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厉文谦破天荒地持续睡了两个小时的觉。
惊醒的时候,他睁着眼去摸身下梆硬的床板。
场景交错,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反应过来身下不是母亲的墓地。
时间刚过凌晨五点,外边天还未透亮,厉文谦洗了个脸,坐在客厅看小雷做早餐。
不知为什么,厉文谦觉得小雷的动作慢了许多。
“还没好吗,你是不是电量不足了?”
“检测电量:78%,”厉文谦没话,小雷将早餐盛出端到他面前,“用时7分36秒,今天比昨天提前了三十秒噢耶。”
仿真机器人设计之初追求情绪价值,所以在设定程序里,它会百八十种夸奖人的方式,当然也包括夸自己。
它不需要主人反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衣帽间推出8套它已经搭配好的西装,甚至袖扣、手表等配饰也一并带过来了。
厉文谦随意瞥了一眼,挥了挥手。
小雷识别出拒绝的意思追问:“主人今天想穿什么风格呢?”
厉文谦擦了擦手,走进了衣帽间。
他挑了一套黑色卫衣,限量款联名板鞋,小雷趁他套卫衣的空一手举起棕色墨镜一手挂着一条晃眼的血红色宝石项链。
厉文谦转回头看见献宝的画面拍了拍小雷的铁脑壳:“这项链谁带过来的?”
小雷一脸骄傲:“我!”
“骚……”
“好看!”
在小雷的倾情推荐下,厉文谦勉为其难地戴上了。
母亲还在的时候,经常买一些红红绿绿的彩色宝石,有时候是裸石,请人锻男款链条,不重样地给他换着戴,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给他买宝石了。
厉文谦松开摩挲的手,墨镜一扣,单手推着小雷往外走:“我走了,你看家。”
小雷双臂张开握拳:“誓死守护我们的家园。”
厉文谦脚步一顿:“把你数据库里那些中二小说删了。”
仿真机器人沉默是金原地立定。
“立刻,马上。”
它脸上作哭泣表情,手下忠诚地执行命令。
小雷没了精神粮食,往洗碗机里递盘子都一顿一卡的。
“灰色。”它自言自语道。
跑车轰鸣声传来,机器人往脑袋上插了一朵玫瑰。
“又猜对了呢。”
主人钟爱那辆新到的超跑,进进出出也只带它出门。
厉文谦绕着崔明跃家的别墅区跑了两圈,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那端淅淅索索的摩擦声贴着耳膜滑动,厉文谦望着明亮的落地窗道:“可以起床了。”
崔明跃眯着眼看清楚时间一脑门扎回被子里:“我们不是约的九点吗?”
才刚过七点,除了结婚迎亲的,谁家休息日起这么早?
“我在你家附近。”说完厉文谦把电话挂了,他不说昨天刚来过,安保今天很干脆地放行,他人已经等在了崔明跃家门口。
没五分钟,崔明跃穿着睡衣出来了。
他没照镜子,柔软的发丝翘起几撮呆毛,睡衣随着翻滚敞开露出大片锁骨。
崔明跃敲敲车窗,俯下身:“厉少,不介意的话屋里坐一会?”
“会不会太打扰?”
“不会,家里除了我只有阿姨在,我让阿姨冲了咖啡,赏脸点评点评?”崔明跃拉了拉衣襟,“可能真要耽误您半个小时,我需要收拾一下。”
厉文谦熄火推门下车:“怎么,你还化妆?”
“不……总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整栋房子跟他那栋临时的差不多大,厉文谦进门往沙发一靠,长腿交叠,等着崔明跃把咖啡交到他手上。
豆子味道一般,糖少了,又涩又苦。
他没放下,等待的时间里偶尔喝一口。
崔明跃说让他等半个小时正正好好地卡了三十分钟下楼。
出门后见崔明跃往自己车前走,厉文谦捏住他卫衣帽子往回拉。
“坐我的。”
他出声霸道,不给崔明跃拒绝的空间。
崔明跃从他手里抽回自己帽子,柔和解释道:“咱今天去的地方需要一台底盘高的车,您就勉为其难试试我的车怎么样?我技术蛮好的。”
看厉文谦的表情,确实为难。
崔明跃这辆车是他哥驾考刚过买回来练手的,现在归他了,小银壳子挂在二手市场撑死三万块。
在厉文谦眼里,它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破烂,但这团破烂出息了,它载着下一任厉家家主慢慢悠悠地爬上了主干道。
“音质难听,”厉文谦关了音乐,略微嫌弃地远离中控台,“你早说需要底盘高的车,我开越野。”
“抱歉,我忘了,”崔明跃帮他调节椅背角度,“厉少,背往后靠试一试。”
厉文谦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瞬。崔明跃的车缺点多到数不清,但副驾确实舒服。
路途七十公里,开始厉文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崔明跃说话,车还没跑一半他人已经睡沉了。
到达目的地崔明跃也不叫他,熄了火融入静谧的环境。
后排放着薄毯,崔明跃够过来搭在厉文谦身上。
手机解锁有声响,醒着的人干脆不动了,靠住椅背直勾勾地盯着车顶发呆。
偶尔他喜欢放空自己。
厉文谦睁开眼,只看见薄唇张张合合的人。他低头看向毯子,手臂收拢将它团成了一团。
“为什么不叫醒我。”
“嗯?看你很困想让你补会觉。”
厉文谦抚过毛绒绒的毯子:“我确实睡了一个好觉。”
“是吧,我说我开车技术很好的。”
“嗯,”厉文谦肯定,他推开门正对着倾洒的阳光,身上暖洋洋的,“去哪?”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带您看看联盟中心没有的东西。”崔明跃手遮住前额,锁了车领着厉文谦往前走。
“联盟中心没有的?”
两人原本并排,即将出停车场的时候崔明跃快走几步,突然转身冲厉文谦张开双臂:“铛铛铛……”
百年丛林拔地跃起,林间跳窜着生命力旺盛的动物,伴着潺潺流水,那动的,静的,跃入厉文谦眼睑。
这里没有人工干预的痕迹,每一个枝杈都奔向它最喜欢的地方。
它嘈乱,但昂扬。
三三两两的游客散在丛林中,他们像极了突兀的闯入者,震撼地去触摸百年林木的皮纹。
林木不言语,只傲然地矗立在此。
厉文谦跟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蹲在河边,水光透亮,能看到底下绿油油的青苔。
小孩操纵遥控,河上的小船不顺水流,反而破浪逆行。
小船行到厉文谦面前,小男孩呲着牙挪动靠近厉文谦:“哥哥,我帅不帅!”
厉文谦面无表情,扫一眼小船又扫一眼小男孩的脸,他鼻涕还没擦干净,厉文谦夸不出口,蹲在原地保持沉默。
小孩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帅不帅?帅不帅?”
厉文谦耐性告罄:“你家里没有镜子吗?”
小孩是万千宠爱被捧着长大的,他听不懂厉文谦的阴阳,还想张嘴继续问,一根锃亮的烤肠怼到了他嘴巴上。
“帅帅帅,哥哥请你吃烤肠。”
小孩这才心满意足地边嚼烤肠边拎起小船跑了。
“很烦。”
“小朋友嘛,夸一夸他就高兴了。”
厉文谦对崔明跃违心的夸奖嗤之以鼻,他扭过头看人两手空空问道:“你只买了一根?”
“是啊,本来打算给你的。”
“你把给我的东西送给别人?”
虽然看着就不好吃,他也没有很想要,但凭什么给别人?
崔明跃回的随意,不知道这算厉文谦的雷区。
他只能举手投降去买了新的,但回来后厉文谦却不收了。
“我错了,真错了,下次一定一定优先给你好不好。”
崔明跃想问问跟小孩争东西您今年高寿三岁半吗,但他不敢。
厉文谦寒着脸,脚下生风,走了半天他猛地回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崔明跃无语地晃晃手里的票,示意他们早已错过的检票口:“走出去要六七个小时呢,我们划船出去行吗?”
水上飘着几条游客的小船,厉文谦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崔明跃靠过来解释:“船小是小了点,未必没有游轮有意思。”
厉文谦觑他:“你可真敢说。”
“那换了谁不都给自己家乡脸上贴金嘛,”崔明跃拉着厉文谦的小臂带着他走,“不用您动,我划,全程我来动,行不行少爷?”
少爷脸色稍霁,由着崔明跃拉。
他生平第一次体验排队,等着叽叽喳喳的人群缓慢挪走,工作人员帮他们稳住船身,崔明跃先一步跨过去,转身冲厉文谦伸出手。
崔明跃待人一向体贴,今天换班里任何一个人和他同行他都会伸这个手,但厉文谦不知道,他觉得这是引诱,是信号,甚至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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