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间隙。
“思郁思郁。”盛夏用笔头戳了戳沈思郁后背，“我们今天晚上要去操场唱歌，你来不来？”
沈思郁侧身，淡淡回了一句“不去”。
盛夏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于是开始了自己的“撒娇**”。
她吃软不吃硬，盛夏深谙其道，想要打动沈思郁就得这样。
“哎哟哎哟。”盛夏拉着前面人的衣服一角，“思郁你就陪我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音乐社人本来就不多，良莠不齐。”
“你一去，肯定能给我们社拉很多新人进来！”
“而且全校，除了我们社长以外，你绝对是唱歌第一好听的！”
“你有那么好的嗓音条件，就去展示展示嘛，就当是为了我。”
“你都好久没唱歌给我听了。”
“小郁啊。”
盛夏拉长尾音，听起来当真是委屈极了。
沈思郁终是软下来，无奈道：“好，我陪你去，但是我只唱一首，多了没有，不准拉我上去。”
盛夏喜笑颜开，“知道知道，小郁最好了！等会儿下课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去操场！”
沈思郁：“好。”
她和班上人交集很少，几乎是个小透明，唯一能说上话聊几句的，就只有同组的盛夏。
盛夏性子活泼，和谁都能聊，最强的战绩就是把班上一个轻微抑郁的男生给聊正常了。
所以即便冷漠如沈思郁也很难招架住。
得到承诺的盛夏笑眯眯走了，沈思郁正过身子重新集中注意力解题。
“小郁啊。”清润温柔的男声忽地飘落耳畔，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挑逗意味，“你都好久没唱歌给我听了。”
“我能听听你的歌声吗？小郁啊。”
沈思郁捏住笔的手指收力，笔尖在本子划了一道浅浅的线。
“傅林深。”她总是习惯先说话再看人。
话音未完，眸光转动。
“如果你再用这种语气喊我。”沈思郁拿笔的手腕微抬，“我就用这个戳破你的咽喉。”
“听明白了吗。”
傅林深笑笑，“明白，明白得很。”
“上次戳我的眼，这次又要戳我的喉。”少年装模作样缩起肩膀，夹起声音道，“学霸邻居，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我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孩子，我会害怕的。”
沈思郁：“……我可看不出来你害怕。”
傅林深用肩头轻轻碰了一下沈思郁，“等会儿操场见。”
沈思郁微顿，抬手扶住刚刚被撞的地方，“我能说不见吗？”
“可以啊。”少年回答得干脆，倒把沈思郁搞懵了一瞬。
“到时候我就偷偷摸摸躲在人群里，保证你看不见我。”
沈思郁浓密的睫羽掩下来，盖住眼里波动的情绪，“我不认为你有那么好的躲藏技术。”
傅林深挑眉，“那可不一定。”
“平常我那是大大方方跟着你，没想着躲呢，真要是想躲，你肯定找不到我。”
沈思郁哑然失笑，“你对自己的行为底线也真是大大方方，毫无要求。”
“诶学霸邻居。”少年辩驳，“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话又激起沈思郁好奇心，她合上练习册偏头看他，“你交朋友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吗？”
“还是…只针对我？”
傅林深不假思索，“那当然是只对你。”
沈思郁缓缓点头，“嗯，深感荣幸。”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交朋友的方式一直是这样，现在应该在少管所。”
傅林深抄起双手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话，然后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沈思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就像是烟花忽绽，短暂驱散了少女脸上化不开的阴翳，又像是昙花乍现，美丽、脆弱易碎。
傅林深歪头静静看她笑完，很短暂，不过几秒而已。
笑颜过后，愁云再次在少女的眉宇间聚拢，似乎随时都会落下一场无法停歇的暴雨。
傅林深挑起眉尾，手抬起又缓缓落下。
“要上课了。”傅林深上半身微微一动，轻轻碰了下沈思郁肩膀，“放学操场见。”
“嗯。”
————
“叮铃铃——同学下课时间到了，请不要在走廊上嬉戏打闹……”
“耶！终于下课了！”盛夏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快快快！思郁快起来！”
沈思郁把语文书放在书桌那叠课本上，“急什么？”
盛夏跺着脚，“急啊急，你都不知道食堂有多挤！跑慢了就没饭吃了！”
“好吧。”
沈思郁从位置里出来，盛夏便迫不及待拉起她的手往外面冲。
“欸等……”
沈思郁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盛夏避开人群一个劲跑得飞快。
夕阳西下，大片金辉洒落，少女们手拉着手破开沉闷的空气，扬起一阵微小的风来。
食堂内，各个窗口都挤满了学生。
苍榆一中的饭菜确实很好吃，很多学生都会选择去食堂吃饭。
“人好多啊。”盛夏挽着沈思郁东张西望，“欸欸欸，那里人少，我们去那里！”
“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鱼香肉丝，可好吃了，比我家里做的好吃多了。”
“你都不知道我妈做饭又多难吃，莫念春总是问我怎么一放假就变瘦，那是我在家饿的！”
沈思郁浅笑，“等会多吃点儿。”
“你也要多吃。”盛夏圈住少女手腕，瘦得吓人，只有薄薄一层皮贴着骨头，“太瘦了，不健康。”
“女人要有强壮的身体才能征服天下！”
盛夏碎碎念，沈思郁安静听着，时不时回上几句话。
一楼已经没位置了，两人只能去二楼，人也很多，不过还好靠窗的角落还留有空位。
她们落座，开始吃饭。
沈思郁没什么食欲，小口小口吃着菜，肉食都被她夹到餐盘边上去了。
盛夏见状又开始唠叨，论述了一大堆挑食的坏处。
沈思郁实在是听不下去，往她嘴里塞了一大筷子肉，然而这并不能阻挡盛夏讲话。
“你有没有…”盛夏嚼嚼嚼，“感到有什么…”继续嚼嚼嚼，“不对劲？”
沈思郁拿筷子的手一顿，旋即问道：“什么不对劲？”
盛夏四下张望，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学校里有痴汉垂涎我的美貌？！”盛夏摩挲下巴思考，随后猛地转头左右乱看，“谁？是谁？”
“竟敢偷看本盛大小姐！”
沈思郁放下筷子抄起双手，弯了弯唇柔声道：“学校里应该还是挺安全的，不至于有痴汉，可能是哪个人觉得你漂亮多看了几眼吧。”
“好好吃饭，不是还要去操场唱歌吗？”
“也是，毕竟我真的长得很好看嘛。”盛夏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埋头吃饭。
沈思郁掀眸，晦暗不明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落在那位偷看的“痴汉”脸上。
躲藏技术真的很差。
“痴汉”撑着下巴，痴痴地望着她笑。
沈思郁的神情依旧冷淡漠然，占据眼眶大半的瞳孔犹如被千万年尘土所掩埋的黑曜石，幽暗沉寂，却盖不住那厚重尘土之下本熠熠生辉的漂亮。
“痴汉”笑得更痴，眼睛都弯了起来。
沈思郁叹气，敛眸不再看他。
没多久盛夏吃完饭她们端着餐盘离开，途径过某人时，沈思郁垂下眼帘。
视线于半空相撞，一冷一热，如同凝华般碰撞出朦胧的雪雾弥漫，横在两人之间暧昧不清。
少女眼角眉梢带了点儿模糊笑意，她朝少年眯眯眼，睫羽扑朔，像是乌鸦扇动了一下翅膀，眸光宛若烛火摇曳明灭。
这本应掀不起一场风。
然而傅林深却觉得自己突然身处于狂烈的台风眼，周遭所有事物都被席卷而去，独留他和少女。
一切声音都沉没在巨大的心跳声中。
玻璃窗外的树桠枯败，残叶孤零零地悬挂枝头，不肯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命运，固执而孤勇地面朝夕阳大声歌颂着。
夜色逐渐蔓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消逝，残叶蓦地坠下，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忽而风来，呼呼吹着，像是呜咽，又像是悲鸣，慈悲地托起残叶去了谁也无法知道的远方。
傅林深在同一时刻回过神来，下意识拉住了沈思郁的手腕。
沈思郁蹙眉，看着他轻声问道：“有事吗？”
“我……”傅林深喉头滚动，噎了半响才开口说了一句“有事”。
“嗯，什么事？”
傅林深抬手扣了扣脸，略显慌张，空出来的左手拿过放在桌上的旺仔牛奶，“买了两瓶喝不完，学霸邻居再帮我分担一下？”
沈思郁歪头，干涩苍白的唇微弯，“我吃饱了。”
“你不是要唱歌吗？”傅林深说，“等会儿喝，润润嗓子。”
一旁的盛夏想开口说话，但又觉得她们之间的氛围太过于微妙，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沈思郁思忖，然后点点下巴，“那谢谢你。”
“嘿用不……”少年笑道。
“所以现在能放开我了吗？”少女柔和好听的声音传来，傅林深这才惊觉他还拉着沈思郁的手腕。
“抱歉。”傅林深收回手，难得有些羞赧。
沈思郁眨眨眼睛，放下餐盘，脚步一转面向少年接着小幅度倾身，散在身后的马尾垂落在她胸前轻轻晃动，像是催眠的钟摆。
“给我吧。”沈思郁打开掌心，“我帮你分担。”
傅林深微怔，随后笑起来将那瓶红彤彤的喜庆旺仔放在了她的掌心正中。
“谢谢学霸邻居。”
“嗯，用不着。”
沈思郁将旺仔塞进宽大的校服兜里，伸手想重新拿餐盘，傅林深眼疾手快把餐盘往里一拖，道：“作为谢礼，我帮你拿吧。”
正好沈思郁懒得拿，也没推辞。
“走了。”
“好勒，操场见。”
少女转身背起双手，扬起修长纤弱的脖颈，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轻飘飘留了一声含糊的“好”。
傅林深注视那道背影消失，随后看向刚才触碰到沈思郁皮肤的右手，接着垂头掩面。
好冰，应该给她买热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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