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比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会议室里满满都是人。
他立刻确定斐尔列是最后一位到场的。
但明明人家很早就准备好了，是他这个接待员晚了。
是他擅自依据一般魅魔的规律，妄自揣度。
愧疚如丝如缕地缠上卢比的心脏。
“斐尔列估计会很尴尬，都怪我。”卢比心道。
而此时的斐尔列在见到格兰德的瞬间，躁动的心就安稳下来。
一大早就被期待，急切，忐忑不安折磨的心，跳动趋缓，平稳有力，不急不躁地轻盈跳动。
【见到了。】
【慢慢来。】
【总有机会的。】
【被我逮到了，你就别想逃。】
………………
心跳的变化在面上不露分毫。
斐尔列目光微动，流露出愧疚不安的神色，嗫嚅道：“我迟到了吗？”
湖蓝色的眼眸中水波荡漾，闪烁的波光击中每个人的心。
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斯塔方的负责人赶紧起身表态：“没有没有，还没有到规定的会议时间呢，是我们到得太早了！”
随即拉开属于斐尔列的座椅，引他入座。
得到肯定答复的斐尔列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眼睫微弯，言笑晏晏道：“谢谢。”
如果双目含泪的美人惹人心疼，那么浅笑晏兮的美人就让人怦然心动。
工作人员递上一份材料，得到一声礼貌的“谢谢”和一个微笑，当即就在内心土拨鼠尖叫，脸颊迅速泛红，不知所措地胡乱点头，赶紧退下。
短短几分钟，与会人员对斐尔列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本人，却对此不置可否。
美貌一向是一大杀器，而斐尔列极其善于利用自身优势。
虽然别人对他的看法并不在关心范围内，但维持一个好的外在形象，收获好感与善意，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还会有些额外收获。
比如，稚嫩青涩的少年，懂事礼貌，脾气又好，收获的怜爱都是未来无形的助力。
不过更重要的是……
斐尔列轻觑某位人鱼一眼，心中暗自打起算盘。
………………
还未到正式会议时间，众人仍可以自由攀谈。
露丽丝率先出击，向斐尔列发出问候，“你好，我是露丽丝，光明精灵，旁边的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伊丽莎。”
明媚活泼的精灵少女直率坦诚，就自己先前的不当揣测道歉，并由于愧疚而释放成倍的善意。
维持着纯真少年人设的斐尔列当然是表示没关系，并进行亲切交谈。
不一会儿，天使艾比尔，矮人乔纳亚，血族弥克兹也加入交流会。
尽管格兰德并不情愿，而且十分想逃，但在杰利的催促下仍然选择了打招呼，官方客气得没人看出他们早就认识。
“你好，我是格兰德，人鱼。”
斐尔列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只有格兰德看得到的伤心。
魅魔少年强扯出明媚笑容，热情道：“你好，我是斐尔列，魅魔。”
强行忽略斐尔列难过的眼神，格兰德打完招呼就独自在座位上自闭，任杰利怎么明示暗示都死也不动弹一下。
短短半星时，斐尔列就和其余嘉宾打成一片，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而格兰德内心已经快阴郁得长蘑菇了。
放到面上，就是双唇紧抿，下颔线绷直，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氛围，明晃晃就是一个排斥魅魔到极点的态度。
杰利苦劝无果后，开始自暴自弃，自我安慰道：“好歹没有当场离开，也是给了面子的。”
………………
斯塔时间上午十星时整，会议正式开始。
《探索无人之境》是斯塔与白云双方合作推出的新型直播节目。
基于近百年内卡西里大陆天灾频发，形成多个无人区，斯塔作为各族联盟，决定组建一支探险队，揭露无人之境的秘密。同时也要对外报道，安抚各族民众。
恰巧白云城要实验新型科技，双方一拍即合，商议后提出了《探索无人之境》这个节目。
“本次节目的录制方式为跟随型全景直拍微摄像，技术由白云方提供，实现无人跟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随后白云方与会技术人员播放三段视频，分别为传统随身摄像，摄影师跟拍，和新型技术摄影。
凭借这项技术，可以免去保证跟拍人员安全的问题，同时装载的智能系统保证了不输于真人跟拍的运镜效果，极其适合这个项目。
白云方技术人员继续道：“这批装备的制作材料特殊，在特殊环境下可能引发奇特效果，我方初步判断可能为梦境摄影，所以委托各位帮我们进行实验。”
“节目结束后设备会作为礼物赠送给各位。”
乔纳亚瞬间兴奋，作为一个矮人，天赋全点在装备锻造上，这份礼物——实际上是报酬——可太合她心意了。
会议有序进行，斯塔和白云各对负责的节目事宜进行极为详细的说明，同时明确了危险性。
最后签订合同的时刻，负责人郑重声明：“你们还有最后反悔的机会，请郑重考虑，这是关乎整个卡西里大陆生死存亡的重要事件。”
没有一人临时反悔。
毕竟除了格兰德——作为唯一能联系到的人鱼，没有挑选的余地——其余嘉宾都是各族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人物，关乎种族未来命运的大事，没有一人退缩。
在所有人都签下合同后，负责人表示将于星历2024年5月25日正式出发，请各位嘉宾于上午八星时整在桑塞港口集合，集体乘飞船前往第一次任务目的地——柯尔塞湖。
………………
会议结束后，与会人员陆续退场。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露丽丝热情开朗地挥手告别，伊丽莎矜持端庄地点头致意，腼腆羞涩的乔纳亚双颊红扑扑地跑走，丧气满满的弥克兹迈着拖沓的步伐挪动，纯洁善良的艾比尔轻盈地浮空飘离。
格兰德落在最后。
杰利被他赶走了，带着担忧的目光，似乎怕他对柔弱的魅魔大打出手。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格兰德和斐尔列。
浓密的乌黑长睫遮住了那双苍青色的眼睛，晦涩不明。
此时的人鱼浑身散发着冷硬尖锐的气场，充满攻击性，排斥着任何人的靠近。
但是斐尔列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是在紧张。】
【还有纠结。】
斐尔列漫不经心地欣赏着俊美的人鱼，多年不见，格兰德也长开了。
骨骼线条清晰流畅，眉目深邃，鼻梁高挺，退去了少年的青涩后，更加冷淡迷人。
【真好看。】
【我的。】
让笨蛋人鱼自己纠结出个结果，可能要等到地老天荒，最终还是斐尔列主动出击。
微凉纤弱的手握住了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的手。
格兰德惊诧地抬头，不知所措。
斐尔列没再给他思考的机会，泪眼朦胧地喊：“哥哥……格兰德哥哥……”
随后扑进格兰德怀里，下巴搭在肩膀上，柔嫩的脸颊轻蹭脖颈。
“我好想你啊……”
格兰德僵硬片刻，还是顺从本心地抬手拥住斐尔列。
他刚才纠结那么久，就是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斐尔列。
现在斐尔列喊他“哥哥”……那他就仍然是那个温柔周到的好哥哥吧。
………………
卢比提前下班了。
有格兰德在，斐尔列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他们。
回酒店的路上，斐尔列一直在说着他们以前的生活，以及这些年自己的生活，主打一个突出思念。
听到斐尔列说自己在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时，他真实地心疼着。
听到斐尔列说自己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城堡，孤独无比时，他内心难掩愧疚。
但听到斐尔列说自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时，他啼笑皆非。
“哪有那么夸张啊。”
清朗温润的嗓音带着丝丝笑意，勾人得很。
格兰德知道斐尔列这么说是幽默一下，让他放松，不必拘谨。
斐尔列露出甜美灿烂的笑容，调皮地眨眨眼，湖蓝色的眼眸波光粼粼，似碎星洒落其中。
但在浅层的清澈澄亮之下，是幽深宁静的深海，暗流汹涌。
【才没有夸张。】
………………
下车后，一路上斐尔列都紧紧牵着格兰德的手，似乎怕一个松手，手中的鱼就哧溜一下滑走了。
格兰德温暖的手心给斐尔列偏凉的手指染上温度，轻轻回握，安抚仍旧有些许不安的小魅魔。
斐尔列刷卡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抱住格兰德。
火属性的人鱼体温偏高，暖暖的，偎贴身心。
好脾气的人鱼自知理亏。
不告而别的是他，惹人伤心的他，多年来断绝来往的还是他。
轻轻抚触柔顺的白金长发，按揉后颈，斐尔列慢慢放松下来，轻蹭了蹭后松开了双手，领人进屋。
格兰德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片整洁中唯一的例外——那只留有半份滋养药剂的白水晶杯。
顺着格兰德的目光望去，斐尔列也看到了自己早上的错漏。
【糟糕！】
【大事不妙！】
果然，再抬头一看，格兰德眉头都皱起来了。
“又不好好喝药。”是责备的语气。
做错事的斐尔列期期艾艾地揪住他的袖口，淡粉的樱唇微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还是格兰德败下阵来，轻叹一口气。
得到赦免信号的斐尔列迅速端起杯子，将剩余的药剂一饮而尽，然后讨好卖乖地揪住袖口摇了摇。
“下不为例。”
乖巧地魅魔连连点头。
心念一转，斐尔列要求道：“格兰德哥哥，这几天陪我一起睡吧。”
格兰德的拒绝脱口而出，“不行！”
“可是……”
斐尔列可怜兮兮道：“我一个人住，照顾不好自己的，露露又不在。”
“而且，没人监督我会忘记吃药的。”
斐尔列指了指那只白水晶杯，有理有据。
“…………”
格兰德沉默，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关心担忧占了上风。
“……好吧。”
【耶！】
斐尔列立时眉开眼笑。
小剧场：
格兰德·鱼：他好脆弱，需要我保护。
斐尔列·猫：第一步—捕鱼 （bingo!)
第二步—吃鱼（on the agend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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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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