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被子，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少司命皱了皱眉头，继续检查，发现祁墨白的大腿上有伤，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袍。他的头上一处大穴肿胀青紫，似乎遭遇过重击。
检查完，少司命脸上愧色更明显，道：“他是受伤晕了过去。从伤情来看，是他自己动的手。”
一片哗然，祁墨白竟是自己把自己打晕了？
温如翰继续带节奏：“谁能保证他不是得逞之后，施展的苦肉计。”
仙临台一位寒门弟子嘲笑：“温如翰，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蠢么？”
另一位弟子道：“他若真行了不轨之事，直接走了便是，何必伤了自己留下，等着被捉奸。”
温如翰脸上发烧，眼尾瞥了一眼明歌公主，见她脸色不善，吓得不敢再说话。
明歌公主走到祁墨白身边，面带焦色：“少司命，我弟弟可有性命之忧？”
少司命摇头：“没有大碍。”
明歌公主眼中泪光闪烁，语气十分关切：“腿上还流着血呢，脸也苍白着，速去把大夫寻来。”
她假装查看伤口，手指却往祁墨白的后背大穴移去，想让他继续睡下去。
冷不丁的，她的手突然被祁墨白抓住，一直昏睡的人，慢慢睁开眼睛，漆黑深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长姐，原来是你啊！”
少年声音低冷，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
明歌公主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矜贵，道：“弟弟，醒了就好。大夫马上就到了，再忍忍，一会就不疼了。”
祁墨白移开视线，不想再看那张虚伪的脸。自幼在一府长大，这个名义上的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今天这场闹剧的幕后主使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他支撑起身体坐起来，一番动作牵动伤口，他倒抽了口凉气。
苏苓渝急忙扶住他的肩，柔声道：“慢慢来。”
祁墨白身子一僵，疑惑的看着她。
苏苓渝回望他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了的温柔。
死过一遭，她才知道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是谁。
她被抽干神血死去之后，魂魄一直被束缚在尸身旁边。
她亲眼看到，明歌公主将她的尸身像丢弃垃圾一样，丢给了祁墨白。
她恶毒的说：“你爱的女人，我给你送来了。”
祁墨白守着她的尸身呆坐了一夜，第二日寻来一口水晶棺材，将尸身装了进去，停在了他的房中。
他陪着棺材睡了整整一年，直到水晶棺材上的灵力压制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再多的香料也掩盖不了尸臭。
他连同棺材一起，被明歌公主赶出了明亲王府。
他的身体羸弱，扛不走棺材，只得打开棺材，捡走里面的尸骨，付之一炬。
最后，他抱着骨灰，去了桃源村隐居，并于六年后病逝。
这些年，他睡觉的时候，用饭的时候，散步的……时时刻刻都抱着骨灰罐子。
苏苓渝这才知道，爱一个人的姿态，竟是这般的极致和壮烈。
祁墨白对上她满溢温柔的眼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和神女素日没什么交集。因为他和明歌公主这层关系，神女甚至有些讨厌他。
今日，怎么突然对他温柔以待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事？
“多谢！”
他低声道谢，嘴角强扯出一丝笑意。
苏苓渝柔声道：“我才应该说谢谢。”
祁墨白心道，果然是因为今天的事。
他抬首看向少司命：“那边的香炉，有问题。”
少司命即刻前去查探，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但仍有些许气味残留。
少司命修长白皙的手指，拈起香灰在鼻尖嗅了嗅，怒声道：“是催情香。”
事情到此，大致上已经清楚了。
有歹人趁二人酒醉，将他们抬进房间，同塌而眠，并点燃了催情香。
神女是修行之人，催情香对她没用。对它有反应的，是灵力低微的祁墨白。
可是，他为了抵抗催情香的作用，先是扎伤了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然后又重击自己的穴道，让自己痛晕了过去。
神女保住清白，少司命一直铁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事涉大豊王世子和神女，不可能草草收场。
少司命要求仙临台戒律堂和王都典狱司联合彻查。
苏苓渝在少司命的护送下回神女殿，祁墨白被明歌公主带回明亲王府。
马车上，苏苓渝手指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少司命柔声问：“阿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苏苓渝的身体正宿醉难受，重生后的灵魂又心绪复杂。两相混在一处，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没有得到回应，少司命认定她是在生气耍性子，想要握住她的手哄一哄。
可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苏苓渝的手背，她就惊恐得甩开他的手，脱口道：“别碰我！”
言语里带着颤抖的尾音，苏苓渝的身体也开始瑟瑟发抖。
少司命身体一僵，被她眼神里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排斥震惊。
经年朝夕相处，又是最爱黏在他身边的人，怎么会突然怕他，排斥他？
少司命紧张的问：“阿苓，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么？”
苏苓渝急忙调整呼吸，稳定住心神。
面对少司命的追问，她只是轻轻摇头，然后别过脸去，暂时不想面对他。
她躺在冰冷的雪玉台上，被抽干神血时，少司命就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温柔呢喃。
这是她做鬼的那七年，最可怕的噩梦。
这已成为压在她心底最根深蒂固的恐惧，即便重生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过的现在，她也无法接受少司命。
少司命轻抚她的肩：“阿苓，别怕，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有什么话，你现在不想说，就以后再告诉我。”
苏苓渝凝视着马车外，王都街市川流不息的百姓，市井的繁华让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半晌之后，她淡淡道：“对你，我已无话可说。”
做鬼七年，她对少司命的爱与恨都已经消磨得所剩无几。
她对少司命已无任何期待。
重生一场，她会修正曾经的错误，担起神女的职责，与少司命一起守护大豊，少司命会是她的战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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