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有恢复人形的能力，但能力受限，人形维持时间过短。所以，他需要外界的试剂辅助。
就着微薄夜色，钱姝来到了“地下诊所”。
地下诊所同样位于清河区，与烟花路一街之隔，在清水路29号的后巷里。第十一间，竖了一扇木制的门，门上挂了个牌子，其上赫然四个大字：地、下、诊、所。
是的，这就是它的名字。
门上另外并排镶了两块铜牌，均在月色中闪闪发亮。
一块上刻了一句：“看诊五百，没钱别来。”
另一块刻了一句：“如果不给，取你狗命。”
可见，屋主是个相当暴躁的人。
“笃笃笃。”钱姝抬手敲门。
“来了。”女声清冷，没什么情绪。
“吱——”
木门向内拉开，一个顶着鸟窝头的女生出现在钱姝眼前。
言菘蓝穿着宽大的竖条纹睡衣，身形瘦削，衬得睡衣空空荡荡，她面上几乎不见二两肉，在昏暗中看起来如同一具骷髅。
开了门，她即转身要走。
“等等。”钱姝叫住她。
言菘蓝睡眼惺忪，不耐烦地问：“干嘛？”
钱姝抿唇，静默须臾，开口：“帮我。”
言菘蓝是钱姝的合作伙伴，钱姝借用她的制剂室，每月支付她一定的稀有材料作为报酬。
这间面积不足七十平的地下诊所，包含了手术室、休息区、制剂室和言菘蓝的卧室。其中，制剂室独占半壁江山。
将金宝放置在手术床上时，钱姝向言菘蓝阐明了情况，言菘蓝对救人不感兴趣，只一边走去换衣服一边说道：“如果拿到了兽人补贴，记得给我500金。”
钱姝爽快应允。
言菘蓝回卧室换过衣服后出来，顺便抱出一摞珍藏多年的制剂书。她将书放到休息区的桌上，钱姝跟着坐了过来。
当今世界的兽人稀少，关于兽人的试剂配方尤其少见，她们只能尝试从老版的资料中找到蛛丝马迹。
与普通大学制剂专业出身的钱姝不同，言菘蓝毕业于异能界顶尖学府的王牌专业，高等异能医学专业。
不过，她平日里话很少，从不和钱姝聊起她过去的事情，钱姝只是偶然见过她的毕业证书，并不确切知晓履历卓越的她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开地下诊所。
但自打知晓她的学业背景后，钱姝对她的信任攀上顶峰，每每遇到棘手问题，总会第一个想到她。言菘蓝待她也有几分感情，至少不会如对旁人那样必须交了钱才能办事，多是会根据情况酌情收费。
“这本给你。”二人对坐，言菘蓝推来一本《材料解析大全》，交代：“你挑选出与兽人灵力相关的材料。”
“好。”
言菘蓝自己翻阅起《制剂全解》，而在她手边还放置了《不能不学的异能制剂配方》、《关于兽人那些事》等十余本书。这些，都是她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钱姝感激涕零：被大神带飞的感觉真好。
书里关于兽人的信息太少，她们研究了一个通宵，直到晨光透进休息区，才在古老到字迹都有些模糊的《配方1930（高阶版）》里找到能够帮助兽人提升灵力的配方。言菘蓝又综合其他资料，以及自身的救治经验，加了几种治愈系材料，形成新的方子交给钱姝。
“先试试，不行再调。”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去卧室补觉了。
一想到可以帮助金宝恢复人形，钱姝顾不上休息，立即穿梭各个世界收集材料，然后钻进制剂室研制起灵液。研磨，配比，蒸馏提取，忙忙碌碌，一刻不停。
午间，金宝醒后循着她的气味找来，见钱姝在忙，便跃至桌面缩在一角乖巧地伏着。
从白天到黑夜，又到次日午时，历经一天一夜，钱姝终于完成了这名为“兽人灵”的灵液。
拿起盛装着灵液的试剂瓶，她激动得恨不得跑到街上大吼几声。但比起她，试剂的直接受益人金宝则是不见任何兴奋，懒懒地扫过一眼，继续一动不动。
钱姝小心翼翼地将灵液倒在小碗里，送到金宝跟前，介绍道：“这是可以帮助你恢复人形的试剂。”
金宝起先没动，似是在犹豫什么，可只过了几秒，就立起身子，向着小碗低下脑袋。
“等等！”想到什么，钱姝猛然伸手挡在金宝嘴前。
她可不想再看金宝的裸\体！
在金宝诧异的眸光中，她连忙道：“等我几分钟，等我！”
说罢，她一溜烟跑出了制剂室。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套男士衣服。
钱姝将衣服放到桌面，道：“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是什么习俗，但我们这里的人都是需要穿衣服的，你恢复人形后，记得把衣服穿上。如果不会穿，记得喊我，我……我会在门口指导你。”
金宝眼神干冷，仿佛是在嫌弃钱姝的智商。
钱姝出去后顺手关上了制剂室的门。
前天晚上与金宝见的那一面虽是仓促，但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高深的眉眼，那立体的五官，那优越的下颌线，与马路边广告牌里的明星不差分毫。
钱姝摸着下巴沉吟：也不知道一副好看的皮囊能不能帮他们成功拿下“好市民嘉奖”。
想着，制剂室的门开了。她回身看去。
光从高处的窗户落下，在金宝的身后绽放，为他镀了层金辉，令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些许。
他身量颇高，只到他肩膀的钱姝不得不仰起脸来看他。
那夜的模糊印象如今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金宝面部轮廓硬朗，如同刀削一般，眸子深邃，瞳心幽暗，眸光能够攫人心魄，让人只肖一眼就被吸引。他鼻梁高挺，唇线有致，面上每一寸肌肤都经过精雕细琢。而那细碎的额发和成绺的狼尾，又在疏离的气质中杂糅了几分不羁，叫钱姝看得挪不开视线。
嗯，确实很帅。
街边八十金买来的衣服，生生被他穿出了八千金的质感。
瞥着钱姝，金宝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启声之时面上无甚表情，只道：“你帮我恢复人形，我帮你拿到兽人补贴，我们两清。”
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周围气温陡然降低几度。
钱姝不禁想，他要是个哑巴就更好了。
“我们讲的话你可真是一句没少听啊。”小声嘟囔完，她清了清嗓再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把你带回这里时，我只当你是一只小宠物，故而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后来虽是花了些钱养着你，但那也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沉了口气：“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
深知好事当做到底，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补贴要飞走，钱姝还是倍感心痛，于是又腆着脸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能帮我拿到补贴，我们也的确算是两清。”
心虚的目光瞟了又瞟。
好在金宝本就确定了心意。“好。”他倚着身高优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自带压迫感。
钱姝抿直唇线，不让自己的窃喜展现得太过明显。
再一想，金宝当日之所以会离开族群出现在雪山上，势必有他的难言之隐。倘若如此，他留下，她领补贴，实为双赢。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钱姝探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金宝的肩膀，一副大姐大的姿态：“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闻此，金宝眼中闪烁出不明的光。
其实早在将金宝带回的那天起，钱姝就已经把他当做家人了。如今虽然换了种形态，但家人之间的这份情谊是不会变的。
“咕咕。”一声突兀的肚子叫响起，她后知后觉地生出饥饿感，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有两天没吃了。
她甩手向前，“先去吃饭！”
在她身后，金宝面上那份寡淡的神情微有变化，口中微动，似在体会什么词语的深意。
细看去，口型是为二字：家人。
言菘蓝看诊结束，正在休息区捧着热茶看书，见金宝，只是冷淡一眼，便毫无波澜，更毫无对新朋友到来的热情可言。对此，钱姝早已习惯。她本是担心金宝介意，再看那同款“零下20度”的脸，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中午吃什么？”言菘蓝双眼耷拉，满脸困顿。她随手指着休息区后方的厨房，“我这只有挂面和几颗生菜。”
一听“生菜”，金宝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在钱姝那住了三个月，起码吃了两个半月的生菜。一闻到生菜的气味就想吐！
金宝冷声拒绝：“不吃生菜。”
钱姝上前一步，大方道：“中午我请客！吃牛肉饭！为了庆祝……”
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位已然冲到门口，完全不见刚刚那疏离的风范，像是生怕钱姝后悔。
钱姝：……你们不能矜持点吗？
距离诊所不远有一家小门面的日式料理，每当钱姝的存钱计划前进一大步时，她就会请言菘蓝来吃一顿。毕竟，她除了言菘蓝也没有其他朋友。
“从路人拍摄的视频中可以看到，这位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暴露狂的帅哥其实是守护城市安全的英雄，他不畏危险，挺身而出与那位控电异能者进行了激烈的打斗，保护了执法司的警员。不过，关于他为何会是**出现，大家都不得而知，而在救人之后，他又神奇消失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金宝救人的新闻，钱姝原本还担心暴露金宝的身份，可定睛一瞧，发现屏幕里只有一团明黄色马赛克，连是什么物种都看不清楚。
“异能局执法司真是一群废物，什么都做不好，还要靠别人来救，到底是他们守护我们，还是我们守护他们啊？”
“嘘，别瞎说。吃饭吃饭。”
隔壁桌传来几声刺耳的抱怨，钱姝不由地记起了黄璋那晚拼命的样子，本想替执法司辩驳两句，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浪费再多口舌也是无用。于是甩开阴霾，转而看向对面和旁侧的俩人。
钱姝扬起开朗的笑容，拍手吸引他们的目光，“为了庆祝金宝……”
她停住，看向金宝，“金宝是我起给宠物的名字，我们还是叫你原本的名字吧。”
金宝淡漠道：“苏珩。”
“为了庆祝苏珩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家人……”
服务员端上热腾腾的牛肉饭，那俩人拿起筷子便哼哧哼哧地埋头苦吃起来。
钱姝：……你们倒是尊重一下付钱的我啊。
凭借着强大的信念，她继续道：“非常欢迎金宝加入我们这个团体，以后，我们仨要团结互助友爱……”
言菘蓝用那张谈不上友好的脸看她：“我还想要一份炸猪排。”
钱姝：……
她忍痛加了一份炸猪排。
再看向苏珩，钱姝眨眨眼，手握成拳递到他身前，“这位新家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视线钉在言菘蓝碗里的猪排上，苏珩咽了口口水：“我也要加一份炸猪排。”
钱姝嘴角一抽，“好。”
忍痛再加了一份炸猪排后，她端起水杯，“相聚就是缘，我们……”
言菘蓝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我还想再加一份牛肉饭。”
苏珩附议：“我也是。”
钱姝：“……”还能不能让人煽情了啊！
最终，那如同饿狼附身的俩人各吃了两碗牛肉饭，一份炸猪排，以及一份炸虾才收手。钱姝结账时，耳畔响起了钱飞走的声音，就和心碎的声音一样清脆悦耳。
这与她想象中的欢迎仪式完全不同啊！
吃过午餐，钱姝领苏珩来到异能局办理兽人光荣证，又得到了一个更加令她心碎的消息——
兽人补贴的百万金将分200个月发放到她的卡里，每个月5000金。而每一位兽人必须在教育司接受教育，学费10000金。也就是说，来这一趟，她还倒贴了5000金！
在窗□□完费后，钱姝捧着一沓发票，几乎要哭出来。
见她这副恍若雷劈的神情，苏珩扶额思索了会，道：“还有好市民嘉奖。”
“对哦！”钱姝一秒恢复元气，拉着他直奔执法司找黄璋。
他们到时，黄璋正把腿翘在桌上优哉游哉地看杂志，见来人，先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苏珩，遂咧嘴道：“不错嘛，一表人才，和我不相上下。”
没理会他，钱姝插着腰质问黄璋好市民嘉奖审批如何了。
黄璋这才如梦初醒，坐起身，“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卡片来，“批了……”
“多少？”钱姝两眼放光。
黄璋挠了挠额头，“一万金吧。”
钱姝伸手要拿，黄璋按住，“不过，领导……”他看向苏珩，“希望你录制几段访谈，大致内容就是夸一夸执法司，证明执法司在这次事件中也展现出了厉害的能力，最好能再说说你的制敌是在我们执法司的教导下完成的。”
在苏珩成为“春行之光”的同时，网络上对执法司的指责甚嚣尘上，异能局希望借苏珩之口为执法司正名。
钱姝望向苏珩，眼里都是渴望。
觉察到旁侧那炙热的视线，苏珩点头应声，“好。”
“行……”黄璋站起来，舒展了腰肢，“正好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件事办了。”
录制厅在66楼，他们只等了没一会，就有工作人员来领苏珩，钱姝和黄璋则在门口等候。
得知苏珩必须独自前往时，钱姝还忧心他一人会害怕，没成想那厮大步流星，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
“你现在好像一个送儿子上学的老母亲。”黄璋的嘲笑声从旁边传来。
钱姝扭过身，送了他一记白眼。
“不过，”黄璋递给钱姝一瓶饮料，“只花了一天就做出了能帮他恢复人形的灵液，你确实厉害。”
未免再被黄璋白嫖灵液，也不想暴露言菘蓝这位幕后大神，钱姝含糊道：“恰巧找到了适合的配方，随便试了试，运气好。”
说完，她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这么闲？不是还有一名罪犯没抓到吗？”
“呲。”黄璋拉开自己手中饮料的拉环，抿了一口，再道：“抓捕那个寸头不利，被从案件里摘出来了。”
那名控电异能者对城市造成了一定的损害，执法司形象受损，这些都被算到黄璋头上。
耳畔又响起日料店里路人的话语：“异能局执法司真是一群废物……”
一时为黄璋辛酸，钱姝不知能说什么，便用手里的饮料与黄璋干了个杯，“谢谢你。”
黄璋不解：“谢什么？”
“瞬移灵液……还有结界。”钱姝提醒。
身为异能者，不可使用灵液，即使是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也不行，黄璋分明看见了钱姝使用灵液，但没有处罚她，摆明了是放她一马。
黄璋笑笑，又与钱姝碰了个杯。
“我记得之前看过一则新闻，说是有一名警员为了救一名被劫持的人类使用了瞬移灵液，后来被革职了。我还以为你们异能局都是这么教条的呢。”
握着饮料的手顿了一顿，黄璋没将饮料送到唇边就垂下了手，隐有感伤，“那样的事不会总发生。”
他的声音很轻，却极为有力，不知是陈述，还是承诺。
“走了。”说罢，黄璋潇洒转身，并欠揍地丢下一句：“你这个老母亲接着等儿子吧。”
“喂！”钱姝对着他的后背哐哐挥拳。
“叮——”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您有新的异了么订单。”
又能赚钱了！
变脸比翻书还快，钱姝迅速切换成喜悦表情，急忙拿出手机点开订单来看。
【搜索灵液，价格1500金，预计送达时间为明天下午6点。】
【小剧场】
钱姝：招财进宝，果然没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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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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