在这停……”
时逢远凑过来打断了陈启峰,说道:“老远就知道你在说我坏话。这种公路饭店,里面的东西说换就换,你尝尝看,我觉得这地方还算卫生。”
步晴喝了口汤,连连点头:“鲜!感觉鱼刚从河里捞出来,就下了锅。”
“那一定是野生的,这附近河多,打渔比养鱼便当,”时逢远拍了拍陈启峰的头,心满意足地走了。
“远哥来一趟干什么来了?”步晴问,“他就跑过来提醒我喝汤?”
陈启峰笑了:“你是比他矮,才不清楚。估计是专门来拍我头的。他刚进队,老邓说他矮,从那之后他出门鞋子里就垫俩鞋垫。第一次跑车差点出差错,因为鞋子里垫了三个鞋垫,油门和刹车感觉有延迟。”
步晴对此叹为观止:“也是艺高人胆大,我往驾驶座上一坐,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要是垫三个鞋垫,那算是完了。”
“开的还不错。”陈启峰发出了节制且吝啬的夸奖,“夜路比白天好开,路上车没有那么多。就是车灯打着要技术,打不好容易出事故。白天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应对突发情况,晚上没那么多事情发生,就容易犯困。”
“都不好开。”步晴做了总结,“怎么干哪一行都这么难?”
陈启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笑道:“好歹这一行赚的多。行了,快吃吧,逢远他们去加油,我和你先去大车店那边办个临时住宿,等他们回来也有地方休息。那几个人越来越没规矩,第二天开车前一天晚上还敢打牌。”
“佩服他们,”步晴感慨道,“我昨天睡得特别早,都怕自己今天晚上犯困。”
陈启峰神秘一笑:“我和你在一个车上,你倒是不用担心。到时候传授给你一个秘诀,保证你一路精精神神地开到地方。”
步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谋算着能不能偷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