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根针，扎破情绪的气球。
她彻底爆发，冷笑着，质问：“那你的父亲呢？不是跑了吗？”
滕安哑口无言。
钱姝勾唇，眼神里流露出平时不常有的蔑视，“就算被你记恨又如何，你父亲甩掉你这个包袱之后过的舒心日子才是实际。但你妈妈没有，她守着这份责任守着你，含辛茹苦地照顾你，已经够累了。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包袱的自知之明？”
滕安被训懵了。
平日里，王芹待他小心翼翼，连“跑”、“跳”的字眼都基本不说。可现在，钱姝竟然直呼他为“包袱”。
滕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钱姝再言：“你不过是仗着你妈妈爱你就肆意妄为地伤害她罢了。这就是你的本事吗？这就是你送给你妈妈的圣诞礼物吗？”
“够了！”率先打断钱姝输出的，不是滕安，是王芹。
钱姝也不觉意外，她看着王芹，心中五味杂陈。
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王芹抱住滕安，回眸争辩：“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心情不好。”
一刹那，钱姝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她无法像责备滕安那样责备王芹，因她太过共情。
苏珩瞥着她，没什么情绪，“那你的心情好吗？在外被无赖欺负，在家被儿子欺负，全都默默忍受着……”他重复：“你的心情好吗？”
苏珩的话拨开了遮在钱姝眼前的迷雾，她豁然开朗，重新捡回了力气，一字一句振聋发聩：“你在成为母亲之前先是你自己，你在爱孩子之前，先要爱自己啊！”
这是王芹从未听过的话语。
从没有人告诉她，她要学会爱自己。
别人总可怜她的悲惨，又夸赞她的坚强。
但从未有人关心她是否疲惫。
她不愿与人冲突，不愿责骂儿子，又渴望有人关心她，又期盼着儿子有一天能变得懂事。
一直以来，她都在太过被动地等待，等来的唯有对她的情绪的吞噬。
是她忘了，上小学时，老师就曾教过，人要自立自强。
爱自己，是自立的基础。
如果连她都不爱自己，谁还会在乎她呢？
如果不是她一味忍让退缩，丈夫怎么会无所畏惧地抛弃她？
在丈夫心中，她不过是打了骂了都不会还口的哑巴。
如果不是她一味忍让退缩，自己生出、养大、照料的儿子怎么会无所畏惧地对她吼叫？
在儿子心中，她不过是随时都在、永远爱他的工具。
她总是用善良伪装自己的弱势，却忘了，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
钱姝与苏珩的出现，让王芹站在从未有过的角度看待人与人的关系。
她想，她值得更好的自己。
那日，滕安最后还是钻回了他的角落，没有尝试飞翔，钱姝并不在意，自始至终，她在意的只有在逆境中也能闪闪发光的王芹。
分别时，王芹送他们出门，对他们说了一声声感谢。
钱姝看得出来，她听懂了，她的眼睛里有了更为扎实的光芒，那是不再总把美好寄希望于别人施舍的光，是对自己的人生更加掌握的光。
心定，则眸光熠熠。
钱姝与苏珩离开王芹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与秦瑜会面准备晚宴事宜。也就过了不到两小时，钱姝收到王芹的信息。
她说，滕安向她道歉了。
她还说，她与滕安聊了聊，滕安想要试着找份工作。等滕安找到工作，他们想要请钱姝和苏珩吃饭。
至此，笼罩在钱姝心头的阴霾才逐渐散去。
正值傍晚时分，她与苏珩坐在秦瑜的后座，霞光柔和慵懒，为她弯起的唇角涂抹了动人的颜色。
“开心了？”旁边，苏珩轻声问。
眸子里映着幸福的光晕，钱姝抿着笑意，点头。
苏珩亦笑。
两个人无言对视，莫名地笑着，气氛里满是的暖意。
不知笑了多久，笑得钱姝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酸了。她揉着脸，还在龇牙咧嘴，看起来傻乎乎的。
苏珩凝视她须臾，指尖微微抬起，不自觉想去碰一碰她那柔软发红的脸颊，在理智脱缰之前，他偏过脸去，望着街边随处可见的圣诞广告，问：“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有想要的圣诞礼物吗？”
钱姝还没答，苏珩补充：“除了一个亿。”
钱姝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太过满足。
除了一个亿，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继续揉着脸，声音嗡嗡的：“无论收到什么我都会开心。因为收到礼物最重要的是收到，而不是礼物。”
苏珩打趣：“钱老师真是容易满足。”
钱姝困惑：“钱老师？”
苏珩歪着脸：“爱讲道理的钱老师。”
钱姝不齿：“……你真的跟黄璋学坏了。”
前方，听着二人的插科打诨，秦瑜悄摸露出慈祥的姨母笑。
“啊啾、啊啾……”
异能局执法司B03，被蛐蛐的黄璋连打了两个喷嚏。
是间小会议室，只有他和韩景。
黄璋双手枕在后脑勺，惬意地靠在椅子里，将脚搭在桌面，毫无坐相。
韩景坐在他对面，正襟危坐，面前摆了一块平板。他抖唇笑了笑：“看来有人骂你啊。”
黄璋剜了他一眼，“也许是有两个人想我呢？”
韩景撇嘴。没继续没营养的对话，他回归正题：“总之，周以轩被处理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通过这个线索深入，再查查异能局内还有没有其他被涅槃侵蚀的人。”
“我现在就能说出一个，”黄璋晃着脚，“顾倩。顾倩如果没有问题，老子把这张桌子吃了。”
韩景无语。叹了口气，他说：“你要摆正我们的身份，我们是执法司，我们不是街头的混混，是，我也怀疑顾倩，从白勇的死开始我就怀疑她，可我们要有证据。顾倩不是你我、局长轻易能动的人。”
他顿了顿，“顾斌曾经是顾倩的继父。”
“顾斌？”黄璋来了兴趣，坐起来，“副局长顾斌？”
“嗯。”
黄璋难以置信：“这不合规矩。”
韩景解释：“顾倩的妈妈在她年幼时去世了，她和顾斌没有血缘关系，她妈妈去世后没两年，她就离开了顾斌，在进异能局之前，她和顾斌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黄璋被顾倩的这一层意想不到的背景惊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会是巧合吗？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韩景看了眼时间，按灭平板，道：“如果你实在无聊，可以再试着把苏珩拉进……”
“他不愿意来执法司。”
“那白昼小队呢？”
白昼小队，由局长司弘济直接领导的异能局内部一支独立于所有部门职权之外的队伍，建队目的唯有一个，肃清异能局叛徒。
黄璋哑了会，“我试试吧。”
“还有钱姝，S级钥匙，局长也希望她能为我们所用。”
挠了挠眉毛，黄璋摇头，“希望归希望，钱姝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目标，我们不能强迫她。”
说到这，韩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听说，钱姝有一个目标，是赚到1个亿。1个亿，正好是神明之域入场券的价格，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去？”
对上韩景那发着光的眼神，黄璋低下视线，抠着手，“没想过。”
一看他这德行，韩景就笃定他肯定也调查过了，便问：“你查到桑可了吗？”
“我只查到这个名字……”话说一半，黄璋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索性摊牌，“好吧，我确实也查过钱姝，在让她帮忙找李玄之前，我先调查了她，她是福利院的孤儿，几个月大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这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点比较奇怪，她17岁时生了场病，病好后一直念叨桑可这个名字。我找到了当时福利院照顾过她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她是得了癔症。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就恢复如初了。桑可这件事确实比较诡异，但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韩景认可：“我查了福利院历年来的名单，都没有查到这个桑可。我在想，会不会和她S级的界行有关，比如她的意识前往了其他世界生活，认识了桑可，一时分不清现实世界和其他世界。又或者，S级界行有什么我们所未知的能力，就像是打开世界通路那样。”
俩人沉默了一会，黄璋忽而开口：“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答这个疑惑。”
以韩景对黄璋的了解，黄璋这么说，一般不是什么好主意，否则他自己就去践行了，哪还会分享给别人？所以韩景没什么兴趣。
但出于队友间的礼貌，他还是配合地问了句“什么”。
黄璋呲牙：“你资助她1个亿，帮她实现梦想，然后让她告诉你。”
真是个好主意……
韩景翻白眼：“你怎么不资助？”
黄璋理所当然：“我没钱啊！”
“我有吗？”
“啊……你这么穷？”
韩景差点暴走。缓了口气，他克制住想把黄璋痛扁一顿的冲动，用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还有一件事……”
他没说完，黄璋就默契地点明了：“言菘蓝？”
【小剧场】
苏珩：钱老师，钱老师，钱老师，钱老师……
钱姝：有个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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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作者：哭了……把明天的内容发了……嗷呜嗷呜嗷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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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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