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10：00，华岩分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被害人姓名李岐然，25岁，性别男，在B市工作，来华海市出差。死因机械性窒息。”
“8月12日18：48到达奥杰商场和朋友一起去烤肉店吃饭。20：45三人结账后从商场出来。9：04到达地铁站台层，9：06死者独自一人去上厕所，9：19一女子从厕所出来，9：20死者朋友给他发了消息，朋友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复消息遂去厕所找他，9：23死者被发现遇害。”
“目前有两位嫌疑人。”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三张图片，从左往右数第一张是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第二张是黑色长裙的女子，第三张是苏林正从厕所匆匆跑出时的截图。
“我们怀疑前两张图片为一人，他很大可能出来时做了变装。即使装束有很大不同，但大体身形和身高相似度很高。最为重要的是男子只有进去的影像，而女子只有出来时的监控视频。”
“第二个嫌疑人就是和死者一起去搭乘地铁的朋友苏林正。死者和他分开时状态无异，他在厕所停留的时间不超两分钟，如果勒死一个跟他体型相差无几的男子，之后冷静快速的处理现场，并且装作十分焦急的样子跑出现场求救，时间不太充足。”
“而且......”张涵捷停顿住皱起眉头，他按住遥控器播放了下一张图片。
“这是苏林正提供的‘第一现场’照片，还有法医报告。”
“可以看到死者靠着卫生间的内侧墙壁，脖子上系着一条红领巾，他身边掉落了一个金属挂钩。他死于机械性窒息，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指甲里也没有皮肤碎屑，应该是迅速失去行动能力无法反抗。法医还在他脖颈处发现了一个针孔。”张涵捷放出一张死者脖颈部位的放大图，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针孔。
“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镇静剂替来他明和肌松剂唑拉西泮，是一种复合麻醉剂名为舒泰，常用于犬、猫和野生动物的保定及全身麻醉。”
“被害人应该是先被强制注射舒泰，后被勒死，他脖子上的红领巾极有可能就是凶器。至于掉落在他身边的金属挂钩，应该是凶手在作案后用红领巾把他挂在了挂勾上，后来挂钩承受不住重量和被害人一起掉落在地。”
“现场指纹过多很难找出有参考价值的指纹。卫生间内没有搜寻到注射器和药物。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在垃圾桶内发现了一张水果硬糖的包装纸。”
“水果糖？”会议室中有人发问。
“被害人嘴里被放了一块水果糖，与所搜寻到的糖果包装纸相符。遗憾的是这块糖的包装上没有指纹，应该事先被处理过。”
“这个案子很特殊。如果单纯的为了杀人，得手之后打扫好现场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毕竟事发地是个公共场所随时都有可能进人。这个凶手十分大胆且缜密。”
“将红领巾打结将被害人挂在挂勾上，在他的嘴里放一块糖，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行为，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是凶手想要倾诉的内容。”
“有查找类似作案方式的连环杀人案吗？”刑侦支队队长问。
“我们正在5年内的案卷中查找有没有类似案件，目前还没有找到没有相似的。”
“我给你派几个人，一部分查案卷，一部分继续追查监控视频查找黑衣男子的去向，你和小罗主要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争取尽快取得进展。”
“是。”张涵捷回答道。
“涵哥，队长不说派几个人吗？怎么才两个。一个查案卷，另外一个看视频，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啊。”
“两个，难道不是几个吗？要知足。”张涵捷将案发后的地铁监控视频又拉回黑衣女子出来时。
“队长他们那么多人查碎尸案也没有个眉头，就靠咱们四个能查出来什么啊？这地铁案要是也上了头条是不是也会成立专案组？”
“噤声，言多必失。”张涵捷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黑衣男子和疑似他变装后女子的有关监控视频，他又打开从苏林正那里得到的温泉酒店的视频。
毛寸头的小警察捧着贴着粉色爱心的保温杯凑到电脑屏幕前，大身板子一下子将屏幕挡住了一大半。“涵哥，这仨是一个人吗？”
张涵捷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将罗文杰拉起推到一边。
“你去将这几段视频交给鉴定科。让他们比对一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张涵捷将U盘拔出递给他。
“是。”罗文杰立正敬礼，接过U盘一溜烟就跑走了。
路过的一个警察想要拍张涵捷的肩，但克制住了自己的手，“新来的小孩这么活泼好动，话还多，你受得了吗？”他颇为同情的看着张涵杰那张很少有表情的脸。
“他是我的搭档，只要能完成工作，他是什么性格不重要。”
啧，这张扑克脸，但凡长得难看点，多看几眼都会觉得反胃。
一静一动，一冰一火，有好戏看咯。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晒的时候，柏油马路往上反着热气，活像走在一个蒸笼里。
“涵哥，咱们这是去哪啊？”炎热的天气也没有对刚入职场精力满满的小警察产生什么影响。
“去建新路派出所。”
“就是苏林正当时报案的那个派出所？”
张涵捷点点头。
“他们不是已经把资料都发过来了吗？”
“是。”
“那我们看资料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去那里？”
张涵捷没有直接回答他，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上了车他才开口，“有疑问是好事，但也要独立思考。疑惑并不会只靠问就能解决。”他发动汽车目不斜视，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人与冰冷的文字、图片有很大区别。人是有温度的。”
人是有温度的？罗文杰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句话，他抬头看看正在开车的张涵捷，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一颗，配合着他那冷淡的气质，简直就是小说里走出来的禁欲男神。这般人物不应该是个废话大师啊，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小罗决定自己再研究研究。
车很快就开到了建新路派出所。当时出警的年轻警察不在，还在陵那江捞未找到的部分尸体。
那位年纪较大的陈姓警察接待了他们。
“我有件事想听听您的看法。”
“请说。”
“苏林正这位温泉酒店遇袭案件的当事人，为什么要撒谎说他与宠物医院员工发生过矛盾？而他提及的这个人恰好很可疑。我在贵所发过来的资料里没有找到他们发生过什么冲突，实际生活中也没有什么交集，两人并不熟。为什么苏林正当时笃定就是这个人呢？还不惜撒谎。”
“确实有点怪，他当天做笔录时开始态度很配合，回答都比较简明，整个人也很冷静，像个旁观者而不是刚脱离险境的受害者。当时寻问了许久，我看出他身体不适想着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想要结束问讯让他早些回去休息，随口说了一句‘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吗？’”
“他坐在那里想了片刻突然来了精神，态度也变得格外积极，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天与宠物医院员工产生矛盾的经过。那是他当天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他之前叙述温泉遇害和差点被花盆砸伤的时候情绪都没有什么波澜。”
陈警察反应过来拍着大腿直叹气。“如此反常，我当天就应该注意到的。”
“后来因为姜烨也就是宠物店店员十分可疑，我也没有去问他为什么要撒这个慌。”陈警察揉了下眉心，连日查案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几岁，他的脊背不再挺直，弓着腰坐在椅子上，神色萎靡，似乎两个眼皮黏在一起就能瞬间睡着。
“那我们先去那家温泉酒店看看，就不打扰了。”陈警察站身相送，两人连连推辞。
因为今天是周六且天气也不错，酒店来来往往许多人。
张涵捷两人站在门□□像两个门神。
罗文杰看着正在出神的张涵捷，好奇地问：“涵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人。”张涵捷盯着来回有人进出的门回复道。
罗文杰的嘴抿成一条线，拼命压下想要吐槽的冲动。
“那天人再少，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个客人。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案？”他抬头看了一眼酒店的招牌，终于决定不在烈日下继续晒日光浴，走进了温泉酒店。
罗文杰跟在他后面，研究着嫌疑人为什么要在风险如此大的地方下杀手，不是很容易会被发现吗？事实证明这里确实不是个安全的作案场所。这个人恐怕不是个傻子，就是个莽夫。
前台听到他们询问这件事连忙把他们请到接待室，酒店经理也很快到来。
这位前台出事那天也刚好当值，她说当天就觉得这个人很怪异，但万没有把客人往出赶的道理。
“他穿着黑色的半袖，戴着口罩和帽子，完全看不到长什么样子。他用现金付的钱，这个年头年轻人很少有用现金支付的，现在想想这个人真是有备而来，他当时左手里明明拿着智能手机。”
张涵捷看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抬头看向酒店经理。
“这个案子是移交到刑侦支队了吗？我记得之前是建新路派出所的警察来查的案。”经理‘反客为主’，首先将问题甩给了张涵杰他们。倒是十分警惕。
“这个案子还是归派出所管，因为与我们追查的一起案件有关，所以特地来这里询问贵店人员对于这个案子的看法和所知的全部内容。”
“哦，这样啊。那，那两位顾客没事吧？”经理紧接着问。
“他们没事。”
已经将近四点，还有好几个地方没有去，这位经理却迟迟不进行回答。张涵捷只好放弃迂回，直切主题。
“您能叙述一下当天店里发生了什么吗？”
经理回忆道：“那天是个阴天，天气预报显示当天有阵雨所以顾客不多，应该说是很少，有一些在室内的汤池，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外面的池子。因为距离和角度原因其他几个人没有看到那位顾客被袭击，还好当时他的朋友及时赶回，不然真是一场悲剧。”
“我们之后积极配合警察办案，通过监控录像可以看到那个人跟随着被害人进来，在拿到换衣间储物柜的钥匙后并没有去换衣服，而是直接去了室外温泉区等待时机。等到只剩那位顾客独自一人时从背后突然袭击，先是将黑色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后又将其压入水中，他挣脱不得被压制得无法自救。还好他的同伴及时回来救了他一命。那个凶手见到有人发现，将苏先生大力压入水池内，从另一条路迅速逃走。前台们当时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所以看到黑衣人衣服**的快步跑出也没有阻拦。”
这和之前看到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区别，大体一致。
张涵捷思索片刻抛出了一个问题，“他存衣柜的钥匙呢？”
“被他拿走了。不然没准还能从上面找到指纹。”经理一脸惋惜的表情。
“多谢你们能抽出时间配合调查，如果之后发现新线索请联系我们。”张涵捷放下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警民联系卡，上面有座机的报警电话，也有个人手机号码。
“他左手腕戴了一个很长的护腕，这算是线索吗？”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声响的前台员工冷不丁地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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