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看了一眼那对男女，又继续整理胶卷盒，说：“维姬姐回裂缝了，她让我们在这里等她，她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谢谢你！”
安东尼动作一顿，憋了半天，说了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不用谢”。
他开始胡思乱想。
钟情、莱莱、维姬……只有他知道云间月的过去、只有他没被云间月骗——他应该为自己的优越沾沾自喜，可是——她救了他们、哪怕以身犯险。
他开始恨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了。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云间月过去是个妓女、是个卑劣不堪的人？如果他不知道这些，他或许就会自然地向她表示感谢、或许就会祝福她和钟情的情感、或许就会由衷地欢迎她的入组。
他承认云间月现在是个善良的人，可她过去如此鄙贱——她今天再怎么善良都无法抹除那劣迹斑斑。并且鉴于那“妓女”的标签，她此时的温柔也显得虚伪做作：她是不是在拼命洗白她的黑历？
她救他们也是洗白的一部分吗？
安东尼越想越气，他恨——她是不是还在骗大家，她是不是为了图个好名声才救他们？她是不是为了博得钟情的怜惜才受伤？
他恨——做人怎么能那么虚伪？与人交往怎么可以算计来算计去？
他要告发云间月！
跟谁说……跟维姬说！
他看到两人在亲密无间地咬耳朵，突然有些茫然和愧疚——如果钟情知道了爱人的过去，钟情该如何是好？
可是，将自己蒙在鼓里的爱人又算哪门子的爱人？而且钟家作为春之星的显贵之一，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出身低贱之人做儿媳？
他调整姿势背对云间月和钟情。
他要告发云间月！
“大家！光脑开机了！”
莱莱惊喜地大喊，抬头却不见有人围观——那对情侣沉浸在他们的二人世界、安东尼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瘪瘪嘴，嘀咕着：“真是的，等会你们就会知道我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待会我只给维姬姐看……”
光脑的投影一闪一闪的，界面看着也有些古早。由于是私人设备，很多文件都无法打开，她查看使用记录，发现最后的记录是在十一年前。
也就是说，这台智脑是十一年前丢在这里，那么就不会是原住民的东西……会是谁的呢？
她点开备忘录，里面只有一个文档可以看：
【OPO2509#090341A……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故意驱逐我们！他们让他们进来、让我们的家园不堪重负地塌陷！他们没有合法权、他们合法地把他们贩卖、他们愤怒了、是他们杀了我们、是他们养育裂缝。找到关机键，重启一切。找不到、找不到！还没来！是谁告密、组织已经不洁。自净！死！是谁告密？！去告诉帝国！我要跟大树说！太极之灰！规则之眼、规则之眼。救世主、救世主不能杀、地狱、进入地狱！叛徒必须千刀万剐、玩家必须挫骨扬灰。我要跟大树说、我要死在树下，像我的祖先一样落叶归根。徒劳的，一切都会消散。地狱才是归宿，我要跟大树说。看着树叶，对视后，说。】
莱莱看得头皮发麻，她偷瞄了一眼那三个人，他们依旧保持着原貌。
嗡！
剑鸣！
他们抬头，贯日径直飞走。
维姬把剑按进后背，驱散最后一缕黑气，随之收入剑鞘。
“那道裂缝里的世界完全毁了。”
“我们算是看了一场裂缝吞没世界的演绎？”钟情苦笑着说。
维姬点头，她看出钟情的担忧，“你在想，那场演绎会不会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未来？被深渊吞没，一切都灰飞烟灭？”
钟情扫视一眼在场的几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们是清创师。”
“对，我们是清创师。”
维姬耸肩，肯定道：“任何努力都不会徒劳。”
徒劳——
莱莱一惊，虽然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必须插话，她举起智脑：“这好像是一个清创师的遗物。里面有一串清创执行编码、还有一段读着很渗人的胡言乱语，你们看——哎，怎么没了？！”
维姬走进，只见莱莱在那狂暴地敲打手环。
她接过手环的瞬间，感受到凛然的敬畏之意——作为三天两头便和世界规则起冲突的人自然无比清楚其中意味：世界规则销毁了里面的一切信息。
“这个应该完全报废了，你还记得内容吗？”
“额……”
莱莱苦思冥想一番，说：“编码……好像是OPO25……十一年前的，那应该是OPO2509，中间忘了，末尾是A；然后那段文字前言不搭后语，好多‘他们’，还说什么大树树叶，规则，还有什么关机重启、太极之灰、规则之眼？更多的我就记不住了。”
她窘迫地看着对方。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维姬看向那堆书，“再加上这堆资料，或许盲人真的要摸出大象了。”
“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怎么办？”云间月问，“看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批被追杀的，也肯定不是最后的受害者。”
“我来回答——刚刚我登上星网，铺天盖地的全是清创委的警告。大致是清创委筛出一些很费清创师的星球，咱们这个星球自封锁后的二十年里死了近万名清创师——帖子里没说死因，不过看来是被那些人谋杀了。
清创委已经警告大家不要再进入这些星球了。
至于为何组织的内部信息会在公网上曝光……不太清楚，反正现在星网很混乱。”
“怎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那警告是在我们摘下手环、进了传送门后发布的。”
云间月点头，还是有些不甘地说：“但是不能一直躲着啊。他们已经杀人了，理应将他们绳之以法。”
钟情捏了捏她的手：“我们不是帝国的暴力机器，我们无权管这些事。发出警告是一种冒险了，如果被帝国核查我们的警告是危言耸听，清创委会因散播谣言、扰乱秩序而面临行政处罚……再多的，我们只能等帝国了。”
“帝国会行动吗？”
云间月有些不自在，她莫名想起代表帝国暴力机器的翻山雀，也想到朱雀营长一职——如果她做了那朱雀营长，是不是就可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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