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走得飞快,傍晚时分,乌云密布,天将擦黑。
守阵弟子那边没有半点音信,没有消息说明并无人猎得任何东西。
苏彻倒也并不十分担心那几个小家伙的安危,有杜郁在,以他如今的身手,只怕如今仙门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更别提那些阴祟凶兽之类的。
他踌躇不安的是,原本杜郁说今日要来与苏彻碰面的宋显,直到此时也未出现,心中隐隐有些不妙之感。
左右等不到,苏彻决定单独去找古皓明聊聊,借着说他父亲之事,探听一下他之后的计划。所以苏彻方见他离席,便悄悄跟了上去。
方才走出没几步,天空忽地响起一声惊雷,三三两两的雨点转瞬间便如泄洪般自天空倾泻而下。
不远处的古皓明未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山中而去。苏彻便也只好继续悄摸跟在其身后,因有了雨的响声作掩护,苏彻也跟得近了些。
这不跟便罢,跟上之后却叫他找到为何宋显左右也等不到的原因了。
苏彻跟着古皓明来到山下,见其进了一处阴暗濡湿的山洞中,原本对山洞有些抵触的苏彻并不想进入,但见古皓明神色匆忙,便仍随其而入。
入洞后行走过蜿蜒曲径,后在一石室内瞧见滞留其中的宋显。
宋显如今身手不凡,怎会被困在此?苏彻心生困惑。
“玉洋啊,别来无恙啊。”古皓明解开禁制后,神色淡然地双手负立于宋显身前,方才脸上的匆忙神色早已敛了去。
“宗主,你这是何意?”
谁知闻言的古皓明笑而不语,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漂至苏彻所站的地方。
苏彻心中猛一咯噔,直呼不好。
“请出来吧。”
苏彻亦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当自己藏得不错,未曾想古宗主心细如尘早已发现我了。”又再三确认自己容貌依旧,没有被雨水冲去那幅尊容后才从暗处慢慢移了出来。
古皓明转身,那抹笑意不消又道:“早已欲请先生单独商议要事,如今先生即来了,便同我俩共同谋划也好。”
“我不过一个护卫而已,幸得二公子不嫌才将我留用身旁,自问没什么可能帮得上古宗主您的忙的。”苏彻沉声道,心中疑心对方是否用心不善。
“先生何出此言呐!我看北林待你甚是不同啊。也罢,两位即都是忠心于杜郁的,想来绝不会生背叛之心才是。”
苏彻打断对方的话,觉得对方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又意识到接下来所要说的或是谋划的事情将与杜郁有关,便警觉地道:“古宗主,你此话何意?”
古皓明默然片刻,仿佛痛下决心一般,顿了顿才从腰间拿了一张卷轴出来。随后将卷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缓缓展开于眼前。
方才一打开,那卷轴中便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淡淡香味,而那娟布之上用鲜亮的颜料绘制着一副图画。画中人物衣着分明是异邦风格,头发皆是随意披散,而那些人的动作有的似乎正在捣药,又有人正对着坛子打坐,而坛中之物似是蛊虫。
“古宗主,这是?”
“养蛊秘法。”古皓明抬头瞧了疑惑的二人一眼,又接着道:“不日前我因缘际会之下得到此卷,顺着人又查探到了真正的持有者。”
“是谁?”苏彻脱口而问。
一旁的宋显轻笑一声,道:“想必是现下那千峰门的掌门吧。”
古皓明点头示以猜测正确的回应。后又将自己如何得到这卷轴的来龙去脉一一相告。
一直在暗中追查父亲真实死因的古皓明在知道千峰门有一叛逃的弟子后,便也派人寻找那弟子以做拉拢。在此间几个查探的弟子竟在一座城中遭到前所未有的残忍虐杀,最终仅余一个装死的弟子才逃过了被杀,但被救时已经气息奄奄。
几个弟子虽年龄浅,却都是宗门内修为不错名列前茅的弟子,却不想被一个散修如此凌虐。那含着狠争着一口气活下来的弟子经此一遭,愈加勤奋练功,一心要揪出那个恶人。
也算天不负他,没想到下山后果真叫他重遇了那个人。虽然那恶人此时已经改头换面,一跃成了个修道之人,成日地抱着一把拂尘,装出一副出尘淡然的模样来穿行于街巷间。
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恶道现下是这城中名人,摇身一变竟是百姓口中扶危助困的活神仙。
那弟子知道此事有异,先前因此人花言巧语哄得女修误信了这恶人,才使得四个同门丧命,如今仅剩了他自己。因而,那弟子便按兵不动隐姓埋名的如同常人一般索性在城内安住下,数月潜伏后,总不算辜负的找到那恶道真正的勾当。
他诱那些城中富户养蛊,而养蛊本是一件秘不可宣的事情,因此养蛊之人虽盛,却互相并不知情,待蛊养成之日他又以极为高昂的价格收回。
弟子多方暗查总算是得到了眼下这卷轴,待送到古皓明手中一瞧,便开始把知道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联系到百里添身上。
这张卷轴缘起异邦,仙门中早已禁绝此等养蛊异术。蛊虫多为剧毒之物,多做害人之用,六大仙门当年早已将这秘术毁尽,怎么如今却又再现?
顺着这线索,七拐八绕的果真叫古皓明查到拥有这养蛊术的幕后人物,百里添。
听到这里,苏彻才意识到,杜郁的乳母一家便是被这养蛊之术给害得家破人亡,如若那背后的始作俑者真是百里添,那杜郁乳母一家也算得是被百里添所害了。
可是苏彻不明白百里添分明已是六大宗门之一千峰门的宗主,何苦要下这些功夫,究竟有什么内情呢?
“想必两位是在疑惑百里添所作所为的意图何在吧?”
宋显闻言,拱手道:“还请宗主相告。”
古皓明眼神殷切,又似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近年来所查跟两人说了起来。
原本百里添是没有资格成为千峰门掌门的,当年他只是宗门里不受待见的次子,千峰门人所有的目光都在他的兄长百里仁身上,而他百里添不过是光芒之下的阴影。
百里仁成为宗主后,百里添也成了宗门里的长老,但却是最不服众的长老,宗门内议论纷纷。
而彼时的古凌昭亦已在仙门中展露头角,是仙门中最年轻的宗主。
古凌昭因公前去千峰门商议事宜。便被百里添相邀请去自己小院一聚,念着两人自小相识便不做他想同其前往。
不成想路过园子时听见几人背后中伤百里添,可听见那些刻薄的言语百里添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惹得古凌昭心下不忍,反倒对百里添另眼相看起来,竟为自己从前的偏见而自责起来。
自此以后古凌昭放下心中偏见,重新去了解百里添,看到的是一个表面不学无术却心怀天下收敛锋芒多有隐忍的仙门修士。从此与其一向交好。
后来古凌昭也愿意在出任务时多带着百里添,他实在不愿意这样一位有才之人因为宗门人的偏见而不能一展抱负。
这些事情苏彻也曾有所耳闻,只知道望月门宗主与千峰门长老交好,千峰门宗主不过几年时间便驾鹤西去,后来便由一位长老做了千峰门宗主。年幼时苏彻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些,当时的他也并不在意,如今想来,百里添能做宗主,怕是少不了古凌昭的扶持。
“早就听闻前古宗主与千峰门宗主交好,可这些与养蛊术有何联系?”
“自然有关系,几年前我父亲出事之前曾将我宗秘法传给我。”
“你是你父亲长子,传给你不是应该的吗?”
“你们有所不知,我宗秘法只在宗主之位传承时才会传位于新的宗门门主。”
“你是说你父亲可能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提前安排的?”
古皓明点头,“不错,父亲出发前的那几日很是反常,他将自己关于房中足有三日,走前便将本门秘法尽传于我。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古皓明顿了顿,神色哀伤,旋即又迅速敛了情绪继续道:“父亲仙逝后,我在他的手札里找到一封藏在夹层里的信,原来,父亲查到他曾亲手带人铲灭的邪教竟在暗处死灰复燃起来,正是那蛊教。我便猜想兴许是因为此父亲才丢了性命。”
听及此,苏彻也算明白了,如今即查出百里添便是那些用蛊之人的幕后之主,也辗转证实了他便是杀害古皓明父亲的人。
说完,古皓明也不等二人言语,便转头朝洞穴深处走去。
苏彻见状,与宋显递了个眼神,两人随在古皓明身后。
一扇笨重的石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一股寒冷的气息从门内袭来,原本苏彻衣服被雨水淋湿,此刻在这股冷冽气息的冲击下身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是间冰室,难怪这洞内格外凉快些。苏彻不被察觉地紧了紧拳头,想起昔年他曾与杜郁一道被困青风庄冰窖。
眼前的冰室中却显得尤为瘆人,一口冰棺置于正中,环绕的墙壁上嵌着一排排冰棺,棺中是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这是我宗陵寝,壁中这二十四位皆是我宗前任宗主,而我父亲却只能躺于这棺中。”古皓明站在冰棺前,看着那具并不如他所言,倒颇为完整的尸体说道。
“前宗主不是被……?可如今怎么又……难道传言有假?”宋显不解地问。
古皓明咬牙切齿地哽咽道:“父亲的尸身是被缝合的,缺失的部分至今未能寻回。”
“当初自父亲踏入千峰门,便已开始一步步被百里添算计,无论是装可怜卖乖与父亲交好,还是后来种种所为,不过是为了夺得掌门之位罢了。究竟有多少当初反对他的人成为他手下亡魂,只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苏彻二人闻言不再言语,也不便再有言语,阴冷的陵寝内此刻只余下彻骨的寒冷与寂静。
片刻后,古皓明主动打破了这沉寂,此时的心态已回归平静,他语言恳切道:“二位,今日我已决意要做这件事,所以想恳请二位能助我。”
“何事?”
“活捉百里添!”
“什么?”苏彻有些激动往前跨了一步,觉得古皓明这个想法实属是有些冲动了。
“如今他日日在我眼前晃荡,我定要抓了他问问清楚,当年之事他是如何一力策划。我父亲向来嫉恶如仇,若非是发现了他背地里干的勾当而被灭口,怎么会死的那般惨烈。”
“古宗主,莫要冲动啊!你这样行事置望月门于何地?若是百里添在你宗门出事,仙门中人只怕个个都会算账到你身上。况且哪怕百里添他自己身手差,可他身边养了好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啊!”
古皓明甩袖怒道:“他做的恶事还少吗?待我将他擒了有的是手段让他承认他做下的恶事!我已计划好了,若得二位相助,定能成事。”
随后,古皓明将自己的计划同苏彻宋显一一讲来。
为了能引开百里添身边的护卫,古皓明安排了一场骚乱,狩猎场内的群山中被混入了极凶的阴祟凶物,几头千峰门送来的猎物也被提前灌了从梦宗缴来的蛊虫。只要在起阵催动禁制,那些阴祟凶兽自会失智生狂,骚乱自生。
百里添所坐之处已被提前置了机关,只要趁乱,便可将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擒获。此计若不成,古皓明亦想好了它招,只要将他引开到提前设置好的埋伏之地,也能将他抓住。
听完古皓明的计划,苏彻还是不明白需要他和宋显做什么,与先前说的是否忠心与杜郁有何干系,便问:“古宗主的计划我不知道是否可行,可听来似乎并无我二人用武之地,不知如何要将计划告知我二人?”
“哈哈哈,”古皓明笑了两声,随即目光诚挚地转头望着宋显道:“我需要你们相助!玉洋,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有一个‘黑白无常’的称号,故此,我需要你的出现让百里添的罪恶板上钉钉!”
想不到他打的竟是这主意,难怪口口声声不离杜郁,感情这是要假借‘玉面判官’的名号来为他审判百里添,为其坐实罪名啊!
“这计划可曾告知二公子?”宋显也同样意会了古皓明的用意,问道。
“尚未,这不是需要您二位相告嘛!现下北林正在猎场内,只等二位同意,便可吩咐下去开始开始行动。”
“请恕我不能同意,此事还是请古宗主另请他人吧。”苏彻说完转身便要离去,然而那道石门却紧闭着。
早知道猜到没那么容易离开了。苏彻心想。
“苏先生慢走,既然苏先生不愿相助,那么便请苏先生且在此处歇息片刻吧。”古皓明脸色一变,只变得冷冽如冰。
“我若非要离开呢?”苏彻并未转身,而是朝石门继续走去,试图催动灵力将石门劈开。
破风声响在耳畔,苏彻侧身闪过,一柄长剑直插石门。苏彻也知道,他这么离开古皓明定会对他出手,心中自然也早有准备,便也拔剑出鞘与其对峙。
古皓明也重新持剑在手,二人几乎要打起来时,站在一旁的宋显忽然站出来阻止:“二位,何必在此动手?”
“并非是要为难苏先生,只是本宗主方才好言相请苏先生不听,方才我已将计划和盘托出,苏先生不愿相助便也罢了,若是出去后透露了半点风声,岂非坏我大事!”
苏彻闻言干笑两声道:“古宗主,我且问你,此事于二公子有何干系?你无非只是想借他的名头为你报私仇罢了。”
“对啊!说来说去,不过是古宗主与百里添的私仇,这与杜二公子何干?”宋显附和道。
“北林的乳母可是从小带着他长大的,如今她全家都因百里添而家破人亡,二位就不想替他报仇吗?”
“是否报仇,也该由杜二公子自己决定,我只听他的吩咐办事。”之前因为与杜郁去抓那鬼新娘时苏彻受伤被杜郁带去了鹤立峰疗伤,苏彻曾问过杜郁他乳母的下落,当时是说尚无踪迹,他乳母的女儿变做了鬼新娘作恶,但真凶不知是那道士还是何人,苏彻并不知晓。
如今古皓明忽然要苏彻借着杜郁‘玉面判官’的名头去行事,他纵然心中大抵相信背后始作俑者是那百里添,可一切还是需要从杜郁口中得到答案,否则不便贸然行动。
“不错,古宗主还是应该先告知二公子才是,我们只听他吩咐。若您二位商量好了,便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苏彻欣赏的目前看着这个从前木讷老实的宋显,想起从前的他,又与现如今的他心中默默地做着对比。想象着他戴着黑白面具时的无情,看着和现下忠心不二的义气。人果然是不能看表面的。
听到两人这番话,古皓明憋着不再言语,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可捉摸,苏彻无论心中还是身上每根神经都准备好了一场激战的准备。
忽而间二人眼神届变得凌厉,齐齐出剑,在刀剑相碰的关头,石门却被人打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兄长,不好了,出事了!”来人正是古月明。
“我不是说过无事得来此嘛!何事如此惊慌?”
“各大宗门都被人闯空门了。外头可乱做一团了!”
“什么!”闻言的三人具是满脸震惊,这会儿也顾不得方才是争执,只一道夺门而出,往狩猎场的驻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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