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霎时翻涌膨胀，阻挡了她探究的目光。
她来到钟情身边，停下打量四周：柏油路，汽车，花坛，房子……再远处就看不到了，浓浓的雾霾封锁了远方。
死寂的环境里，他们的交谈异常清晰。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人间’吧？”钟情问。
“对，可这里没人，似乎是个空城。”
维姬凝视近处的一排低矮楼房，墙面涂抹了卡通图案。楼前空地上立有一支旗杆，半降的旗子无力地耷拉着……这是，学校？
“我们分开查探。”
钟情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机关鸟递给她，“记得联系。”
维姬一手夹紧时空鲸，一手揣着机关鸟，进入学校参观。
海报和招贴画已经粉化得一碰就碎，地面桌椅铺着厚厚的灰尘。
她想推开教室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好吧，她耸肩——猛地一踹，大门洞开。
撇开那些灰尘不说，教室还算整洁，椅子反扣在桌面上，卫生角摆放整齐，连讲台上的抹布都叠得好好的……
她一连踹了几个教室，景致别无二样——
整齐，好像学生离校前进行了大扫除。
陈旧，好像离校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维姬走到楼道尽头，挑了个不一样的门继续踹，拉开窗帘把室内的工位、档案柜暴露在白光下。
她嫌抱着那时空鲸麻烦，便找了段电线绑着，另一端拴在自己手上。
一缕黑气从书堆里探头探脑着要缠过来，她调整电线，拉近时空鲸。
随后埋头翻找资料，档案柜里的文件全被她扒出来，愣是没一个可看的——这他妈都是些什么字。
最后唯一入眼的是本相册，她猜是各届学生的留影集。
草草一翻，发现了桔子。
是的，就是那个几年前她从偷猎者手里救下来的女孩，那个整天要回家找爸妈哥的女孩，那个被她用打字机糊弄过去的女孩。
维姬：歪嘴笑。
她抬头，无意间发现天空中有一点红光在闪动。
明，灭，明，灭……
像是炸弹的倒计时，又像是独眼巨人的眼睛，无论如何在这连空气都凝固了的世界，那有节奏的动态看起来尤为惊悚且不怀好意。
维姬拍苍蝇般把相册砸在那贼心不死的黑气上，抱起时空鲸就往那红光的方向跑。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红光是一栋别墅楼顶上的灯，全城停电的情况下，这盏小灯可真令人感动——维姬愿意称此地为异世红岸。
她习惯性地抬腿踹，不曾想那门根本没锁，于是理所应当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淦。”
背部伤口撕裂，血液浸透了大块的布料。
黑气浓郁了许多，虎视眈眈地徘徊着。
维姬驱鬼般晃动时空鲸，把后者晃得晕头转向，最后为了自救、主动在女子周身游动以驱散黑气。
黑气一散，她的视力都提高了许多，只见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全家福，一家四口，父母和一儿一女。
女儿……
桔子。
这次维姬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找到书房，翻开一本手写稿——密密麻麻的无字天书。
她翻箱倒柜地收集了十多本日记，又拿了几本大部头书、一包报纸、几本杂志和一本字典，装进箱子里带走。
满载而归路过玄关，她扫到上面摆放的褪色照片：全家人挤在一起，C位的桔子戴着生日帽，额头鼻子和脸颊上抹着奶油，嘴巴咧开露出七零八落的牙齿。
蛋糕上的烛火给笑靥如花的一家人镀上暖光……庆生留影啊。
维姬反手把照片丢进箱子里，却意外拆了玄关——桌板被她扯出一块！
她定睛一看，照片底下连着一根绸带。
应是那绸带另一端压在桌板下，只要拿开照片就会破坏桌面，露出底下的暗格。
暗格里有一沓纸。
维姬看也不看地丢进箱子里。
她关门离开，意识到那孤独守望的灯、没锁的门、暗格里的纸应该都是留给桔子的。
那么，这里的人去哪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
他们会回来吗？
……
或许等她翻译了这一箱的资料就能解惑一二。
维姬晃悠悠地往回走，突然想到桔子用的文字和语言明明都是帝国通用语，怎么她的家乡却是另一套文字体系呢？
这时兜里的机关鸟开始咔咔响，维姬把它抛到空中，跟着机关鸟走。
她看到局部的暗夜。
那瀑布般挂在空中、形状复杂轮廓不清、两层楼高却无限宽的一团黑，像通向无底洞的入口，突兀地嵌入白色雾霾中。
钟情站在暗夜前，看着渺小又脆弱，可观者又会从他挺拔的站姿品出坚韧顽强的意味，似乎在代表人类与之对决。
他看了几秒维姬的书箱，移开目光说：“半个城被黑暗吞没了。”
维姬放下箱子，接过一张地图，转了几圈找不到东西南北。
直到钟情指点她才摆正地图，看了一会，问：“我应该看什么？”
钟情指出他们的位置，又画出一大片区域，说：“我们面前的这片城全在黑暗里。”
“你能看懂这些字？”
“我能看懂这些线条。这里是学校，这里，公园，立交桥，河流……”
维姬还回地图，打量面前的立式深渊，“这是裂缝吧？你进去了吗？”
“探身看了一下，”他拨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血痕。
“确实是我们熟悉的裂缝，里面的罡风煞气特别猛烈，连呼吸都很困难。”
“真有趣，裂缝里还有裂缝。”
她抬腿要跨进去，却被钟情拽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背后全是血。”
“知道，怎么了。”
“我们下次再进去吧，我不想再架着一个木炭回去了。”
钟情抱起箱子，说：
“看起来，这里的人应该是主动撤离了，我怀疑是因为裂缝而撤离的。维姬你别想跑进去，我可没安东尼那么好说话。”
维姬耸肩，拿起地图，问：“图文信息中心会留存新闻的纸质稿吧？”
“你要去调查？”
钟情看对方满脸智慧地盯着那地图，似是在寻找目的地。
他本着脸提醒：“你拿反了。”
维姬面无表情地把地图翻到背面。
钟情：……
“档案室会在切掉电源的一瞬间落锁，没有爆破器我们进不去。”
“没事，我有贯日。”
钟情：淦，忘了眼前这位是个人形三级破坏舰了。
他一手揽书箱，一手帮维姬调整地图角度，看了一会，指出一地，推测说：“一般图书馆的占地面积都比较大，离居民区也比较近，交通便捷，很有可能是这处……你那伤口真没事吗？”
“没事，我有血小板。”
钟情：神他妈你有血小板。
档案室里，两人把最后入库的新闻微缩胶片洗劫一空，随后又秉持随机抽样的原则拿了些老旧的资料。最后维姬路过机房时，还不拿白不拿地抽走了几块固体硬盘。
他们两袖清风地进去、大包小包地回来——像去了一趟姥姥家。
正想和留守在外的几人分享喜悦，一出裂缝却不见人影，只有枯木上的布带随风轻摆。日色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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